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安霁月不自然地扭回目光,她都快忘了陆烨曾经对她独一份的霸道。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有成排座位,她另一侧如果恰好坐上其他男同学,再靠近些多聊几句,转头就能得到他冰冷的侧脸。

    抛开要哄上几句不谈,她其实还蛮喜欢看他侧颜的轮廓。冰雕般的棱角,故作矜持的视线一斜不斜,直瞬地在讲义、教授和多媒体屏幕之间生硬切换,每个毛孔都寒气逼人。

    但在她眼里,却全是在说“知道错了就自觉过来。”

    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还是这么熟练,或者说,已经成了本能。

    安霁月佯装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角,顾自拆开筷头,给自己夹了一块蚵仔煎。

    詹念卿和关海芙像是被解了穴位,连忙跟着有说有笑,谈天说地。

    安霁月很难不注意到关海芙碗里的大部分菜都是詹念卿帮忙夹的,冷着脸的陆烨被抛到脑后,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詹总大方请客,怎么连酒都没有?海芙这阵子为Any内衣鞍前马后,以茶代酒,你今天也得好好敬她一杯。”

    她杏眼含笑,眼神暧昧地在两人间流转。哪知詹念卿作难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倒被陆烨盖过话头。

    “昨晚刚喝成那样,今天还要喝,你是酒蒙子么?”

    她愣了愣,回头撞上陆烨毫不客气的愠怒墨眸。安霁月本就不是真的想喝酒,不过是借着话拿这两人调笑一句。被陆烨这么一驳,登时又想到昨晚断片的丢人经历,不觉心下悻悻,嘴上却强撑:

    “我和詹总聊天,就你多话。”她小声囔道,自知理亏。

    “是我让把酒撤了的。”陆烨目光凌厉,训斥般瞪了她一眼,“别为难詹总了。”

    关海芙马上打圆场,笑眯眯地顺着安霁月刚刚的提议说:“詹总已经给了我更好的谢礼——Any公司的录用函。之前只是朋友帮忙,这下可真成我老板啦,应该我敬老板一杯才对?”

    她笑吟吟地举着茶碗和詹念卿一碰,将温热的茶汤一饮而尽。

    “好啦,吃菜吃菜,等会儿都喝饱了。安导,这个芋泥鸭很好吃,你尝尝。”

    关海芙殷殷活络着四方小桌上的气氛,却见安霁月与陆烨表情各异,两人久久不动筷子。

    “怎…怎么了……”

    她无措地左看右看,最后投向同样一脸茫然的詹念卿,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在心底齐齐哀叹:“吃个饭都这么难。”

    安霁月刚刚已经放开吃了几道菜,此时刚好歇食。她抱着臂倚在椅背上,冷哼一声:

    “你是詹总亲自发的offer,进去就算关系户了吧?关系户可一定要小心,海芙你势必与其他普通员工不同,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否则稍微多点优待可能就会有负罪感呢。”

    关海芙听得云里雾里,还未完全明白,陆烨也开了口。他神情冰冷而肃穆,但讲话却直白诚恳许多。

    “你和詹总的关系——恕我直言,已经不算一般了吧?你所认为的正常行为,或许落在他人眼里,就是越界和攀高枝。新员工还是要保持好距离,太过亲密防不住小人在背后生事造谣。”

    陆烨的直来直往让另外两人都脸上一红,关海芙呆了几秒才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他们其实自己都还没有挑明。

    尽管每日近百条你来我往的聊天,内容也从Any品牌聊到天南海北,他们至今仍然只是“无话不谈的忘年好友”而已。

    关海芙被室友嘲笑过,说她这个初生牛犊的性子,平时遇到什么难题都敢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谈恋爱反而缩手缩脚。其实她只是担心自己有时过于年轻幼稚,怕詹念卿只是把她当小朋友。

    詹念卿的思虑则更多,他甚至会因为六七岁的年龄差而觉得不道德。

    这种多虑若是让唐编听见,保不齐会气晕过去。掐人中醒来后,大概又会灵感如泉,大刀阔斧地替他们写一套年上恋爱剧本。

    来不及等二人多加揣度,蓦然有力的女声便针锋相对:

    “怎样才算保持好距离?明明熟识却假装陌生人?当面三分钟能说清的话却偏偏要发消息?谣言无稽且永不绝,你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安霁月素性平和温婉,詹念卿每每与她打交道,那张端庄温润的鹅蛋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亲和笑意,此时目光炯炯言辞锋利的样子却是难得一见。

    詹念卿与关海芙接住她递来的坚定的目光,木然配合着一齐点头。

    做东的詹念卿已经听出这二人并非是在对着他们输出,而是在互相暗呛。他悄悄给关海芙使了个眼色,又夹了团色泽浓郁的荔枝肉放进她碗里。二人不再多话,埋头吃饭。

    男人的眸色愈发乌深,音色都浑重了些:“问心无愧?你觉得他们是问心无愧么?”

    无辜受害的两人被隔空定住半秒,关海芙白净的双颊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刚想出言,却被詹念卿的温和淡定眼神无声地制止。

    “他们二人是交情不浅,但那又如何?人脉资源也是资源,该用就得用!”

    安霁月的声音也明显激动了不少。她已经不再抱着臂闲坐,一手攥紧成拳压在桌面上,纤白的手指上连关节血管都清晰可见。

    哪怕是和导演组开会,和编剧组掰扯故事线,她也一直是温声探讨,尽力用专业素养打动意见相左者。

    但现在,她却厉声而下,像个企图靠声量高来压倒对方的一贯清冷沉着的气势。

    他们早已为这件事辩论过。四年前,是她输了。

    但她却在今时今日习惯性地采用了一模一样的观点和策略,坚持自己当年没做错,同时妄想用偏执和勉强要他“屈尊就范”。

    陆烨没有再回答,面色种多了几分事过境迁的漠然,双眼沉静地直直望着她,目光里的容忍熟悉得让人心痛。

    或许,当年在电话另一端的他,就是这副表情。

    她被看得无地自容。

    她一直矜持,反复告诉他一切都是过去式,云淡风轻得仿佛连自己都要骗过去。

    可这么多年后,到底是谁已经向前,又是谁盘旋在原地,不言自明。

    安霁月忽然觉得很累。周末两日的连轴转,超大强度的快节奏录制,她只靠一口气撑着,那口气附在她的脊梁骨,要她永远直立挺身,顶住一切压力。

    而陆烨就像是抽走了她的最后一根骨头。她的全身像骤然丧失一切气力一样,只有软绵绵的□□。

    她垂下头,吸了吸鼻子,重新开始往嘴里送菜。

    关海芙与詹念卿面面相觑,又找了些无关痛痒的小话题热场,无疾而终。一餐饭吃到最后仍然略显沉默。

    趁着詹念卿去买单,安霁月拿出手机,准备叫车。订单还没发出去,崭新的沃尔沃车钥匙便被推到了手边。

    不等她疑惑,陆烨便说:“我要去机场了,安导方便送我么?”

    是他惯常的声音,毫无波澜,声线沉稳而平静。她心中尚有余气,很想快意恩仇地来一句“不方便”,在他这样诚恳淡然的态度下却显得无理取闹一样。

    安霁月一言不发地拿过车钥匙,不消片刻,与他齐坐于银色车身的前排。

    陆烨在她身边摊开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飞速敲打着,时而停下思索,无名指便轻轻在按键上打着圈。

    中间还接了两个电话,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调,娓娓剖析着最近两支走势不寻常的指数,反而让人听着便生出可靠的信任感。

    有好几个瞬间,她恍惚觉得在听学生时代的陆烨做展示汇报。

    一模一样的平缓语速和低沉磁性的声调,听者哪怕完全不懂金融,也会觉得他说的话定然有几分道理。

    更不用提她是听得懂的。陆烨给出的每一个判断都有充分的依据,且不是常见而烂大街的指标,而是他自己精心修正和验证过的指标体系和模型结果。

    他在这一行真的大放异彩。安霁月心中释然了些许。哪怕完全拒绝了自己当年自作主张的安排,陆烨也有实力快速出头。

    这样想着,她绷着的脸色也温润松懈了不少,陆烨抿了抿唇线,不为人知地轻叹了口气。

    “上次问你是不是还生我气,你总不愿承认。你看,明明还是生气的嘛。”

    他温和地开口,悄无声息地融化着两人横亘了一整晚的坚冰。

    陆烨屈着肘撑在车窗沿上,微笑着望向她。安霁月性情平缓,清秀大方的标致模样自己见过许多次,但瘪着嘴气呼呼的样子却总是难得一见。

    安霁月镇定地目视前方,忽然打了个转向灯,车身却继续保持前行,过了好一会儿陆烨终于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句。

    “哦,我是想开远光。”她假装的从容被戳破,无地自容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嘴上补了一句,“你这车的确比较复杂。”

    “复杂你就慢慢摸索。”陆烨也不揪着嘲笑,只懒洋洋地通知她,“我不在p城时,这车就归你保管。”

    安霁月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刚张了张嘴,就被一记威胁的目光警告。

    “不许卖,不许租。我来的时候,负责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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