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都的最后一晚，许星落收拾好东西后，就打算洗漱睡觉。晚上不到十点，宿舍就已经熄了灯，许星落坐在床上，打开自己的小灯，看着散文书。

    这次夏令营是因为写作奖项被主办方推荐过来的，许星落总会有种自己是文科生的感觉，在写作和理科间，很难平衡自己之后要走的路。

    但这次颁奖，她得了优秀营员。

    这就意味着，高考时候，她报考南大特殊招生选择相应专业就会有相应的优势。

    即使那些专业和现在所学不同。

    可她至少会比别人多一个选择。

    和赵陆扬打完电话后，许星落不由自主想着未来。既定的路摆在眼前，可她真的想要走这条路吗？

    许星落在不理智、情绪波动很大时，总会看散文书。现在也一样。

    时间就会缓慢，她安静地剥离自我，沉浸在平淡又细腻的文字中，不需要铺垫，不需要高潮，涓涓流水，清新隽永。

    她和书对话，受到慰藉，然后沉静下来，在喧嚣中归真。

    她随手在日记本上记了几句话——

    命定的路是一条线的尽头，看不到尽头，那就说明这条线还没有画完。

    你还在走向未来，走在这条路上。

    加油，许星落。

    夜很静，很暗，但心很安。即使林清卿已经不在学校了，宿舍里只有许星落一个人。

    将近晚上十一点，她下床倒了点水喝。刚好接听了电话，原以为是许识谢媛宁打过来的，才发现是赵陆扬。

    穿着睡衣，已经洗漱好，并且许久没有说话的她声音有些哑，带着自然而然的松弛感，“喂？”

    对方的声音很淡，背景音仍然吵闹，他很轻地嗯了一声，“许星落。”

    “怎么了？”

    她突然有点后悔拒绝了班上同学的邀请，没和赵陆扬他们一起聚餐。现在他们应该一起唱歌玩闹吧。

    她听见电话那边的嘘声，起哄声，赵陆扬是在玩游戏吗？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许星落很想知道。

    对面没说话，许星落拿着手机去了阳台，迎面的热风吹起了她的刘海，没开宿舍灯，只有台灯的光昏暗地照射出来。

    南都的天很亮，就算是晚上，天空也被染上了白炽灯的光。

    只是没有星星。许星落突然意识到。

    她没有催对面的人讲话，伸出右手，向高空抓了一下，抓住了一小片落叶。

    “许星落。”对面的人又叫了她的名字。

    “嗯？”

    许星落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他就像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肯罢休，反反复复重复着，果然是个小朋友，许星落不禁想。

    “知道了……”她懂了他的意图，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答案。

    “赵陆扬。”

    对面的声音更加热闹，欢呼声从手机里传到身边，她听见对面的人也笑了。

    班上同学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显而易见可惜的语气，“我们刚刚在玩游戏，赵陆扬输了，惩罚是让他给最近联系的人打个电话，没想到是你。”

    “……要让我喊他名字？”

    “不止呢，还要让你在三句话内喊他的全名。”

    许星落很不理解，“喊他的名字不是很正常吗？”

    “那谁能想的到你是他最近联系的人啊，我们可都是爸爸妈妈，谁爸谁妈喊全名啊。”

    “……”

    那边传来的起哄声更甚，许星落隐隐约约还听见有人喊着，“是吧，赵陆扬。”

    赵陆扬没和他们插科打诨，拿走了手机，捂住了麦克风，径直出了包厢来到室外。

    深夜的热浪打在身上，让他有些神志不清。偶尔树梢吹掉落叶，在眼前飘荡。

    像是描摹了千百遍的眉骨，他也和往常一样，抬头望天，伸手想要抓住星星，只是今天只有月亮。

    落叶掉在手上，是一片泛黄的叶。

    他却轻轻地，把它拿在手上。

    “是睡觉了吗？打扰到你了吧。”他开了口，声音很淡，怕影响公共，更怕惊扰了对面的人。

    许星落很想笑，把问题还给了他，“都已经打来电话了，还要问这些？”

    赵陆扬沉默了一下，突然后悔自己没有直接喝酒，而是半将半就应了他们，他心知肚明最近联系人是谁，还是打给了她。

    “对不起。”他说。

    这次换许星落沉默了，她总觉得赵陆扬更有礼貌、更生疏。他说的对不起太过正经，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

    可就一个电话而已，有什么可道歉。

    “……”

    “赵陆扬，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许星落直截了当，很想看看这个人脑袋里是不是只有公式。

    “要是别人，也只会说，‘也是，电话打都打了。’”许星落回了宿舍，空调带来的清爽拂过了内心的燥热情绪，她很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要说对不起。”

    “你又没有错。”

    赵陆扬静了几秒，再开口的声音有些沉闷，“我捡到了一片落叶，许星落，它很漂亮。”

    即使不知道他是如何转话题转的这么快，但许星落还是跟上了他的脑回路，明白他言之他物一定有所指，“那肯定是我刚刚抓到的。不久前，我刚好抓住了一片落叶，然后又放开了它，它从四楼飘下去了。”

    “之后就刚好落在了你的面前。你看，我的树叶都喜欢你。”

    赵陆扬没有说那片叶是落在自己手上，他伸手，树叶巧合地飘落，就像更加在证实她的话。落叶绝非偶然，巧合之后都是命定缘分。他只是想和她说，这片树叶就像她说的话一样，来的偶然又必然。

    他没有问许星落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轻轻地嗯了一下，把树叶更加珍视地放在手心上。

    “……怎么不说话”许星落问他。

    赵陆扬藏不住自己的笑，面对她，总是很开心，他故意说，“在呵护你的树叶。”

    “……”

    “那你呵护吧。”

    “我想把它带回去，做成标本。”赵陆扬突然说。

    许星落真的觉得自己还是想得太浅显了，她只是觉得很巧，刚好他们都有了落叶，所以才顺着话题说了出口，说出了那些事实和一不留神就跑出去的真实心理。

    她希望赵陆扬不要听出来言外之意，又怕他听出来言外之意。

    只是没想到树叶怎么也成了重要的一环。

    时间过得很快，聚会的人见赵陆扬迟迟没有打完电话，就出来叫他。许星落也到了要睡觉的时间，和他说了晚安。

    “明天见。”赵陆扬说。

    在挂断电话前，他听见对面的人在说，今天就算没有星星，也挺好的。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听见高确叫他。他看着眼前的落叶，轻轻地抚过，才回了头。

    “怎么？”赵陆扬问他。

    “许星落来南都了？”

    赵陆扬没有隐瞒，嗯了一声，说，“明天回去。”

    “和我们一起吗？”

    赵陆扬没有直接说不，反而绕了个弯，自动划了线，他说，“我也不和你们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