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工作空隙，聂然给余年发了个消息：都还没问你，这些年还好吗？

    迟迟没收到回复，聂然猜测她在忙，便搁下手机。正巧肖丽夹着笔记本过来，点了点她显示器一角：“咱们出去聊两句。”

    到小会议室里，肖丽开门见山：“焦婷婷那个直播，还有几场合作结束？”

    “她这个合作期得到618，当时签了三个月的，现在才是个预热。”

    肖丽蹙眉，在笔记本上跟谁打字回了句消息，才道：“这个合约恐怕不一定能走完，你知道她昨天那个事儿了吧？愈演愈烈，现在品牌和平台方那边都不是特别满意。”

    聂然有点搞不明白：“可她是受害者呀，怎么受害者还要承担责任？”

    “主要这事儿也不是犯罪问题，是道德问题，还是她自己牵的头，属于带动社会不良风气。有一万种解决方法，非要弄得人尽皆知，确实影响不好。”

    影响不好。

    这句话聂然听了太多次，从知道父亲出轨那件事后，母亲和知道这事儿的亲友就一直在跟她反复强调，这等不光彩的事不应该说出来，对你和家庭影响不好。

    所以，这就是这些作奸犯科之人的遮羞布么。因为其他人太过于要脸面，所以他们的不要脸，反倒可以不受任何约束，也没有任何惩罚。

    她心里想着，面上已经出现不赞同的表情。

    肖丽也看得出来：“这事儿说白了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是资本说了算，现在资本只想避开，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这事儿就不能再回旋一下吗？趁现在这波婷婷受关注度高，接下来的直播咱们在流量这快肯定都不用太担心，说不定对品牌的转化和推广效果更好呢？”

    “你确定不会起到反效果吗？”

    聂然当然不敢确定，只争取道：“我建议依照目前的情形，跟婷婷团队聊聊，咱们再出个方案，拉上甲方一块评估一下，不一定非要现在一竿子打死。”

    肖丽看她这么坚持，遂点头：“行，你考虑考虑怎么办。”

    聂然在工作上行动力惊人，下午就致电焦婷婷的经纪人。焦婷婷本人意志消沉，拒绝接听电话，据经纪人说，正窝在自己的小卧室里抱着抽纸盒断断续续地哭，完全不复当时直接对线渣男贱女时的勇敢果决。

    她的爱情泡汤了，男人撕破脸了，闺蜜甩甩手走了，事业随着名声岌岌可危。生活哪里还有什么盼头。焦婷婷想不通，谢春庆为什么会移情别恋，就如她同样想不通谢春庆为什么当初和自己在一起一样。

    焦婷婷是那种，天生耽于享乐，又比较单纯直接的笨蛋美人。出生自小康家庭，从小对读书没什么兴趣，喜欢一切花花绿绿的扎眼玩意儿，比如花里胡哨的时髦衣服。因为长相清纯可爱，生活一直比较顺遂。中学读完就去学化妆，后来又去一些美容店里打工，被星探挖掘后，给当时的国内三四线时尚杂志当过模特。

    主要是她也没什么进取心，主要心思用在打扮自己以及谈恋爱上。打扮自己，是越来越往蛇精脸方向捯饬，谈恋爱，过去曾谈过一段为期4年的恋爱长跑。可惜她无心事业，却偏偏在事业上越做越顺，跟前男友差距越来越大，男人自尊心上受不住，就这么前功尽弃了。

    聂然分析了一下，她事业做得好，原因有三。

    第一，独特性比较高，她的搭配风格确实当时刚出来时没太有撞型的，属于那种自己穿得奇奇怪怪还很好看的涩谷辣妹风格。

    第二，她这个人，很敢说话，嘴皮子也挺溜，给人感觉很单纯不做作，比较真诚。

    第三，早期她也搭上了淘宝女装的顺风车，加上各社交平台自己的IP运营都不错，直接就起来了。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谢春庆那边已经向我们提起诉讼，理由是侵犯隐私权和名誉权，这是彻底撕破脸了。婷婷这边不能接受。”经纪人头疼道，“还煽动一大堆网络暴民在网上挖她黑料，我都还没敢跟她细说。”

    “那这边的直播合作……”

    “要不先缓两天吧，给她点时间消化一下，咱们再对。我同意你的看法，现在着急忙慌就解约了不太合适，婷婷要是这时候避风头，再想起来就难了，她的事业还在走上坡路，没必要这个跟头摔倒就干脆躺平。”

    得到经纪人的答复，聂然只得将此事暂时按下。

    再刷一下微博，蓦然出现莫羡的名字。是他压低鸭舌帽从车里下来的视频。

    在保镖的护送下，迈着长腿径直穿过人群进入公司，俨然一副明星架势。不过衣服穿得难得朴素，一套灰扑扑的运动卫衣就打发了。这人也是有意思，无人在意的时候成天穿得像个求偶的花孔雀，一成全网话题了反倒老实了。

    老实人莫羡直到进到公司里才感觉好一点，摘下墨镜，黑眼圈深重。

    办公室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了好几位大佬，他旁若无人地瘫倒在前排座椅上，将帽子摘下来撂桌上，闭目养神。

    王良生端着水壶探头探脑进来，见人都在，耷拉着脑袋过来给各位挨个倒水，最后轮到莫羡，小声在他耳边说：“冬雅刚又打电话来公司了，说是等会儿要亲自来。”

    居首的梁诚轻咳一声：“小羡，昨天网上那事儿，应该都清楚是吧？”

    “现在时代变了，网上舆论这块已经不是我们几个糟老头子能弄明白的事了。不过我听良生那臭小子说了，这事儿跟你关系不大，是倒霉被卷进来的……”

    “但总归要归咎于个人行为不端。”高森接话道，“不出入那种场合，原本什么事都不会有。现在倒好，直接跟公司经营挂钩了。”

    这句话引来莫羡对他怒目而视，两人眼中火花四溅。

    “哎，小森，男人嘛，谁还没个马失前蹄的时候。”梁诚觉得多少还是得给老板亲儿子留点颜面，便对莫羡摆手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凡是还是得多张几个心眼。这事儿纸包不住火，你爸那边已经知道了，不过你放心，他也没有太说什么。”

    “对，”莫羡一边摆弄手边的打火机，一边无所谓道，“他自然不会说什么。毕竟他也不指望我什么，一个废人而已，没用了辞退养家里就好了，多张嘴吃饭而已。”

    办公室里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梁诚喝口茶水，这才缓缓道：“你不要多想。老莫是为你好，工作随时都可以再做，但你的身体最重要，我听说那个叫冬雅的小丫头差点把你骗了？有无相关证据？不行我们可以报案处理，这样在舆论上，至少我们是有利的。”

    莫羡虽然对他的很多话都想吐槽，但对后面那个提议还是有点意动。

    “没有实物证据，人证的话，勉强算有吧。但我与她……”他迟疑了，他们之间无论是老同学还是别的什么关系，似乎没办法做证人。

    “算了，没什么。”他道，“随便她吧，清者自清。对了，我跟董医生约了明天的时间治疗，还有，我住址暴露了，近期就不回去住了。请几位都知悉。”

    “那你住哪里去？”等人都散了，高森问他。

    “暂时不劳您费心。”莫羡冷哼，“我有手有脚，莫家多处房产，去哪里住不行？”

    等人都光了，莫羡耐着性子先给谢春庆打了个电话。

    “春庆，这两天过得开心吗？”

    “哟呵莫哥，别打趣我了，快呕死了。”谢春庆听着郁郁寡欢，“流年不利，被两个女人摆一道，亏大发了。”

    莫羡皮笑肉不笑：“这句话不应该我说才对？这种女人你也敢招惹，我看你勇气可嘉，振兴家族指日可待。”

    “害，这不是没见过，图个新鲜吗。我后来查了一下，这碧池居然是天蝎座的。果然跟我不对付……”

    “谢春庆，你现在还跟她有往来吗？”不耐烦的语气。

    “没啊，我又不是贱骨头，人家不稀罕我我还舔着脸等着。”谢春庆阴沉道，“而且我还得跟焦婷婷好好掰扯清楚，被她这么一搞，我爸差点心脏病犯，我现在不敢回家了都……”

    “最好没有。她现在已经有点疯魔了，缠上我了。如果让我知道是你们俩联手搞什么幺蛾子，春庆，你别怪我无情，到时候兄弟没得做。”

    莫羡没兴趣听他念叨，意思表达到位，直接挂了电话。

    冬雅于午后两点如约而至，可惜还没碰到写字楼大门就被保安拦在外面。她将墨镜抬起，架在额头上方，今天是露腰短T搭配阔腿牛仔裤的日常穿着，露出完美无瑕的妆容，烈焰红唇，精神饱满，意气风发。

    她是有备而来。

    13点多，她出人意料地发了条微博。

    【下午2点又要跟莫少见面了，真开心啊（脸红）】

    只这一句话，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让一度沉寂的网友们又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有人说我去，她还没被封禁啊！怎么这么厚脸皮，都这样来还敢去骚扰其他人，是不是偏执症啊？中国的法律就管不了这样的精神病人了吗？

    也有人说人家敢爱敢恨有什么不行的，当事人都没说话你们瞎嚷嚷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的，分手谈恋爱这等八点档狗血剧不就平常事吗？至于给人家扣高帽子吗？

    还有人说，哎，你瞅瞅人家邓文迪，钓男人还是得有手段啊。冬小三这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扎实，我觉得段位还是可以的，要不是睡了渣男，怎么有机会认识莫少？求给我个机会认识男神（抓狂）（抓狂）

    当然，更多人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隔岸观火，乐见其成。甚至在城北区CBD的主干道栖州路上，慢慢开始聚集起围观人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