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杏

    “何意?”瘦女人皱起了眉头,手挡在自己的酒碗前,拒绝了富态女人移过来给她斟酒的酒壶。

    富态女人双眼一斜,摇头一笑道:“允谦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说的那位疯了的邻居啊,是五年前去良储救疫的李牧枫。”

    “你是说那位神医?原来她还活着啊…”允谦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体貌上佳,眉目间总带傲气,谈吐时常现意气风发之色的女人。

    “对喽,就是这个女人!”富态女人拍掌一笑,继而道:“她这疯病啊 得从五年前说起。”

    “怎讲?”

    “哎~且听我慢慢道来。”富态女人给自己倒了碗酒,呷了一口后继续说道:“五年前她不管不顾去了良储后,家中一切便由她长姐料理,包括她家相公和那膝下唯一的儿子。

    她那长姐又是一个木纳孤僻只会种田的光棍。

    因我那邻居一直未归,时间长了,街坊邻居逐渐流言四起,那疯女人的相公为了避嫌,就带着孩子搬到别处去住了。”

    “这样听来,日子也算过的去。

    如今这世道,能有饱食暖衣,不被随意轻贱,已经是幸甚之至的事了。何必如此不满,得上疯病呢。”

    被叫做允谦的女人一边摇头,一边把自己的酒碗满上。

    “非也非也,这样过了两年后,她姐不知犯了什么事,被人抓到了牢里去,那疯女人的相公没有了她长姐的扶持,带着孩子连温饱都无力维持。”

    富态女人摸了摸下巴,眯眼笑道:“我见她相公姿色尚可,便给他指了条明路,让他去枝头杏做那档子事用以养家。

    说来有趣,不知是不是守寡守久了,那男人次日就带着孩子去了枝头杏哈哈哈哈!”

    富态女人笑了半会儿,发现自己有些张扬的笑声,引得许多食客频频向她侧目,她只好把声音放低了些,细声说道:

    “所以我那邻居一穷二白的跑回来,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牢里的姐姐又赎不出来,自己的相公和儿子也不知道去向,自然就变得疯疯癫癫了喽。”

    “你没告诉那位神医她家相公孩子的下落?”允谦听到自己这位友人说到李牧枫得疯病的原因时,紧锁的眉头就没放松过一刻。

    虽然这样的事她也听说过不少,可每每听闻此类事,她还是会忍不住为此愤愤不平。

    “我是个好人的嘛,她都那么落魄了,我何必再把这种消息告知她。

    你是不知道我那邻居的秉性,她气性大着呢,我才不跟她说。省得到时候我跟她说了,她直接气死在那破屋子里,惹得我一身骚。”

    允谦常与面前的女人闲聊,可听面前女人亲口说出自己曾做过的如此行径,她不免失望,手指向面前的女人,无奈道:“那你…那你又怎能忍心将良家拖下水呢?”

    “欸~世道使然嘛。”富态女人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指拂了回去,“那男子生得着实貌美,古人有云:匹夫无罪,怀璧自罪。

    既如此,就算我不这样做,而是老老实实给他介绍别的活计,也会有其他人趁机占他便宜。还不如早早标上价码,免得他太过吃亏。”

    “唉!”允芊愤然叹出一口气。

    富态女人立刻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事,允谦闷闷不乐的吃着菜,时不时回应两句。

    用过膳后,允谦便和女人告别分离。

    席间,雪又纷纷扬扬地自空中洒下,允谦抬头看天,心中只叹此番白雪之下,又要掩埋多少无辜尸骨…

    欲撑伞离去,肩膀却被人轻轻扶了一下。

    允谦回头看去,但见一名身形高挑勺衬,矜贵气质中隐约透有些阴郁的年轻女子正嘴角噙着浅笑看她。

    “小姐何事?”允谦问道。

    她感觉自己生平从未见过此人,见这位小姐拍了她肩膀,一副要与她攀谈的样子,心中疑惑莫不是这位小姐认错人了?

    两人四目相对没多久,就见眼前的小姐向她问道:“方才于席间听到你与另一位姑娘谈论到了枝头杏,在下对此地很是好奇,便前来叨扰姑娘,想问此地在何处可寻?”

    允谦听着那冰清水冷之声道出来的话时,脑子有些发愣,反问道:“小姐可知那地方做何生意?”

    “约莫是做…皮肉生意?”赵景程思考片刻,缓缓答道。

    她也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合适,不过脑海中实在想不到别的词,只好这样粗糙的回答。

    “唉!”

    允谦心中大失所望,面前这位一眼看上去白玉无瑕的小姐脑子里竟也没有对可怜人的悲悯,只想着风花雪月,真是…

    她愈加愤懑世风日下,愁苦世道艰难。

    可她就有一个从来不拒绝他人请求的性子,于是细细说明地址,又解答了赵景程其他问题后,方才开伞离去。

    女人撑伞离去,赵景程三人准备踏雪出门。

    风雪漫天,油纸伞旋开,遮住一方风雪。

    赵景程见南施遥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解释道:“我问清楚了那位小姐得了疯病的女人是何模样和身份。听那位小姐话中描述,那个女人与李牧枫应该不是碰巧同名同姓,而就是本人。

    我等与她也有过一面之缘,反正近日闲来无事,不如去枝头杏将她家相公赎了,卖她个人情也不错。”

    说完,她偷瞄了一眼南施遥,不料这一眼竟然刚好被南施遥抓住了。

    莫名的,赵景程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哦,原来如此,为的是卖个人情啊,我还以为陆小姐一夜之间成了有成人之美的君子,原来还是原先那位刁滑奸诈的小人。”南施遥口中郎当着悠然的调子,笑着打趣她。

    赵景程也不反驳,没了南施遥方才略带欣赏与倾慕的目光,她才终于面容自在,回了声:“…嗯。”

    南施遥走在她前面,有哑巴为他撑伞,惜刃也为撑好了伞,为她遮雪。

    赵景程正欲前行,南施遥就转身踏进了惜刃为她撑的伞里,眼中盈满笑意,直直的看向赵景程,说道:“还是说…只是陆小姐羞于在对自己有一知半解的人面前流露自己柔情良善的一面,故意这样掩饰?”

    “闲来无事而已。”

    赵景程走进了惜刃为她打开的伞里,然后将非得挨进她伞里的南施遥推开,径直往前走去。

    要去到枝头杏,还得先出这个巷子。

    在旧汌暂歇的几日中,赵景程发现这里的许多人家里都种有腊梅,如今正值冬季,这梅花循着初雪三三两两的开在小巷中,流出虽浓却清透的幽香,香甜之气缠绵彻骨。

    “好香的花,这花有名字吗?”南施遥似乎很喜欢这种花,不时抬头去看。

    “这花就唤作腊梅,在旧汌很常见,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种几株,等到冬天开花了,折上几枝放于屋内,很好闻。”看着目光恋恋不舍停在淡黄色梅花的南施遥,惜刃见赵景程没说话,便出言回道。

    南施遥看向惜刃,随后笑着点了点头,“原来这花叫腊梅呀,我见过的花不多,却也总没有特别喜欢的,直到我今日见了这腊梅花,一闻见它的香味就已经特别喜欢了,现在见了它的样子,更不忍离去。”

    看着头顶上的腊梅,南施遥道:“我以为惜刃你鲜少出门,没想到也识得此花,所以这花很寻常么?”

    “我也不知其他地方爱不爱种腊梅,只是我从小长在旧汌,才知此花名姓。”惜刃仰头看向一枝开得格外出众的腊梅,似乎与自己记忆中的腊梅别无二致。

    南施遥笑笑,伸出温润堪比琼玉的手指,抖落了一枝开得格外艳的腊梅花上积落的新雪,新雪被南施遥收于掌上,然后递给了惜刃。

    他不忍心折花,便取了这花中的碎雪赠与惜刃,笑道:“如此,此番你也算是重游故土了,幸哉。”

    惜刃觉得手上的这点细细的白雪也杂着腊梅的幽香。

    看着手中白雪,心里居然漫出些欢喜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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