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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隐秘的角落

    正午时分,烈日毒辣刺目,在谷丰镇附近的山林之中,却是清风满襟,凉爽宜人。

    云苏才醒不久,睡意未消,迷迷糊糊地听了一阵此起彼伏的蝉鸣鸟叫,这才懒懒起身跳下树来。

    前方有水光,云苏走上前,见是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溪水清澈干净,她忍不住捧起喝了两口,只觉回味甘甜,神清气爽,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

    喝完水,她又对着如镜的水面整理起仪容。忽然,一个黑色的倒影从水面一掠而过。

    云苏望向黑影掠去的方向,待看清是小鬼后,不由得“嗐”了一声,无奈道:“我这么大一个块头坐在这里,你竟然看我不见,符霄符霄,你满心满眼全是符霄!”

    可转念一想,要想快速且不费气力地找到符霄,不妨跟着小鬼。

    小鬼与符霄身上的浊阴之息是一体同生,后来虽然被强行剥分开来,但彼此之间的联系,是别的方式无法替代的。况且这山林葱郁阴凉,即使是白日里,小鬼依然能来去自如地行动。跟着他,倒也事半功倍。

    云苏很快追上小鬼,欢快地同他打招呼。小鬼这次虽没作出过激的行为,却也是一脸冷漠,不搭理她,只顾闷头往前跑。

    跑了一段后,小鬼放慢脚步,开始在一处地方徘徊起来。这地方粗看之下,只是林间一片长满兰草的平地,并无特别之处,但小鬼不停地、来来回回地穿过面前虚无的空气,仿佛符霄就藏在那方空气之中。

    云苏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时节正是兰花开放的时候,那一大片兰草也不例外,几乎每一株都开出了漂亮的花朵,热热闹闹地铺了一地,可是,这么多的兰花开在面前,怎么会一点香味都闻不到?

    她又想到昨日碰上的白幕障,莫非,颜摩为符霄设下的藏身结界便是在此处?而这片兰草地,并非此处的真实景象,应该是结界幻象。

    云苏心下有了主意,从袖中摸出两块蜜糕,这是她从幽冥界带上来解馋的,算是幽冥土特产,魂体和灵体都特别爱吃。

    “哎,小鬼,别瞎晃了,来,吃蜜糕,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他不是?”她拉住小鬼,将糕塞到他手中,又道:“我有办法找到他,也可以带你一起去,但是,你得乖乖地听话,不许捣乱,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把你拎走。”

    云苏说话的时候,小鬼一直在捧着蜜糕啃,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个字。

    待他吃完,云苏替他擦掉嘴角的残渣,歪着头坏笑道:“吃了我的糕啊,若不乖乖听话,就会变成小青蛙,在地上蹦来跳去呱呱呱。”

    小鬼被她唬得一愣,脸上现出惧怕之色。

    她得意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又抬头看看天色,很好!日头很好!这时辰最是能克制幽冥结界,自然也省去她许多工夫。

    对于冥王颜摩的路数手法,云苏还算了解。她牵起小鬼的手,将自己和小鬼的气息一同调整至与结界气息相近,没费多少力气便进入了结界。

    刚穿进结界,他们面前现出一座大宅子。

    怎么个大法呢?前方目之所及,全是这所宅子的地盘。不仅大,而且极为气派。

    云苏上前叩门,里面传来轻飘的脚步声,接着门开了一条手掌宽的缝。

    开门的是一个比小鬼稍高的男童,家仆打扮,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脆生生问道:“你们是?”

    云苏料想符霄这般反常,现在必定是不愿见到自己,是以早已使了障眼法。此刻在男童眼里,她便是颜摩的模样。

    她对男童道:“小兄弟,劳烦同你家主人说,颜摩来找他,有事相商。”

    男童应声关门而去。

    不多会儿,轻飘的脚步声又响起,门照样只开了一条手掌宽的缝。

    男童眼神古怪地盯着云苏,冷冷道:“我家公子说你是假冒的,他没有哪个朋友前来拜访是从大门进来的。”

    云苏听到这话一下笑出声来,接着现出了原相。

    眼看门就要被关上,她疾走上前,侧身将手臂探入门内,微弯腰一把将男童揽到旁边,顺势打开了大门。

    她回头,准备招呼小鬼进来,却发现,他已经悄悄地溜走了。

    家仆早就一路跑着去给主人通报这位强闯入宅的不速之客,所以云苏没走几步,便看见立在前院紫藤花架下的符霄。

    他目光淡淡地瞧着她,神情比起在幽冥之时,明朗了许多。

    云苏打招呼:“符霄,好久不见啊!最近可还好?”

    符霄道:“是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云苏挠头,道:“哈哈,今日得闲,趁天儿不错,四处逛逛,顺道来你这串串门。”

    符霄抬头望了眼天,道:“天上乌云密布,可看不出来是个好天色。串门?随随便便就串到这里来了?也是有本事。”

    云苏这才注意到,自打进了结界,太阳躲在云层背后就没露过脸,天色惨淡,不时有冷风呼来啸去,衬得宅子阴气森森,恍若幽冥。

    云苏嘿嘿笑道:“嗐,管他晴天阴天,只要适合咱幽冥的,就是好天,我看这天色就挺不错的。”

    她左顾右盼,打量着宅院,所见的只有符霄和两个家仆。一想到颜摩特地为他设的这个结界,加之昨日他的异常举动,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符霄在凡间金屋藏娇!

    云苏不由得为胡青青的一片痴心感到酸楚,若真如她所猜测的,事已至此,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先找出那人,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打动铁石心肠的符霄,而后缓缓图之。

    她一边打着小九九,一边往屋内走:“忙活了半日,口渴得很,容我进去喝口茶。”

    符霄:“你随意。”

    进得厅里,仍未见着有可疑的人。

    她自己倒上茶喝了两口,说道:“昨日,我在集市上看到你了,当时有要紧事,没顾上过去和你打招呼。我还见你买了许多栀子花……咦?怎么没见着花?那花可香啦,放在厅堂里再合适不过了,有人走动,有风吹拂,香味才能更好地散开来。你是放到房间去了吗?那我去给你取来插厅里?”

    符霄:“……”

    云苏又笑嘻嘻道:“莫要不好意思,我乐意摆弄这些,颜摩表哥府里的摆设都是我安排的。我一直拿你当亲哥,都一样,无需同我客气……”

    她半真半假地扯着话,起身就要朝大厅后面的院子走。

    符霄望着那个方向,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刚走出大厅,云苏手腕上的玄玉镯忽然起了异动。

    这玄玉镯原本是一块令牌,是牧魂者同万千阴魂在凡界联系的器物。云苏嫌方方正正的牌子佩戴不便,故而将其化作一只镯子戴在手腕上。

    镯子异动,若不是阴魂在制造麻烦,便是阴魂遇到了麻烦。

    异动很是剧烈,看来这次麻烦还不小。

    事分轻重缓急,云苏顾不上其它,同符霄道了别,然后循着玄玉镯的指引,匆匆往事发地赶去。

    一路风驰电掣,快若流星,自不必多说。可是……

    云苏知晓自己速度快,却也没想到快到这个程度——才两三个眨眼的工夫,便到达了玄玉镯指向的地方。

    定睛一看,她不禁哑然失笑,从起点跑到终点,不过是从半山腰跑到山脚底下,这就难怪了。

    有奇怪的声音从左边的小树丛里传出来,云苏打算先观察清楚情势再现身。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茂盛的树丛前,将厚密的树叶扒开些来,头凑上去往那头看。

    在树丛那头不到两丈远的地方,有一块平坦的大石头,石头四周生长着许多或高或低的树木,又阴凉又隐秘。

    大石之上,一男一女挨在一起。

    那女子大约桃李年华,长相甚是美丽,身材丰满,妖娆之至,不住摇曳的身姿宛如风中花瓣上的一滴露珠,晶莹透剔,我见犹怜……

    再观那男人,单看外形,是一身强体壮的大汉,可仔细瞧去,分明是个漂浮无定的魂体。他着了魔似的疯狂晃动身体,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喘息声……

    云苏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秘戏,直看得脑中发胀,神识混沌一片,一时之间忘了思考,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突然,她眼前一黑,有一只清凉的手轻轻覆盖在她的双眼之上。

    她神识原处在混沌之中,猝不及防受此一惊,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急急往后退去。

    这一退,后背便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她险些叫出声来,那人及时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温润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别怕,我不会害你。你闭上眼睛,先缓一缓。”

    这声音很好听,有些耳熟,云苏想了想,试探性地小声问道:“沈彻?”

    那人闻言放开了手,往旁边移了两步。云苏转身,便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玉冠素袍,身形修长,面容如清风明月般清逸俊朗,黑沉沉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人时,会有星子般的光芒闪现,深邃且灿烂。

    昨晚云苏没细看沈彻,但一听声音,一看身形,就知道是他。

    “这人生得真是好看啊!”云苏看着沈彻的脸,心道。

    目光下移,待见到对方的动作,饶是她脸皮厚,也不免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那沈彻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方手巾,雪白雪白的,此时正用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两只手。那两只手,方才恰恰触碰过云苏的眼睛和嘴巴。

    “这是在嫌弃我?”云苏暗自嘀咕,面上有些许尴尬之色。

    在她打量沈彻之时,沈彻擦拭着双手也在打量她。

    他要看清这个见过即忘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何至于分别后给人的记忆那般模糊,再见面却又能一眼认出她来。

    煌煌白日之下,面前的姑娘没了昨夜的朦胧之感,她穿着一身水青色的衣裳,腰间围缠着一条罕见的骨鞭样腰带,身段玲珑有致,头上梳着元宝髻,发髻两端垂下两缕长长的发丝,发丝中间是一张白净俏丽的脸蛋,带着七分灵秀和三分成了年仍未脱去的稚气,让人见了甚是喜爱。

    沈彻见她神情不自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也明白过来,轻声说道:“习惯如此,请勿见怪。”

    云苏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回身朝大石头方向望去,但见那一人一魂此刻愈加忘情。

    按常理,阴阳相隔,凡人和魂体本触碰不到彼此,除非使用了非常手段。

    那大汉忽然虎躯一震,随后精疲力尽地瘫软在石头上。

    有黑气不停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飘向女子,尽数被女子汲取。

    沈彻低呼:“不好,她在吸食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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