瓮中之鳖

    现如今兵在其颈,其隙至之谓乎。于赵景程而言,已是寸步难行。

    身后极有可能出自沈映宸之手的势力正呈包围状向她逼近,而她御马所要驶向的前方,也赫然现出数名身披黑甲的蒙面刀客。

    这些蒙面刀客所执之刃皆寒光流转,比刀更可怖的,是来自握刀人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森森冷气。

    此时禁卫军无法快速做出反应,这群刀客也趁这个时机,迎面朝赵景程袭来。

    这些刀客身手矫捷,寒刀出手果断机敏,丝毫不拖泥带水。

    “陛下!拿好!”禁卫军里传出一道声音,紧急关头,伴随着一声“陛下”,一把似乎是刚从活人腹中抽出的血剑向她快速飞来。

    她立刻调转马头,随即借力,飞身接下那柄急掷过来的剑。

    两名刀客已经无法直接置她于死地,那两人竟然舍命将身影一闪,出了一记破釜沉舟。

    她拿着剑吃力的扭转方向,躲了这二人致命的杀招。两名刀客没能一击将她毙命,立即被围来的将士斩于马下。

    这回,算她险而胜之。

    刀客头颅滚地,赵景程看着这两名刀客渐渐失去光亮的眼睛,深深的感受到了这批不知名势力的恐怖之处。

    眼眸中没有一丝情绪,看不到一丝欲望,如同一口阴暗潮湿内里爬满毒虫的深井。

    没有情绪,没有欲望,这种人最不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手下的利器最为致命。

    她又看了一眼回猎场的方向。

    不行,回不去了。

    刀光剑影之中,她带出的二百精兵只余下七八十名,而要将她置于死地的势力,还不知有多少余力。

    再杀下去,于她而言,定是死局。

    如果铤而走险…赵景程看着周围高大浓密的古树,即使有部分树叶都已枯死凋零,只余秃枝,但望向更深处,依旧是铺天盖地的暗,是透不进光亮的未知之地。

    即使这样是这样一个地方,她也打算进去赌一赌。

    她要抓住这一线生机。

    “十二人放马,其余人随我朝北方前行。”

    养在国都内的马匹没有什么作战经验,十分容易受惊失控。松开缰绳后的这十二匹马没有了禁卫军的控制,嘶鸣着四处逃窜。

    禁卫军们重新列好阵型,在队伍有意的驱赶下,马儿朝着北方深山奔去,开出一条生路。

    箭矢纷纷袭来,阴暗如毒蝎般的刀客迅速找准破绽进行反攻,禁卫军不得不舍弃反击的机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身挡住赵景程,将她护在内侧。

    在这堵肉墙的保护下,赵景程终于离开了这不测之渊…

    还来不及惋惜这些生命的凋零,另一种糟糕的现状出现了。

    这密密层层的深山中,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她身边只有两名轻伤、三名重伤的禁卫军。

    其余人也许已经成为了躁动马蹄下被踩烂的肉泥,或者变成了刀剑相对时变被切碎的人偶。

    “陛下,请喝水。”

    来者身上甲衣污血斑斑,血气浓重,但恭敬呈上来的装有清水的扁壶显然被细心擦拭过,壶口周边没有沾上他人的血渍,显得没有那么倒胃口。

    赵景程认得出来这个人,似乎就是在两名刀客袭来时,为她扔来武器用作自保的人,赵景程接过扁壶,对这名禁卫军道了声:“多谢。”

    声音落下,送水的禁卫军居然有些手足无措,这样的举动让她忍不住多观察了来人几眼。

    此人所戴的兜鍪应该在打斗或撤退时留在了战场,面上虽带有血渍和擦伤,不大能看清楚容貌,但没有了兜鍪的遮掩,也能够辨清这位禁卫军的性别了。

    看了两眼,她疑惑出声:“竟然是男子?”

    那人似乎怔愣住了,迟疑着声音回答:“…是的,陛下。”

    “鲜少有男子参军入伍,如你这般,实为罕见。”赵景程目光渐渐移到手中的扁壶中,随即语气随意地问道:“你有何名姓,何时入的军队?”

    “属下没有姓名,为了方便称呼,其他人都叫我惜刃。”

    “军队…是五年前入的,当时卑职所在的村庄遭遇了大旱颗粒无收。刚好来了官员招兵,又不限男女,于是父母把我发卖了进了军队,现在成了禁卫军中的一员。”

    自己的性别忽然被引起了注意,惜刃有些慌乱,按照赵景程的要求解释清楚自己的来历后,隐隐自卑的他忍不住为自己多说了几句话,声音冷峻认真:

    “陛下放心,属下虽为男子,但入了军队后,便同军中女子一样习马术、练兵器,女子能做的,属下不会不如半分。”

    伤员那边也传来了情况,听声音,应该是某位重伤的禁卫军,拿到了刺杀者的来路线索。

    “既然能当上禁卫军,就说明你的实力不比女人差,何必介怀。”赵景程听出了惜刃话中的敏感自卑,或许是心中某一点被触动,难得出言安抚。

    听得另一边传来情况,她旋即起身,对身边的惜刃说道:“看来有线索了,一同过去看看吧。”

    惜刃点头遵命,与她一同向伤员休息处走去。

    “陛下,您看此物。”一名将士从半瘫在一棵树旁的禁卫军怀中拿出了一张腰牌,腰牌上面印着“风饕客”三字。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其中那来自内务府的章印。

    赵景程眸色一暗,见此腰牌,她便知道她回不去了。

    联想起先前种种,她已经明白追杀她的人就是沈映宸暗中养在内务府的刀客。

    所以现在不能回昭阳。

    这群人正受令追杀她,现在回国都,等于是将命送给沈映宸,沈映宸既然下了手,就绝对不会让她活着重回皇宫。

    “陛下,现下做何打算?”

    “不能按原路折返,先出此山。若能出此深山,便离都往霖颐郡行去。”说完,她面色沉重的蹲下身,将手把在那名将士另一只完整的手上。

    腰牌便是此人拿下的线索,为了这线索,她有一只手失去了半只手掌,如今重伤瘫在树旁奄奄一息。

    赵景程面向这几名还活着的禁卫军,语气郑重:“如若没有诸位忠心耿耿的保护,想必朕早已落入陷阱,死于非命。诸位为朕做的一切,朕,感激不尽。”

    此话一出,这余下的几位禁卫军纷纷下跪,她立即扶住要行跪拜之礼的将士,声音铿锵有力:“若能顺利到达霖颐郡,朕必让诸位得享千金,封万户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陛下何须如此!为君臣子,食君奉禄,本就该为之赴汤蹈火,陛下太过言重!”赵景程话音刚落,勉强还有行动能力的女人们纷纷跪倒在地。

    众人心里都明白,遇到现在的情形,几个人早就成了唇亡齿寒的关系。弑杀在位君主,这样惊天动地的事,她们哪个知情者能活?

    现在将赵景程安稳送到霖颐郡她们还能得条生路,不然…只有一死。

    “陛下,这几个人都不能再留着了,如果被带走受尽酷刑,有说出我等行踪的风险,不如现在痛快杀之,也好免去她们的皮肉之苦。”

    出声的这位是受轻伤的二者之一,她在禁卫军中的职位要高惜刃一等,在这样的情况下,赵景程没有开口,自然由她主持起了现在的局面。

    女人说完又道了句:“失礼了,陛下。 ”

    赵景程轻轻点头,表示允许这般做法。

    如果那群人养的狗嗅着血迹追踪,带着人当然难以逃脱;不带走,又怕行踪被泄露出去。

    考虑到这样的情况,要活着到达霖颐,肯定要动手把已经重伤的人送走。

    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惜刃,你解决这边,剩下两个我来处理。”征得赵景程同意后,女人转头便吩咐起了惜刃。

    女人自然不会在赵景程面前动手杀人,现在只有她和惜刃受伤较轻,行动尚且自如。所以她会去解决右边那两个,而赵景程身旁躺着的那个禁卫军,就交给惜刃解决。

    通知完惜刃后,女人向右边走去。

    得到命令的惜刃低头去看昔日的同伴,昔日的同伴正仰着头痛苦的抽气,

    那番话靠在树根底下拼命呼吸的的女人一定听进了耳中,倘若同伴还有气力言语,会是恳求他放她一条生路,还是默许同伴将她抛弃的选择呢。

    惜刃知道同伴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自己也只有服从的选择,可剑已出鞘,他迟迟未曾下手。

    突然,惜刃察觉身后有衣袍翻动时带起的声响,一只温润的手附在了他握住剑柄的手上,赵景程的声音如冰清水冷,像是看穿了他的犹豫:“我来吧。”

    剑被赵景程接过,惜刃只能后退一步,笨拙如他,不知该作何言语,只是呆滞在一旁看她的动作。

    赵景程细细端详了一番手中利刃,心道一句:“还算锋利。”

    随即抬剑移向地上那位禁卫军脆弱的脖颈处。

    滋啦——

    风声飒飒,有人死在了悲啸的风里。

    实在是太久没有拿剑了,略显生疏的手法使她的裘袍平白溅上许多鲜血。

    赵景程望着这位死相惨烈的女人,将裘服解下,盖在了那位死于她手的将士身上。

    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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