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了两周，舒妤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
连续的失眠、每晚的噩梦、心脏的空拍。
更令她难受的，是体内如同几百条虫子啃噬着骨头一般的‘蚀骨之痛’。
这一切都超出了她自己的处理能力，单靠自己已经无能为了，求助专业人士或许是个办法，于是又一次去见了她的咨询师Z。
舒妤非常激动的说了最近具体的事情，直到以“我说完了”结束倾诉。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心脏快从心口跳出来了。
Z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过了几秒才问：“你觉得你有没有更看清了这个人？”
“有的，以前我总觉得他的很多东西是演出来的，会觉得不对劲，但是这一次我看到了他一直隐藏的那些东西。
但是我现在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些！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Z又沉默了一会：“有的‘有病’的人，他的行为会引出另一些人隐藏的‘病’，就像你们两个。他引出了你隐藏的东西，而你们隐藏的东西就像是两个完美相配的卡扣，让你们紧紧的吸在一起。所以你们的关系只会一直这样，推不进又分不开。但是。。他和那个女人就可以发生亲密关系。”
舒妤脑子嗡嗡的：“我知道这么说会被人认为我神经病，但是我现在即使是知道了，也依旧放不下，甚至说是非常的不甘心。”
Z：“我们不从道德层面评价，他选择一个有家庭有孩子，还比他大很多的女人进入亲密关系，但你不可以，所以你很不甘心。”
“是的，而且我自己其实也可以抛开道德层面去看这件事的，因为我曾经也对别人有过超越道德层面的情感”，舒妤不得不承认她对楚寻的情感是超过了他们上下级关系的，“但是我没有选择越线。所以我知道他的行为背后有其他的逻辑。”
Z：“这就是人性的复杂。”
隔了一会Z接着说：“有的人就是无法和一个正常的人进入一段正常的关系的。他会选择一个没有可能跟他走到一起的人进入亲密关系，也就是我们世俗意义上所说的结婚。对方有家庭有孩子，是不可能离婚跟他在一起的。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会选择一个正常的人去谈一段正常的恋爱。这种人现在很多的。”
舒妤一时语塞：“所以他选了个不需要他负责任的人？而对于我跟他表明需要明确关系的时候，就把我推开？”
Z：“也不一定是因为责任，但他无法进入正常的关系。”
一片沉默。
Z：“或许从你儿时起，你赖以生存的情感模式是一种受虐的形式，不管是情感还是性。而你现在生理上如此剧烈的痛苦，也是受虐反应的一种。”
舒妤默许。在她从小到大的情感里，朋友给予了较多的支持，家人有些情感上的漠视和折磨，与异性的感情上更是一直在受虐，以至于不‘虐’的感情她会没有感觉，甚至有时会觉得不正常。
“而且我不甘心是因为我不想输，我想赢。”舒妤低声说。
在她的心中，她有一个想当别人“白月光”的奇怪心理：从小见多了男人最爱的不是妻子的她，并不在乎自己喜欢的人会不会跟她在一起，而只在乎他爱我会不会超过其他人，尤其是他的妻子。
Z：“可是你已经输了，他选了有家庭有孩子的另一个女人，也没选择你。”
舒妤感觉被噎住了，吸了口气：“就算不是这样一个人，也会是其他人吧。”她焦躁的挠了挠头发。
Z：“是的。”
又是沉默。。
“你为什么会发消息说要见他呢？”Z问。
“我想见他一面，当面给他来一巴掌”，舒妤回答。
“就算没见到他，你为什么当时不直接骂他呢？”Z追问。
“我那个时候并没有‘锤’，感觉自己没法锤他。”
“即便是没有锤，这些也足够你骂他了。”Z希望舒妤能学会展露出攻击性，这正是她身上最匮乏的东西，“而且你也知道，一旦你真的这么做了，你的关系就真的要结束了。”
舒妤无法反驳。
“可是你最后并没有见到他，但却真的祝他在以后的日子里都快乐了，你为什么要祝福他呢？”
“我。。。”Z的追问每一个都很犀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你其实不是想去给他一巴掌，而是想见他。”
舒妤无法反驳，只能承认“或许。。。是的。。。”
“我很难解释，为什么我会对这样这样的一个人持续上头。一方面是他出现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了支持，像救命稻草吧。另一方面他真的。。给人的感觉太好了。”过了几秒她又补充到。
Z：“我知道，但你用一段关系去结束另一段关系，这本身就不是个好的方法。”
“所以这次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这么做了，我要先空出一段时间来想清楚。”，她接着说：“我把这些简单跟一些男生吐槽过，他们的反应就是说：既然你没被骗钱也没被骗色，断了有什么难的，但其实对我来说这很难。
因为他拒绝我之后依旧不断的拉扯，就是。。感觉他即使不会跟我在一起，也不愿放我走。
而且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去断开一段关系，之前我都是被动接受结果，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做。”
Z：“是的，这个也是我想说的，你第一次主动去做了决定。
难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单纯坏的人，他也给了你一些东西。
他不像上官，在和他的关系结束的时候，他在方方面面都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坏人：工作、情感、经济，他全部都坏掉了。所以你会觉得，跟这样一个人断开没有那么难。
但陆霁元不是，你需要接受的是：‘他不喜欢你’这件事。”
“比起他不喜欢我，我更难接受的是他不够喜欢我。”舒妤说。
Z：“那你要接受的就是他不够喜欢你。”
“他明明不够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已经输了，让我死了这条心呢！”舒妤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歇斯底里，旁边的人投来了奇怪的目光，但她没在乎。
“他不会告诉你你已经输了，而且他还会让你觉得，你有赢得可能。你看，他出去的时候还是会给你发东西。”
“对啊！他去旅游还会在半夜给我发他的肌肉照，问我喜不喜欢，这谁顶得住？！”
Z笑了一声说，我们先聊到这吧。
走出咨询室，沈舒妤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从阳光斜照的傍晚呆到头顶的路灯亮起。
“出去走走吧。。再困在这里会死掉的”，她自言自语，拿出手机买了一张第二天去Q城的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