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皆是一愣，都没想到枳实会如此回答。耶律茹更是当场愣在原地，她原以为能央求枳实劝劝阿哥，没想到反而给自己树了个劲敌。

    李梓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难过的看着枳实。

    还是耶律楠率先反应过来，哈哈笑了几声，“都不用你辛苦扔出去，马厩那就有两只呢。”

    两人一前一后应和的十分融洽，看起来默契十足。

    其实不论枳实，还是耶律楠说得都没错。这几年来大魏与北狄的关系日渐寒冰，从前再怎么样两国之间还存在贸易往来，时常能看到彼此的商队。可这两年来别说是商队了，就是大魏的一只鸟飞进来都要被射下来，更别说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能深入敌腹。

    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怀疑。

    “枳娘，怎么你也这样啊！”耶律茹娇嗔道。可恶，枳娘这次居然不站在自己这边，还与阿哥一起为难自己。她有些难为情地看向李梓申，神情有些抱歉。

    “我叫李梓申。”就在她以为男人会因此生气时，他开了口，回答的坦荡。

    原来他叫李梓申，真好听的名字，耶律茹欣喜，期待地看着他，希望听到更多的消息。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李梓申眨了眨眼，一脸的天真无邪，“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伤，我一醒来就在这个地方了，其余的我一概不记得了。”

    什么！

    “你失忆了！”耶律茹嘴比脑子快，飞速地喊出这句话。

    闻言李梓申似乎有些落寞，一双好看的眼眸都垂了下去，半晌才憋出一句，“怎么会这样。”

    察觉到他的沮丧，耶律茹再次善心泛滥，豪迈地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你别伤心，枳娘是我们这儿最厉害的医师，她一定能治好你的失忆症的。在此之前，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吧。”说完她一下抱住枳实的肩膀，意图撒娇。

    枳实审视地看着对面自称失忆的男人若有所思，不论是说的话，还是表现出的样子，都无懈可击，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她不禁怀疑，莫非这人又一次失忆了？

    这样想着，她抽出手并不在意，“她是留是走我与我无干，治病救人我也并无通天本领，究竟如何，你得问他。”她冲耶律楠扬了扬下巴。

    耶律茹自小被保护的很好，对两国争端并无涉猎，对于两国的局势自然也不甚清楚。可耶律楠不同，他是会带兵打仗的，是真真切切接触过这些生死的，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不会同意……

    “没问题啊，我没什么意见。”

    意料之内，这才是耶律楠会说的话嘛。

    等等？！

    枳实微微颔首，没能消化这个不同寻常的回答，她的心登时乱的厉害，整个人都变得焦躁起来，她看过去的眼神中带着些不解与烦躁，她想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可耶律楠却像是没看出她眼中的烦躁，狡黠的冲她眨了眨眼。

    这一番视线的来回被耶律茹看了个完整，她掩着嘴偷偷笑，悄悄贴到李梓申的身边低声道：“嘻嘻看到没，他们又在偷偷眉目传情了，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她本来就因枳实救了自己的命而对她喜爱有加，之后偶然窥得阿哥的小心思之后，便更加与她亲近。如今一来，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一对璧人。

    可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有人回答，就在她疑惑之际，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冷哼，“相形见拙。”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恻恻。

    “什么？”

    耶律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话中意思，脸上瞬间燥红起来。她以为是李梓申被枳实一番抨击，心中生出了不满。

    “你别这么说，枳娘虽然说话直白了些，但为人最是热心的。”她压低声音，生怕那边二人听到。

    热心？

    李梓申皱了皱眉，没再答复。

    事实证明耶律茹多虑了，现在对面那二人实在没精力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干什么留下他？”

    脑袋像是一瞬间将封存的东西一股脑全塞了进来，她捏着眉心，甚至没去看他，语气不善。

    烦，很烦，周围的空气都好像被热浪包裹住了。

    “茹茹发话了，我哪有不听的道理。”耶律楠存心逗她，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状。

    “平日怎么不见你那么听话。”枳实快要疯了，止不住地来回踱步，狠声低吼道。她觉得李梓申在看自己，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烧死，可看过去那人却根本没看向这处。

    这时耶律楠才终于察觉她的异常，眸光深谙，声音也沉了下去，“你不是说你你认识他吗？”

    枳实也愣了，许多的情绪顿时在血液中翻滚起来，压制不住地沸腾。她的私心告诉自己这并不是对李梓申任何的留恋，而是烦躁，她一直想要的就是平平淡淡的简单生活。而李梓申就是那个不可控的变数，有他在身边，不知何时就会打破她想要的安宁。

    这种令人不快的可能性，让她没有办法掌握。

    “不认识。”她指甲抵在唇下，浅浅地刮擦着。

    片刻后她抬头，透出的目光冰冷如霜。抛下一句凉凉的“随你。”，转身离开。

    耶律茹那边还在自顾努力着让人对枳实改观，余光扫到当事人正在离开。她眸子微微瞪了一下，快速追赶上去，迅速抓住枳实衣角。

    被人拉住后，枳实不耐地停下脚步，转头冷冷地望过去，眼底带着警告。

    耶律茹被她冷漠的态度吓了一跳，停下的脚步有些仓皇，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犹豫了好久后才怯怯开口，“枳娘，你说了今日要与我比箭的。”

    她声音低低的，显然因为刚刚那一下弄得情绪有些低落。枳实本就无心斥责她，细细一想才回忆起是自己早早便许诺了她此事，却又被自己一拖再拖拖到今日。

    她轻轻扯掉耶律茹紧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不咸不淡的开口，“好，我没忘记，准备吧。”

    耶律茹闻言眼睛亮晶晶的，连忙点头答应下来，一副欢天喜地模样，“嗯，好！”

    下人们准备靶子，弓箭时。李梓申做为自己带的伤患，也被耶律茹拉了过来。

    他细细地看着被竖起的靶子，眨了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缓缓开口道：“听你说她也是大魏人，居然也会箭术吗？”

    耶律茹还在舒展手脚，被他问后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枳实。不难怪他会感到奇怪，大魏女子娇生惯养，习得是琴棋书画，歌舞女红，自然不会沾染箭术之类，这与她们北狄的女子是大有不同的。

    她十分自豪的扬起下巴，“枳娘一开始的确不会，但我阿哥教了她，我阿哥可是草原上最骁勇善战的骑士！他教出来的学生，哪里会有差的道理！”

    李梓申闻言笑不出来了，眼中各种滋味缠绕在一起最后只酝酿下浓郁的不甘。

    两人很快张弓拉箭，调整好姿势。“枳娘，领教了！”

    说话间耶律茹已经放开弓弦，将箭搭了上去。只听到嗖的一声，她松开，利箭飞了出去，随后只听“啪”的一声，箭头射入靶子。她惊喜的欢呼一声，略显得意的向枳实挑战。

    其实耶律茹的箭术算不上出神入化，与各位王子相比起来自然是不够看的。但怎么说也是草原长大的孩子，又自小得名师教导，也可以说是小有成就。也正因此她才敢向枳实挑战，那可是阿哥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赢了她不就等同于赢了阿哥嘛！

    枳实面上表情不见有变，镇静的拉弓挺背，看起来颇有气势，似乎完全未被刚刚一幕惊骇到。

    果然是大师教出来的，泰然处之。看来自己也不能小瞧她呀！耶律茹这样想着，迅速收敛起脸上得意的表情。她抿起嘴唇，屏气凝神，瞪大的眼睛牢牢地钉在枳实的动作，生怕错过了一点儿细节。

    只见枳实一手执弓，一手持箭，手臂微弯，右手食指微曲，稳稳地朝前方的靶子瞄了一眼。

    随后，她松开弓弦，利箭划破天空，笔直地朝——

    天上飞去了？！

    什

    什么？

    众人瞪大眼睛，目光呆滞地盯着那抹利箭，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耶律茹的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枚鸡蛋，目睹这一切，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射向空中的箭头突然折返，在众人眼前划过一条弧线，精准无误地向下方给来，眼见就要落到枳实头上。

    李梓申一直都在注意着这边的动向，见到这一幕，立即飞奔了过来，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在利箭即将落下的瞬间他猛然出手，手腕用劲一抖，箭头偏离轨迹。

    在利箭被顺利打下，啪嗒落地的一瞬间，耶律楠迅速跃起倏地跃起，一个旋身，稳稳地撞在李梓申身上。

    李梓申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身体在空中踉跄了一下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嗯。”

    一道虚弱的哼吟声从他口中溢出，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他很快爬起身来，连退了三四步才勉强站定，脸色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胳膊好像是断了。

    他咬牙忍住疼痛，抬手捂住肩膀，试图将它按压住。可惜，越揉越痛。

    耶律茹也吓傻了，呆呆地站着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跑到李梓申身边，“天呐，你有没有怎样。”

    说完不等他回答又喝道：“阿哥，你太不小心了。”

    耶律楠耸了耸肩，似乎害得如此局面的人并不是自己，全然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我为了救枳娘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吧，这下也是不小心的，抱歉喽……”

    “无妨。”还不等他解释的话说完，李梓申就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耶律茹长吁了，听他如此说倒也不再怀疑。

    被闹得心烦，枳实看着他不自然地垂下去的一条胳膊，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怎么说，还比吗？”

    耶律茹这才将注意力重新移回来，一脸不可思议地在枳实与耶律楠两人间来回看过去，怎么也不敢相信刚刚那惊险的一幕是由枳实引起的。

    憋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喉咙中挤出一句，“阿哥，你究竟有没有好好教啊！”

    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出来什么另外的原因，这么好的一个老师，阿哥手里带出来的将士更是不少，怎么到了枳娘这，就大变样了？

    耶律楠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我自然是用心教导了，可你却问问她这个当学生的有没有用心学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催催不得，骂骂不得，真是雷打不动啊。”

    这还真不怪当老师的不用心了，而是比教别人更用心几分。可枳实向来都是这种不紧不慢，散漫惯了的性格，当年跟着爹爹学医的时候就没少被斥责。一来耶律楠不会因此训斥她，二来这射箭本就不是多有兴致的，来再好的老师也没用了。

    “啊？枳娘你好懒呀！”耶律茹皱眉，娇嗔着说出了耶律楠憋回去的话。

    任谁在这种时候都会尴尬，枳实摸了摸耳垂，“倒也没那么烂，也是有准的时候的。”

    耶律茹仍有疑虑，“真的吗？”接着她一拍手，“既然枳娘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再比一场，这次你可要拿出全部的实力来喽！”

    大话已经放出去了，枳实当然不好意思再拒绝，虽然自己懈怠学习不加，但毕竟是北狄最厉害的人教出来，平日里准心好的时候也是有的，现在就只能把希望抱在渺茫的可能性上了。

    “诶，要我说，这么比多没意思啊，要玩我们就玩个有趣的！”

    在二人拍板定案后，耶律楠忽然开口，他把玩着手中的箭，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耶律茹被勾起了兴趣，兴冲冲地问“好啊！什么有趣的？”

    枳实警惕地看着耶律楠的模样，依他现在的表情来看，必然不会真的是多有趣的赛制。

    果然，“将那处的靶子换成两个人，将苹果放在那人头上，以苹果为靶。”

    这在北狄算不上多稀奇的做法，但大多都是箭术高超之人才会如此比赛，一来比的精彩，二来也能保证为靶人的生命安全。

    自己自然能够命中靶子，可枳娘......

    耶律茹这样想着，表情有些犹豫，“要不还是算了——”

    “好啊。”

    出乎所有人预料，枳实居然同意了，原先站在前头的仆人们纷纷后退几步，生怕自己会被挑选上。

    可谁知枳实目光坚定的指向一处，“我选他。”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被挑中的那人正是初来乍到的李梓申，可作为当事人他的表情却比所有人都要镇静，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丝毫的意外。

    耶律茹亦是没预料到这个结果，刚想开口阻止，枳实又再度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你来，当我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