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命陪夫人

    晏临川缓缓睁开眼,摊开手掌,里面是那几张他摘下来的字条:“老柳啊,跟她说来干嘛呢,说了她就动容了?就不打算杀我了?”

    老柳眼皮子都没抬,又往帕子上倒了药粉,呼啦一下敷在血淋淋的伤口处,既已打开了话匣子,索性说个痛快。

    “最后一世了,您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先前老朽劝您放弃执念,您不肯,那老朽就劝您争取一下。既然您心有不甘,总得改变自己。”

    晏临川疼得呲牙咧嘴,又不想老柳看见,只得握紧了拳头强忍着。

    老柳早就习惯了他的逞强,手上的动作依然干脆利索,压根儿没有哀久安那般小心翼翼:“您那张脸在我们面前有十足的分量不就得了,在哀姑娘那儿值几个钱重要吗?怎么就这么死犟呢?!”

    屋内登时安静下来,没人再说话,只跳动的烛火噼啪作响,仿佛一只小小的鞭子,催促着屋里的人开口,打破这安静的局面。

    半晌,晏临川才喉头微动,声音沙哑道:“可我怎能在两世费尽心机、日日适时而动取我性命之人面前低头?!”

    “您非让她在您和族人之间做什么选择?先不说她复活族人亦是为了救苍生,她根本没有万年之前的记忆啊!如今要取您的心尖血救族人再正常不过。您若执着于她的于心不忍,要么告诉她之前的事,要么这一世好好待她。”老柳恨铁不成钢,手上动作也重了几分。

    晏临川咬牙压下全身火燎似的剧痛:“我告诉她她就信了?今日之后,她怕是更不信我。既然说到这,让你找的能恢复往世记忆的梦泽枕找到了吗?这都找几个月了?”

    “……梦泽枕乃一本没有出处的闲书中记载的上古神物,当不当真存在都不得而知,老朽去哪里找?再说……”

    “什么?”

    “您确定要让她想起以前的事吗?想起以前她不会更恨吗?今生的恨意还没消,前世的恨再加上,您还想与她善终吗?”

    晏临川一时语塞。

    “郎主啊,老朽岁数大了,手脚都不比从前利落了,上药这种事,还是应该让哀姑娘代劳。”老柳只顾着说话,上药的手一抖,帕子又搓破了伤口,晏临川不免打了个哆嗦。

    他这才忽觉今日的药粉似乎比平日用的要痛,仔细闻来,味道也不尽相同。

    “换药了?”

    “不得不换。先前用的伤药一个礼拜前被庆尔那小子偷了,有人看见他进过您的房间,问他他还不认,老朽已让人抽了他一顿。”老柳叹气,“世间无医便无药,府里库存的伤药就只有这瓶了,您且将就罢。”

    提到庆尔,晏临川说不出的烦躁,鼻子冷哼一声,问:“他偷药做甚?”

    “老朽让人跟着他,发现他夜里鬼鬼祟祟去了牢间,把药给了哀姑娘。”

    那庆尔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偷去牢里见人。这老柳又是怎么管教下人的,这都看不住?!

    晏临川锁着眉头转头看了眼正给他后背上药的老柳。

    老柳不知他何意,恰巧药也上完了,便收拾了帕子和药瓶:“看啥?老朽可不会吹。疼便忍着罢。”

    提及哀久安屈指可数的温柔,晏临川的心绪又乱了,目光投向案上的糕饼,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老柳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五色生辰糕饼,凑上前道:“呦,糕饼没吃?下午哀姑娘说切了给老朽送去一块呢!还请郎主您帮老朽切一块下来,老朽直接带回住处。”

    “出去。”晏临川穿好衣衫。

    “呵呵,有人今晚要睡不着咯……”老柳边走边唠叨。

    院门开了又合上,将军住的院子归于安静。

    晏临川又等了片刻,才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将那糕饼藏了起来,又蹑手蹑脚来到院中,将树上的所有字条都摘了下来,偷偷将它们藏于衣柜之中。

    今晚这一切,若是真的就好了。

    晏临川生辰的第二日一早,哀久安早早就起身了。

    虽然糕饼没切,焰火没放,可她觉得晏临川心里应是欢喜的。既然如此,干脆趁热打铁,再借生辰之名搞些花样。

    晏临川为数不多的在府日子里,甚少出屋,也不知他将自己闷在房里做甚。将军府里的下人都庆幸自己找了个好差事,郎主要么不在府,在府也不出屋,衣食住行所求极低,算是个极好侍奉的主子。

    哀久安抬头,阳光明媚,微风徐来。刚好今日天公作美,人总要见见阳光。晏临川这家伙成日阴沉着脸,想来一定是阳光见得太少。

    她眼珠子一转,便在自己的院内忙活开了。

    先在院子里摆上桌椅、茶具,又让半夏去厨房端了点心;随后又满将军府的翻箱倒柜,搬来了投壶、靶子弓箭和跷跷板;还有那筐焰火,买都买了,不放多可惜,索性也摆出来。

    “半夏,去请将军过来。”哀久安拍拍手上的尘土,“他若问起,你就说生辰过了还有其它习俗。”

    半夏领命快步进了晏临川的院子。

    将军屋内,晏临川正与老柳商议催动阴兵的法子。

    老柳认为,催动之法只一种便可,多则无益;晏临川却为防有人从中作梗,应再设一法以备万一。

    二人谈得激烈,忽被一小厮的进门通报打断,晏临川火了,正要开口责罚,那小厮赶紧哆哆嗦嗦称是哀姑娘的贴身婢女来见。

    晏临川登时没了脾气,摆手让那小厮请半夏进来。

    半夏将来意说了,不等晏临川开口,老柳先不干了:“将军眼下战事缠身,无暇理会什么习俗不习俗。去和姑娘好生解释一下,将军天黑再去。”

    见半夏没动,老柳喝斥:“你还想违抗我的命令不成?”

    半夏眼睛一闭,咬牙道:“请柳管家饶恕半夏!只是这些习俗活动晚上没办法进行,姑娘为此准备了一早上,还请将军赏脸!”

    晏临川闻言并未犹豫,直接起身,道:“走吧。”

    老柳见状迅速抬臂将他拦下:“等等。”又凑近了对他耳语道:“郎主您疯了?您元识本就虚弱,加之昨日又受了伤,怎么见得了阳光?!再晒太阳恐加重伤势啊!”

    晏临川没理,甩开老柳跟随半夏到了哀久安那儿。

    哀久安见晏临川真的来了,高兴得不行,赶紧迎上去将他请到院中摆好的那张醉翁椅上,自己则在旁边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

    哀久安举起手,阳光从指缝中泻下来,洒在她灿烂的小脸上:“将军,生辰第二日要晒太阳哦。就算没这个习俗,您也当多见见阳光。您每日昼伏夜出,整个人都阴森森的。”

    尸王晏临川被太阳这么一晃,心脏都跳乱了几拍。他半躺在醉翁椅,闭上双眼,懒懒道:“嗯,是该阳光些。”

    “起来,带你玩点好玩儿的。”哀久安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抓着晏临川的手腕将他拉起来。

    晏临川在灼灼大太阳光下晒了半天,已有些吃不消,猛地被哀久安这么一拉,只觉天旋地转,险些站不稳。

    哀久安一把搂住了他的胳膊:“将军,您这是……?”

    她确是出于下意识的关心,可这句话在晏临川听来,无异于是哀久安窥见他病症的喜悦。

    他甩开哀久安的手,冷冷道:“我没事,不用你扶。”

    哀久安心里那团小火苗又燃起来了,好心好意怕他摔倒,他倒是摆起臭脸,也怪自己手贱,扶什么扶,摔死才好,省得日后再动手了!

    这便是二人没法好好相处的缘由。哀久安认为晏临川阴晴莫测,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变了脸,殊不知自己对他本也不是真心相待;晏临川呢,纠结的要死,敏感的要命,既要又要,铁板一块,不肯弯折。

    哀久安高涨的兴致被晏临川一头冷水泼得透心凉,一屁股坐回椅子,赌气道:“罢了,是我冒犯了将军,还请将军宽宥。将军今日若是不想,让半夏送您回院便是。”

    依晏临川的性格,听哀久安这么一说,定是要走的,走还不算,走之前还要撂下两句狠话。

    可今日的晏临川却没来由的想起了老柳的话。那老家伙在自己耳边不厌其烦地念叨了上百遍上千遍,自己却从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晏临川暗中瞄了眼哀久安。

    这丫头看来是真生气了,鼓着腮帮子坐在一旁,跟荷叶上蹲着的青蛙似的。既如此,自己今日高低按老柳说的试一回。

    晏临川没走,也坐回了醉翁椅。他故意不去看哀久安,沉着脸道:“笑话,你让我走便走?本将军缘何要听你的。”

    哀久安亦不是不解风情之人。三世相处,她自认对晏临川有些了解。他是个硬汉,从头硬到脚那种,全身上下最硬的便是嘴。方才那句,怕是他这辈子说过最软的话了,至少对哀久安来说是,言外之意便是他要留下来。

    反正阶段性目标也是想取得晏临川的信任,他既然做了姿态,哀久安再耍少女的小性子未免太过不识抬举,于是又起身去拉晏临川,笑道:“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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