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
孟远志打开家门,把行李往地上一扔,正要往沙发上倒。却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女人。
女人抬起头打量着孟远志。孟远志也打量着她。
“你好,我是梅婷,孟娴的妈妈。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奶奶。”
孟远志看着梅婷的脸,发现她长得确实和孟娴有几分相像。却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问道:“我妈呢?她到哪去了。”
“她出去买点菜,一会儿就回来了。”梅婷笑了一下,站起来,走到孟远志跟前说:“怎么?不愿意叫我奶奶?那握个手总可以吧。毕竟咱们也是第一次见。”
孟远志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轻轻和梅婷握了一下。
梅婷的手柔软而温热,像是被阳光晒化了的油脂。哪怕孟远志放轻了力道,仍旧担忧会将那双手捏碎。
孟远志收回手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梅婷的手,想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在上面留下痕迹。
梅婷却以为她在看自己手上的金镯子,就把那镯子退下来套在孟远志的手腕上。很从容地说:“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孟远志不太喜欢她脸上的那种神气。她把镯子褪下来,塞到梅婷兜里,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抱歉,我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得不行,要去休息一下。您自便吧。”她说着就拎起行李,回到自己的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媒体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那扇被关闭的门,摸着兜里的金镯子有些发怔。她平常不会带这种贵重的首饰,免得落人口实。
这个镯子还是她看到有关孟远志的报道之后,决定来见女儿和她一面,才特意带上的。
来的路上,梅婷一直把镯子揣在兜里,直到到了孟娴家的门口,要敲门的时候,才戴上。
换句话说,这个镯子就是带给孟远志的。
在梅婷想来孟远志出身贫寒,此时也不过刚刚展露头角,还没能靠着名声获利。见到真金白银难免犹豫几分。
而一个人只要犹豫了,总会有可乘之机的。
让她没想到的是,孟远志居然对此毫不在意,将镯子还给她的时候,脸上甚至没有一丝纠结之色。
孟娴买完菜回来,看见梅婷站在客厅,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那个被她戴在手上的金镯子,却不见踪影了。
她顺着梅婷的目光,看向孟远志房间那扇被关上的门,忍不住笑了一下说:“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梅婷脸色不大好看的点点头。
“东西也给出去了?”孟娴又问。
梅婷的神色更僵硬了,她看着女儿微笑的脸,忍不住埋怨道:“这孩子把我一个人撂着儿,你还来笑我。”
“要是您不想些有的没的,我也没有笑您的机会啊。”孟娴语气轻快的说。
“什么叫有的没的,回京城不好吗?那边有最好的资源能更好地培养她。而且你虽然出了那种事,但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说你......”
“妈!”孟娴打断了梅婷的话,冷下脸说:“您要是再提这个,我就跟您翻脸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哎呀——”梅婷懊恼地叹了口气。
孟远志打开门,指着外面说:“今天饭是吃不成了,我看您也不是来吃饭的。咱们就散了吧。”
梅婷沉默几秒,勉强牵起嘴角说:“你菜都买了,不吃岂不是可惜。而且我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
“我和我女儿吃也是一样的。”孟娴看着梅婷的眼睛说:“再说,世上难的事情多了?坐车而已,有多不容易呢?”
梅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安静地看了女儿一会儿,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向孟娴说:
“要是你改变主意了,就来找我。就算不为了旁的什么,我也是盼着你回来的。”
孟娴点点头,拉住门把手,平静地说:“我知道了,你走吧,别挡着我关门。”
孟远志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听见孟娴的声音之后,她就从床上爬起来,趴在门上偷听外面的谈话。
关门声响起后,她打开门走出房间,看见孟娴靠着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喊了一声“妈。”
孟娴回过头,看见孟远志担忧的看着自己,就露出一个微笑,把手上提着的菜篮子给她看。
“瞧,我今天买了好多菜。咋们好好吃一顿,也算是为你庆功了。”她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语气轻快地说。
于是孟远志也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点点头,转而抱怨起国际航班上糟糕的空气。
孟远志和孟娴吃饭的时候,波利尼亚猜想被证明的余波仍旧在扩大。
国内的各路媒体大肆报道有关她的新闻,大部分媒体将她宣传为“陈景润第二”和“邱成桐第二”。
也有一些媒体为了博取销量,把她往爱因斯坦和牛顿的方向吹捧,或者说她就是当代的伤仲永。
对于这些言论,孟远志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她将自己关于波利尼亚猜想的论文再次完善后投到了数学年刊,这是她在做完报告后和数学年刊的编辑约好的。
做完这一切,她开始准备入学事宜。
参加国际数学家大会之前,陈华章本来是准备让孟远志和新一届的大一学生一起,进入江宁大学的数学系的。
可是在发表论文之后,这个决定不再合适了。毕竟江宁大学数学系的许多教授都没有这样的成绩。
现在大学的教授里有不小的比例因为荒废了年华,只能做一些填补国内空白的研究。
填补国内空白是说得好听,要是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把国外的英文资料翻译成中文。没有做什么新的工作。
按照孟远志现在的成绩,其实足以在国内的任何一所大学,担任教授的职位了。但是碍于学历和年龄,江宁大学或者是其它大学是很难作出这样的决定的。
但是要是将孟远志当作普通的学生对待,按部就班地读大学,不说别的,有些数学系的老师就很反对,说自己没本事教,也不想被学生挑刺。
为此江宁大学的教务处还专门开了一次会议,陈华章把会议的内容转告给孟远志,问她是怎么想的。
孟远志想了想说:“要不然让我去物理系吧。”
“物理系?”
“是的。”孟远志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毕竟我从前没有经历过系统性的教育。自学效率固然高,但也很可能有疏漏的地方。而这些疏漏很可能是未来解决某些问题的关键之处。”
陈华章想了想同意了,将她的想法转述给了学校。
教务处很重视孟远志这个学生,专门为她制定了特殊的培养计划,让她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需求选择课程。
不只是物理系的课程,数学系、化学系乃至其它课程,只要她想都可以去听,而且不设置考勤。
修满学分通过考试就可以毕业,完成论文就可以拿到研究生学位。
对此孟远志还是挺满意的,这种高自由度的课程正好适合她,而且按照这个计划如果她想的话,是能够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拿到研究生的学位证的。
为她单独制定学习计划设置考评,甚至比扯皮录取她当教授还要麻烦,毕竟这还涉及和各个老师的对接,顶多是说出去好听一点,受到的压力小一些。
这足以看出江宁大学对她的诚意和重视了。
尽管无需跟着大部分学生上课,但录入学籍时,孟远志还是被分到了一个班级里挂名。
军训之前,陈华章特意带着孟远志去见了她们班上的辅导员。
辅导员名字叫常乐,长得却很严肃,留着小平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陈委员,您找我有事?”常乐看见陈华章快步向他们站的地方走来。
陈华章笑了笑,指着孟远志说:“这是我学生孟远志,你知道吧?”
常乐连连点头说:“知道知道。前些天新闻一直报道,我们江宁的天才少年嘛!”
“只是有一点成就罢了。”陈华章心里得意,却还是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摆摆手。又转向孟远志和她介绍道:“远志,这是你们辅导员常乐。”
看他那副强忍着得意的表情,孟远志觉得无语极了。她扭头瞪了陈华章一眼,在他笑眯眯的注视下,乖乖上前问了一句:“常老师好。”
“你好,你好。”常乐连忙回道。
到江宁大学报道之后,孟远志跟着陈华章把整个江宁大学转了个遍。
上到校长下到食堂打饭的大妈,陈华章随手逮到一个人就要跑上去炫耀两句,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一个天才学生解决了波利尼亚猜想。
搞得孟远志人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