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顾谙坐在餐桌前，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扇留了一道巴掌宽门缝的院门上。
她见他们出去了才从楼上下来的，最初没认出来，现在想了想，那不就是幸文倩吗？
裴延这狗东西可以啊，这是他第二回当着她的面，拉着幸文倩小窗私聊了！
都三五分钟了！
为什么裴先生毫不留情拒绝桃花的优秀品质，没有出现在他十七岁的时候！！
顾谙眯着眼，愤愤地用筷子戳着米饭。裴奶奶注意到她的举动，关切问道：“怎么了，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顾谙回过神，赶紧捧着饭碗匆匆扒了几口米饭，将嘴巴里塞得鼓鼓的，“没有没有，我刚刚觉得烫呢，就扎几个洞散散热气。嘿嘿。”
裴奶奶笑着将盘子又往顾谙那处推了推，“来，多吃点，瞧你瘦的。”
顾谙笑着应着，只是那院门处还是毫无动静，只能偶尔听见随风传来的模糊交谈声。聚精会神地试图捕捉外面的对话，却依旧徒劳无功。
既然外面的消息听不见，那就打听打听里面的消息吧。她状似无意地道，“奶奶，我刚刚在楼上，好像听见有人来是吗？”
这问题正好戳中了裴奶奶的心事，她叹了口气，“是啊，隔壁楼的张婶子来了。她想让我们阿延给她家那懒惰的儿子补课，你不知道，她那儿子不学无术，整天在街上溜达，不服管教得很啊。高考只剩一年多了，阿延要是去给他补课，被拖累了可怎么是好。”
她裴奶奶眉头紧锁，想到自己之前在疗养院，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经常来打扰。她得好好和阿延说说，让他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虽然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知道做事要专心，就像织毛衣一样，一旦出错就得全部拆了重来。
阿延可万万不能在这时候分心啊。
“我得好好和阿延说说，他可千万不能答应。”裴奶奶自言自语道。
原来裴奶奶她们刚刚在楼下说的是这件事啊，那难怪脸色不好。无意中竟让她把之前的瓜给吃全了，可她此刻哪有心情吃那个陈年老瓜呀。
她又问：“还有谁来过吗？”
“哦哦，还有个姑娘，长得可俊了。”说着裴奶奶指了指门口，“他俩就在门口说话呢。”
看着裴奶奶一点不意外的样子，顾谙有了个隐约的猜想，“经常有人来找裴延吗？”
裴奶奶笑了，“是啊，我家阿延可招人稀罕得很，”
顾谙正腹诽着呢，就见裴延推门匆匆走向她们，“奶奶我得去学校一趟，老师找我。”
正给裴延递米饭的裴奶奶闻言动作一顿，“现在还在假期呢，怎么就找你了？有什么事情吗？”
顾谙也奇怪地看着他。
裴延接过米饭，一边点头，一边同刚刚顾谙那样匆匆扒了几口，“我刚刚在门口给老师打电话了，说是关系到一项开学后重要的数学竞赛，需要提前准备。”
“好的好的，这是重要的事情，那你吃完就去，可不能让老师久等。哎哟祖宗哟，你慢点吃，小心噎到。咱不差这一会儿，啊。”裴奶奶又给裴延打了一碗汤。
顾谙伸长了脖子往外瞅，隐约能瞧见一点白色的衣角，“幸文倩在外面等你？”
“嗯，老师派她来通知我。”
---
这顿饭结束得匆匆忙忙的。
裴延出门后，顾谙本想帮着裴奶奶将碗筷的，结果裴奶奶表现出异常激烈的抗拒。
顾谙想了想也能理解，毕竟自己是来养伤的嘛。
就背着手在小院子里闲逛着消食。
溜达来溜达去，视线就不由落在了张嫂子搬来的大箱子上。
顾谙围着那箱子转了好几圈，觉得这个东西莫名的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她怕出错，还特意蹲下来去看快递面单上的寄件方。
果然
这不就是她刚到康城那天，找不到裴延，求助无门找到他们学校，在保安室看到的箱子吗？
顾谙想了想，掏出手机给裴延发了条消息。
发完消息她就撒着丫子跑到了楼上，在裴延的大书架上选了一本书后，又快步走了下来。
她将竹椅拖到整个院子阳光最为明媚的地方，并找来个差不多高度的凳子与竹椅拼在一起。
这样就成了个简易版的贵妃榻，顾谙美滋滋地缩在上边。
今日阳光和煦，温暖宜人，晒得人暖洋洋的。顾谙一手扶着书，一手撑着下巴，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懒翻上一页。
她昨晚一直做些乱七八糟的梦，醒来时便觉得困倦，她沐浴在这午后温暖的阳光中，几乎怎么抵抗就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谙被太阳晒得发烫，醒来时就见裴奶奶正坐在她身旁专注地打折毛线，她的动作熟练又平和，每一针都透着岁月的宁静。
顾谙盯着她的动作看了好一会儿，“奶奶，您在织什么呢？”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与娇憨。
裴奶奶抬起头，将手中的毛线放到一旁去。顺手递了一杯水过来，“安安醒啦，来，先喝点水。”
顾谙喝完水，裴奶奶又递给她一盘草莓。冬天正是草莓的季节，顾谙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裴奶奶坐在一旁一边打毛线一边陪着她，见顾谙吃得开心，乐得合不拢嘴，“隔壁老杨家，就是种草莓的，你要是喜欢，奶奶改天带你去他家的大棚里摘。”
“别看他是个大男人，伺候这些草莓别提多尽心了，草莓长得又大又甜，我们这几条巷子的人家，都爱去他那买。”
顾谙捏了颗草莓递到裴奶奶唇边，“裴奶奶，您也吃一个。”
裴奶奶起先摆着手说不爱吃，后面禁不住顾谙的坚持，笑呵呵地被喂了两个。
“乖孩子，奶奶够了，真的够了。你吃。”裴奶奶的眼里满是笑意，“你啊，和我们家阿延一样，孝顺。”
“你不知道啊，阿延五岁的时候，就帮着我和他爷干事情了。”裴奶奶指了指院子的角落，满眼的怀念：“以前啊，都是用的柴火儿，他阿爷就在那个地方劈柴，阿延那时候多小啊，就帮着我搬柴火儿，一次两根，别的小朋友来找他玩，见了觉得有趣，也搬了几趟，可孩子们玩心重，没多久就腻了，在这院子里追来跑去地闹。”
“就只有他，一趟一趟的，那么小的人仿佛不知道累似得，执着得很。”
“当时她阿爷就说这小子以后，指定有出息。”
提起裴延，她的话也多了起来，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听奶奶说这些挺没意思的吧，哎呀，人老了就啰唆，就爱想着从前。”
顾谙早就放下了书，她将书搭在肚子上，“没有啊，我听着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想了想，道：“我听说裴延成绩可好的。”
裴奶奶笑得直点头，“是啊，这附近啊就没有比我们家阿延更有出息的孩子了，从小到大奖状奖牌拿了不知道多少。”她指了指里头靠西的那间屋子，“阿延不好意思，所以啊，奶奶就把他的奖状贴在自己屋里头，正正两面墙都不够贴的，没办法就只得装在箱子里，整整三大箱呢。”
这语气中，是毫不加掩饰的骄傲。
顾谙也笑了，不过提起箱子，她倒想起来她之前给裴延发的消息。
拿起手机一看，裴延早已经回复了：“你随意。”
吃饱睡足的顾谙立刻来了兴致，从竹椅上一跃而起，冲向那个大箱子。
“裴奶奶，刚刚裴延发消息说让我帮他把快递打开。”
裴奶奶也好奇地踱步过来。
见顾谙撕胶带费劲，她直接拿着毛线针，顺着箱子开口处戳。
然后稍微用点劲，用指甲一划，胶带就被划打开了。
顾谙好奇地伸手翻了翻，却不想翻出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有奖状奖牌、内存卡、键鼠套装，还有一套围棋。
裴奶奶拿着奖状高兴得不行，“诶哟，我家阿延可真出息，安安你帮奶奶看看，这个是不是那个什么竞赛？他们老师之前家长会的时候跟我说过的，说这个奖项可难了。”
顾谙笑眯眯地拿着金牌晃了晃，递过去，“是啊，就是那个很难的奖，还是金牌呢，您家孙子可真了不起。”
裴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顾谙又拿出那套围棋，棋盘是木制的，棋子是塑料的，轻飘飘的没什么质感。她正打算拆开试试，却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一把夺过了围棋。
这个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头上扎着两个高高的麻花辫，辫子两边各系着蝴蝶结发圈。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外套，下面是红色的格子短裙。脚上穿着白色的连裤袜和一双锃亮的蝴蝶结黑皮鞋。
她打扮得精致可爱，可行为却称不上讨人喜欢了。
顾谙摊开手道：“还给我。”
小姑娘噘着嘴，将围棋往身后一藏，“才不给你，这是我的！”
顾谙给气笑，“小朋友，你不会以为从我手里抢过去，那就是你的了吧？”
“反正只要我要，裴延哥哥都会给我的。”
顾谙挑挑眉，看来是认识的呀，那倒不好意思闹得太僵的。
她想了想正打算哄哄那小姑娘，就见门外走进来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
那小姑娘见了她，仿佛得到了靠山一般，态度更骄纵了。
“我妈妈说了，反正裴延哥哥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还天天被打。别看现在成绩还行，但迟早有一天会被打成傻子的。我们老师说了，围棋是给聪明人玩的，给傻子可没用，实在不行，我玩腻了再还给你不就好了吗？”
这番话就犹如炸弹一般，炸得整个小院静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