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陆烨曾经将大把大把的夜晚投进股价、报表和无穷无尽的报告。旁人用来整块休息的时间,对他而言不过是工作时间的延长。他争分夺秒,总觉得时间不够,俯首是深夜,抬头又是天明。

    这是很久以来他第一次觉得,灯火馨暖,夜色绵长。

    穿着他纯棉T恤当作睡衣的安霁月抱着丝绵被坐在床上,眼里直勾勾的,像是在等待他的决定。

    陆烨立在门边,已经退身一半,欲离又止。

    他没有错过T恤宽大的边沿下,那双光洁雪白而细长的腿,此刻在橙黄的灯下,被阴影勾勒出暧昧诱人的线条。

    也没有错过她微微内勾着的脚趾尖,轻轻慢慢地摩擦着床单,极轻极轻的沙沙声,像是在撩拨他恪守多年的界线。

    还有那宽松领口下的天鹅颈,精致动人的锁骨,以及隐没在多余布料里那若有似无的浑圆轮廓……

    陆烨的一只手搭在门扶手上,不动声色地用力,另一只手已经在背后紧攥成拳。

    他这张床,不过是用来浅眠的暂息之所,常年蒙着被单,一尘不染,整齐如新。冷淡的纯色被单枕套,光秃秃的床头,连床头夜灯都是一条直棱棱的灯管,没有一丝让人留恋的元素。

    但今晚,这张床上坐着个女人。是他拥过、吻过、从青春年少等到气韵轻熟的人,也是让他为之克己守礼、禁欲了许多年的人。

    安霁月垂着的睫羽颤颤扇动,轻声开口:“陆烨,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她虽然不敢看他,但请求仍然和她一贯的性子那样直白坦然。男人眸心黯了黯,薄唇轻启。

    他屏着气拒绝:“还是算了,我去沙发睡。”

    他的客房被当做杂物间用,但他经年累月地不在家,杂物间空空如也。走出这间主卧,唯一稍能安寝的地方,除了书房的躺椅,便是沙发。

    她不甘心,又换了说法问:“那,让我陪你好吗?”

    陆烨僵着微红的脸回绝:“不用了。你坐这么久飞机应该好好休息。”

    安霁月似乎没料到他拒绝得如此冷静。明明前几天还夸过她——

    “我很笃定,这就是最美的胴体。”

    如今又装模作样什么呢?

    安霁月微恼,她怕陆烨秉持敬重不愿开口,才主动表达了同意,甚至可以算是邀请。但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三阻四,她也起了性子。

    她也不管他,拿被子把头一蒙,接着直直往后一仰——“咚!”,后脑勺狠狠磕上了床头。

    陆烨冲进来,一把捞起疼得眼冒金星、龇牙咧嘴的安霁月,心疼地翻开她的长发,检查她有没有磕肿。

    “你傻不傻?”他恨铁不成钢地替她揉着。

    “本来不傻,这下撞完可能就傻了……”安霁月沮丧着脸,痛得眼泪汪汪。

    她千里迢迢为他赶来,可这无情无义的男人,竟然这样“正人君子”。倒好像是她不够自重自爱,上赶着缠他了一样。

    安霁月委屈地瘪着脸,觉得无地自容,伸手就要推开他。

    “听话,别闹。让我看看。”陆烨无奈地轻轻钳住她的手腕,“肿起来的话,要上药膏的。”

    他半跪在床的边沿,直起身,拨开她的发丝,一点一点地检查。见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陆烨坐在她身边,慢条斯理,像是同时在安抚他们两人的情绪:“霁月,你听我说。今天很晚了,你又赶了这么远的路,如果不好好休息,明天会头疼的。”

    安霁月绷着脸:“我现在就头疼。”

    陆烨温柔一笑,探寻地望进她眼里:“我知道你的心思,难道你就猜不到我的心思吗?”

    他拿起安霁月的手,放在唇边细密地吻着,清冷的眼眸里染上朦胧醉酣的薄雾。

    “如你所见,我今天忙了整日,连腰都是僵直的。但即使如此,认购缺口还是没有什么转机,我心头压着这样一桩大事,实在没有太多心思去……”

    安霁月愣了一愣,对上他眼里的渺茫忧愁,顿时了然,又有些愧疚。

    这样关键的时候,她却无理取闹起来。自己来S市不就是为了陪他、帮他的吗,怎么还能给他更大的压力呢。

    陆烨环着她,将她搂到自己胸膛前,声音从他的胸腔温涌而来。

    “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是冷血动物,你以为此时此刻,我就没有隐涩迷靡的冲动吗?像现在这样,和你只隔着两层布料,对我的考验已经接近极限了……”

    他胸前的肌肉跟随呼吸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欲望,握在她肩头的手指正逐渐收紧。

    良久,他终于平息了火焰,长吁一口气。

    “但你最明白我。如果要做一件事,那就一定要全情投入,并且要做到最好,否则我宁愿从不开始。新发基金是这样,其他的,也是这样。”

    陆烨平直坦荡的目光望着她,许下承诺:“我要给你最好的。”

    怀里的女孩子宛如被定住,默然不语。

    他又问:“再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

    安霁月机械地点了点头。

    陆烨勾起唇角,吻了吻她的眉心:“我们来日方长。”

    他起身,带上门走出卧室。

    安霁月猛地舒了口气,心脏终于能放肆地狂跳不止。

    陆烨刚刚的每一句坦言,都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她不知要如何招架,只觉得他说得对,自己听着照做便是。

    他说他们来日方长。他说再给他几天时间。他说要把最好的给她。

    情到浓时、水到渠成、心照不宣的一件秘事,怎么被陆烨讲得这样光明磊落,坦然大方?

    他阐述了原因——今天太累没心情。他甚至做了预告——几天之后。

    安霁月捂着咚咚狂跳的心,小鹿不是在跳,而是在疯狂撞门。

    已经有这么多官方提示了,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准备?安霁月凌乱地想。安全措施、毛发管理、性·感易碎的小衣服……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购物软件,手指都在发抖。

    忽然,脑中又是一闪。刚刚,陆烨好像还说,他今天的腰是僵的……

    安霁月像个独断圣裁的女王,当即将所有其他东西往后一推,率先搜索:护腰靠垫、按摩仪。

    -

    陆烨停好了车,熄火后久久坐在车里,没有动弹。

    距离启动会不到十二小时,认购额度仍然有不小的缺口。

    又是一天过去,他已经想尽了办法,路演一场接一场,几乎没有喘息。

    沈星宇作为关联方,不能直接参与,但也想方设法地劝了自己的一些豪门二代朋友帮忙支持。但也只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而已。

    陆烨很少能碰到现在局面。

    学生时代,哪怕到最后两小时,他也有办法攒出一份报告作业交上去,或许还能被评为优秀。

    只因那时所有的一切都凭借着个人成绩,而陆烨这样实力超强的学生,自然能如鱼得水,成为校园传说级别的人物。

    而在商场上,个人努力这一套逻辑似乎被颠覆了。饶是已经进入Z司这样的顶级机构,又做到了联合首席的位置,势力单薄的陆烨仍然只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年轻人。

    旁人几句话谈妥的生意,他或许需要花上三天准备材料,两天联系对接人,再用一天做详尽的路演。

    而就算这样,资方仍然会因为人脉网的一句评价、一个招呼,就对他的心血挥之即去。

    陆烨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罕见地生出力不从心。

    他从来都是要在上场前胸有成竹,运筹帷幄。但明日,他或许要背着这样大的一个认购缺口去上台演讲。

    他甚至觉得有些对不起安霁月——他承诺过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但今天又是枯坐的一日,他仍然心思沉重,周身疲乏。

    车窗忽然被敲了敲。

    陆烨转头一瞧,见穿着睡衣的安霁月正担心地往车里望。

    安霁月请了一周假,每日线上改台本、开会,倒也没有影响正常工作。

    “陆烨,你没事吧?”她的声音从车窗玻璃外传来。

    她新买的睡衣是粉蓝色,柔软的纯棉一看就很亲肤舒适。陆烨心头软了软,他拔下钥匙,拎起电脑,下了车。

    安霁月看他的状态,已经把进展猜得七七八八。

    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谈下一笔合作有多繁琐复杂,周期要拉多久,她在那些年为安世打拼时就已经学到。

    陆烨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两天,他一定费尽心血,做了最大的努力。

    她亲自看过他准备的路演材料,详实周密的模型和策略,加上陆烨几年积攒下来的独家择时经验,识货的投资者都会信服。

    越是如此,她越是替陆烨难过。若是别的正常原因导致了缺口,她大可以拿“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之类的话劝慰他一番。可他是被人蓄意针对,她自己都无法释然,又怎么劝得了他。

    她悄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眨了眨眼,重新对着陆烨微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叫了外卖,已经到了。我们回去吃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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