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金凤

    绣桔:“司棋姐姐,姑娘的金凤可是姐姐收起来了。”

    司棋这几日身子不痛快,一直躺在床上,见绣桔询问她金凤一事,这金凤大观园里的姊妹人人皆有,是出席节日庆典大事件需要佩戴的,而这样一件贵重物品,前几日丫鬟们整理首饰盒的时候,不见了。

    司棋道:“姑娘不是说预备八月十五戴嘛,既是要戴,自然不能收起来的。”

    “这就是了。”绣桔急道:“那金凤一定是让老奶奶偷着拿出去了。”

    司棋做了个‘嘘’的手势,看了眼倚在外面的二姑娘迎春。

    绣桔道:“姐姐病着,本不该和你讲这些烦心的事情,但是这紫菱洲近几日是越发不像话了,早上姑娘要吃茶,竟连热水都没有,我去问那几个烧水丫头,竟都说不是她的班儿,我说月初已经排过班儿,这会子怎么又空了,小丫头唬我说有串班的,我说就算是串班,谁允许空班儿的,又是谁允许你们私下串班的,我大骂了她们一顿,这才消停些。那些妈妈们年纪大了,平日里也不让她们做什么,最近越发惫懒了,大白天竟也喝起酒来。这些事,我倒也不至于来劳烦姐姐。但我今儿个清点姑娘的首饰,发现姑娘的攒珠累丝金凤竟不知哪里去了,我想定是老奶奶拿去当了。”

    司棋这几日虽然病着,但家中之事也尽知,那老奶奶是迎春姑娘的乳娘,颇有些体面,仗着凤姐病了没时间管他们,自己又奶过哥儿姐儿,竟在府里放头儿攒赌局,这赌局一开,输赢都是顷刻之间,那老奶奶输大了,把姑娘的金凤偷拿出去典了也未可知。

    绣桔说:“我就说让咱们姑娘问老奶奶一声。可姑娘的性子姐姐是最清楚的,面软怕事。她也是捏准了姑娘性格,才敢如此放肆的。”

    司棋叹了口气,对绣桔说:“好妹妹,你先去忙,我一会儿和姑娘说说去。这几日因我病着,那些丫头们就犯了懒,你不必给她们脸,姑娘好性,咱们可不是好性的,这紫菱洲上上下下你和莲花要多看管着些,等我好了,一个一个惩治她们。”

    司棋伸头见迎春窝在那里看《太上感应篇》,让绣桔去沏一壶茉莉花茶送进去,自己支撑不住,躺下歇息了。直到中午,听小丫头来报,东府的春婷姑娘来看姐姐了。

    司棋听到是春婷来了,立马精神起来,她盼了这么多天,总算等来了消息。

    春婷一进门,见司棋躺在床上,比之前几日更憔悴了些。

    春婷道:“我的小姑奶奶,几日不见,怎的如此了。前几日不都好些了嘛。”

    司棋道:“从来没真正的好过,偶然精神一点,撑上个把时辰就不中了。”

    春婷道:“哎呦呦,你这精神头,若将来成了亲,可受的住?”

    司棋道:“你少来打趣我,我且问你,我的荷包和信你可带去了,尤三姑娘怎么说的。”

    春婷本想再与她玩笑一番,但看她这个样子,终是将这个念头打住了,只对她说:“你放心。”

    司棋听到这三个字,总算松了口气。

    春婷向外面看了看,见四下无人,道:“这几日,发生了不少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等你出去了,我们再和你慢慢讲。三姐知道你现在处境危险,她伤还没怎么好利索,就忙着张罗你的事情去了。”

    司棋道:“受伤?她受什么伤了。”

    春婷道:“故事很长,你现在不用管这些。她现下已大好了,你不必担心,而且,你托她的事情,她也已经办好了。”

    司棋喜道:“真的?都是我劳累她去求薛家办事。”

    春婷道:“唉,姐们儿之间不说这些客套的。等你好一些,就请你外祖母求太太去吧。外面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柳湘莲打算开一家首饰铺子,你表弟识字,刚好做个账房,他现在不会记账,昨儿个已经安排去薛家的银楼做学徒去了。”

    司棋听到此处喜不胜收,忙双手合十念了声菩萨。

    春婷看她这样子,觉得好笑:“你担惊受怕了这么多久,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了。”

    司棋道:“多亏了三姐,不然只怕死在这里头了,我今儿个就去找外祖母去。”

    春婷道:“你不再等病养好些?”

    司棋道:“这里我是一刻都待不了了。”

    春婷走后,司棋自觉身体大好,竟比吃药还管用,她披上衣服,写了一封信给潘又安,让他老实学记账的本事,莫要打脸,又掏出五十钱来,给后门的张妈,让她将信传递出去。晚间,司棋拾掇一番,便往外祖母王善保家的那边去了,待见外祖母正炕上半倚着,司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王善保家的直挺着身子起来。

    “大白天的,这是做什么?”

    司棋道:“求外祖母救我。”一边哭一边磕头,将她与潘又安的事尽说了。

    王善保家的不成想,她这外孙女竟如此大胆,背着父母私定起终身来,不但私定终身,竟还私会到荣国府里来了。

    王善保家的道:“你个父母白养的小黑心肝子,私定终身还不够,竟还约到府里来了,不用说,定是那潘小子带累坏了你,不然,你一个在荣国府有头有脸的大丫鬟,成日围着的都是知书达理的姑娘小姐,哪里就有这么多主意。”

    司棋道:“事到如今,哪还有谁带累坏了谁,我与表弟从此都是一体的,我只认一个他,他也只认一个我。只求外祖母开恩,与太太说说,放我出去吧。”

    王善保家的道:“你们倒是算计的好,拿我当睁眼的瞎子,如今还要我去求情。姑娘这几年长的越发大了,我可管不了你。”

    司棋知外祖母大怒,连忙磕头,道:“司棋若是没您的庇护,那里能长得这般大,我知我干了大不是,您若不救我,我就真没活路了。”

    王善保家的虽然生气,但也知道里面的厉害,这两个小冤孽私定终生可以慢慢整治,只是在府里私会的事比较棘手,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如趁着事情还没暴露,把司棋弄出去,留着些脸面。何况,司棋到底是自己的外孙女,出了事,还是要罩着的。

    王善保家的道:“别跪我了,蓬头垢面的像什么样子,亏你还是个大丫鬟,竟这么容易被男人哄骗的,几句花言巧语就连府里的头脸都不要了。”

    司棋被她说的脸红耳热,低头不语。

    王善保家的道:“洗把脸去吧,安生过几天,我找个便宜的时候去求太太,只是太太放不放那是你的造化。”

    司棋听后,忙又磕了好几个头,方跪安出去。

    晚上张妈传话来,说潘表弟已收了信,叫她放心。可她如何放得下呢,一天不出去,这心便悬一日。

    又过了数日,司棋像往常一样伺候迎春饭毕,只听太太跟前丫鬟来报,说太太念姨爹姨娘盼姑娘家里去,姑娘又在府上尽心尽力服侍二姑娘这些年,特开恩准了回家婚配去。

    司棋苦等这么久,终于等来了消息,忙倒茶请坐,那丫鬟只道不必忙,嘱咐司棋收拾好东西,去往外祖母那里。说罢,自回太太屋里去了。

    一时间,紫菱洲上下已知司棋家去的消息,只见绣桔莲花等都是红着眼睛,司棋笑道:“哭什么,我这是家里去,爹娘已给我备好嫁妆,回去嫁人的。”

    绣桔道:“好好的,嫁人做什么,这大观园里,姊姊妹妹在一起多快活。”

    司棋道:“好妹子,咱们住这紫菱洲,好了这些年,纵我这家里去,也是惦记着你们,若有机会除出了这府门,定要去找我。你们要好好伺候姑娘,姑娘好性,莫让旁人欺负了她去。”

    众人闻此言哭了一场。

    后司棋到迎春面前拜别,只见迎春端坐着,双目含泪。

    司棋跪在迎春面前,道:“姑娘,你我主仆一场,如今,我家里去了,想府里另挑好的丫头与姑娘使,司棋不能跟着姑娘出嫁了。”

    迎春垂泪道: “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你既得了好去处,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一点,若以后有了什么难处,定捎个话给我。”

    司棋听此言,不免哭了一场,连磕了几个头。

    晚间,周瑞家的来接司棋外头去,众人辞别,皆有不舍之意。

    司棋刚出紫菱洲,只见绣桔后头赶来,一面擦着泪,一面将一个绢包交予她,道:“这是姑娘给你的。主仆一场,如今一旦分离,这个与你作个想念罢。”司棋接了,不觉更哭起来了,又和绣桔哭了一回。注1

    周瑞家府里还有事情,只等打发了司棋后忙去,忙劝了几句,催促司棋快走,二人只得散了。

    待出了西边角门,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爹娘早已等在外面多时。

    司棋回望墙里,不免怅然,脚步放慢了些。从此以后,这贾府是再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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