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也有小团体，可男生的的小团体是有门没窗的，只要找到，敲敲门，或者直接破门而入，也就进去了。

    夏知言深谙此道，很快便融入小团体，关于这个技能，连周合都佩服至极，人与人之间总有一个点，是可以被找到，然后被无限扩大，就会发现，看似毫无关系，无所依从的关系，就像被按下了开关的黑暗房间，瞬间明亮，不再隐藏。

    江蔚然和杜蘅只管说自己的小话，夏知言偶尔看一眼，江蔚然马上就能感觉到，回头，对方正在跟李想聊着八卦，真是跌破了眼镜，看不出来他能一脸正经的聊着男生之间的八卦，连一向不怎么聊这些的钱明升都参与进来，江蔚然还在好奇，另一边，软软的触感印在脸上，像注入了强心剂，血压都升上去了，脸颊升起两朵红云，幸好，大家都没人注意这边，江蔚然扭头看着他，笑的人畜无害，眼睛里像有颗星星，深沉的像海底的颜色，让他看起来认真的沉着的不像这个年龄的人，直到很多年以后，江蔚然依然记得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瞬间，短小的下一秒就会消失的亮色，却把她困在里面很久很久。

    然而这一刻，他缓缓的说“你只能看我”这撒娇的略带埋怨的口气，让江蔚然脸上又升了一温度。

    “别说话”江蔚然语带威胁，可听起来倒是撒娇了。柔柔的语气像一汪清水流进心里，杜蘅笑意更浓，要把眼前人融化，有太多的话想跟她说，想让她明白，一颗心都寄存在她那里，可什么都说不出，最后只想让她时刻印在自己的眼里，盖章封印。

    “要不我们偷偷溜走？”带有蛊惑的声音悠悠然飘进耳朵，江蔚然像被试了魔法，任由他拉着手，跟着他走出了商场。

    夏知言注意到了在座人数的减少，他不动声色的继续和旁边人聊着，十七八岁的孩子聊着人生，理想，未来，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连周围的空间都被照亮。夏知言只是笑着，偶尔插几句话，就让人感觉他始终在参与，实际上，他的思绪总会在这个时候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温暖的怀抱，如果人生是剧本，那结局早已注定，从第一章第一节到最后一个字，即便中间千变万化，总会在最后一刻归于平淡。她也是这样告诉他的。

    这顿饭吃的，个人心中自有滋味，除了先走的两位，其余各位是一起出门的，在马路边各奔东西，人生来路如此，从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家庭来，聚在一起，又在最后分别走向不同的地方，尽管结局相同，但中间的过程，实则就是分分合合。

    城市的夜空，连月光都不再凉凉，和其他的光亮掺杂在一起，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主角，江蔚然喜欢看月亮，牵着手走在城市人造的光源和月光掺杂的路上，彷佛屏蔽了周遭的声音，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彷佛有一种能量通过牵着的手，一点点的输送到全身，被一种无形的情绪包围，江蔚然却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她第一次见到周合后，离开小山村，路上，他们走在晴翠之中，只有她和爸爸，夜色里，只有清冷的月光，周围却很亮，那晚的月亮又圆又亮，彷佛就在车窗外，小小的她睡醒后趴在窗口像外看，只能看到匆匆而过的浓绿和跟着他们走的月亮，他们彷佛进入到了一个异世界的入口，又好像童话里的世界，那条路好远好长，车上放着一首老歌，她当然不知道是什么，只记得是一个声音温婉的女声，那声音也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温柔清冷的光，声音晕染开来，浓浓的化不开。

    “在想什么？”杜衡其实一直在注意着她，她舒适温暖的表情里红红的眼角，被街上忽明忽暗的灯光切割成不同的表情。可那每一个表情都有同一个名字，叫做回忆。

    “在想我爸爸”江蔚然仰起头，鼻子酸酸的，眼角有晶莹的泪。没待她说出下一句话，就被黑色的阴影笼罩，柔软的触感像电流从眼角瞬间到全身，紧接着是一阵阵的燥热升腾，像是入水的水彩，迅速晕染开来。

    “你以后想做什么？”杜蘅弯起嘴角，看着像蜜桃一样的她的脸。

    “我不知道呢，你呢？”突然的转换话题，让她舒了一口气“我觉得你比较适合搞研究，你会去实验室吗？”

    “你很了解我”杜蘅笑着看着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可江蔚然总觉得那笑容背后有淡淡的失落。

    “我总是不知道要做什么”江蔚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不安，恐惧，惊慌，明明在别人眼中，她幸福，漂亮，幸福，似乎这些情绪不应该跟她放在一起，可是就像手里有一颗糖的小朋友，幸福感是实实在在的，害怕失去的恐惧感也是实实在在的。

    握着手里仅有的一颗糖，不敢放弃，也害怕失去，患得患失的情感，让她的内心焦灼，也空虚，虎视眈眈的守着自己的一颗糖，再也没有能力精力去获得更多的糖。

    杜衡转过身看着她的侧脸，路灯白色的灯光被月光和路边招牌红色的灯光分割，印在她的脸上，让他想到了一部老电影，张曼玉的《2046》。他伸手轻轻的揽过她的肩膀，悲伤的五个阶段，他一直觉得，她还处于第一个个阶段，或许是反复的循环。

    “那你就跟着我，做我的助理，我去哪，你去哪”少年的笑，温暖，干净，又像一件利器冲破阴霾。

    “嗯，好，我小时候，不高兴，就喜欢吃糖，吃很多糖，又不爱刷牙，总是在晚上，睡觉前，假装去刷牙，然后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把牙膏冲掉，其实根本都没有刷牙，刚开始我以为爸爸不知道，后来有一次，我换牙，看到牙掉了，我都害怕极了，不敢开口说话，怕爸爸看到，也不敢吃饭，晚上刷牙的时候，我就默默地哭，不敢大声，害怕爸爸发现我没刷牙的秘密睡觉都做噩梦，梦到我的牙都掉了”她抬起头，眼睛里有点点星光，沉在大海里。

    “后来呢”杜蘅看到路边刚好有家卖糖果的店铺，就拉着她进去。

    “干嘛？”江蔚然红着脸被拉进去，长长的头发扫过他的手背，犹如电流一样穿过全身。

    “给你买糖吃”杜蘅拿着购物篮，很小的一个竹筐，里面趁着格子布，他个子高，拿着看着很违和，江蔚然笑着过去拿过来，糖分可以刺激多巴胺，也许她很需要。

    “后来，我爸爸下班回来就直接过来我的房间，那时候我正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看到他过来，犹如救世主一样，哭着说，我再也不吃糖了，以后都好好刷牙，会不会就不掉牙了，到那时掉的牙，那个洞能不能补上，因为太难看了”江蔚然拿起一个很大的大白兔奶糖，大概里面又装了很多个小的，“我爸爸哭笑不得的说，你这不光是没刷牙，上学还没好好听老师讲课把，幼儿园老师不是跟你讲过吗，牙掉了，还能再长出来的”江蔚然仰着头笑着说，“后来我想了想，好像老师是讲过，但是因为我自己做了亏心事嘛，完全把这个乳牙换恒牙的事情忘掉了”

    这个店的装修是梦幻的马卡龙色，江蔚然穿梭其中，像是误入仙境的公主，很是梦幻，店员不停地给她推销这些糖果，大概看出来了，今天这是个大客户，又或许，这样的小女孩儿确实很难抵挡糖果的诱惑，何况还加了漂亮两个字。

    最后他们在店员一声声的欢迎下次再来，并加了微信，才算结束。他们继续沿着这条路向前走。有那么一瞬间，杜蘅觉得这条路好长好长，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十分满足的感觉，可惜少年的心就算经历风浪，依旧是少年，会砰砰砰的跳，就是还不够坚硬。

    初夏的晚风拂面像母亲的手，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柔和温暖，夜色掩映下，灰白的烟雾都只能看到个轮廓，可烟雾后面的眼睛锋利的不像话，单薄的嘴唇还在吐出烟雾，喉结微动，是随意扯开的领带，定制的西装也装不住一颗烦躁的心，连这初夏的晚风，都带着火星。脚下的烟蒂不规则的散落，像极了现在散散的靠在花墙上的人。

    又一支烟蒂被他弹落，他抬头扭动着僵硬的脖颈，咯吱，他嘴角弯下，味道有点苦，连同这笑也染上了这味道，坚硬的面部线条是常年训练的结果也是自律的原因，可这个时间自律的人为什么还没有睡？大概今晚有点特别。他想，总有那么一刻，自律的人也想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