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立字据

    椒盐顶着硕大的黑眼圈被敲门声叫醒。

    如果是凡人之躯,想必已经猝死了。

    兽元甲听上去都有些不忍心:“……你睡了几个时辰?”

    椒盐声如蚊蚋:“……不知道,感觉刚躺下又被叫起来了。”

    兽元甲好心道:“要不今日不用去月华山脚工作了,你休息一日,就扣一日工钱而已,以后可以再赚回来。”

    椒盐的毛肚同款眼瞬间焕发光彩:“什么?!”

    兽元甲被她突然来的精神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在乎工钱:“就扣一日工钱而已,不用这么激动。看你这么辛苦,要不我只扣你半日?”

    椒盐摇头:“不是,我说月华山。今日要去月华山吗?”

    兽元甲回道:“是的,看你和毛肚相处得那么好,今日本来想让你去月华山脚从赤猴和丹猿处取得阿药需要的九颗血枸杞。它们可是淘气的大家伙,一直不太安分。我想椒盐仙子一定有特别的天赋,本来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的。”

    椒盐正色道:“是的,我有特别的天赋,让我去月华山。不就是九颗血枸杞?”

    兽元甲半信半疑道:“你不需要休息吗?”

    椒盐强撑出信心满满的样子:“不需要,我感觉很好,可以跑八百里地,我马上就可以开工。”

    用这个由头去月华山一探,不比直接翘班好?翘班可以是可以,只是后患无穷。

    她就像突然得到了去自己想去地方的出差机会,当然得抓住了。

    “那好,”兽元甲点头,“那你去应昽神君处取山脚的钥匙吧。”

    “啊?”一道晴天霹雳劈得椒盐天灵盖发麻。

    兽元甲奇怪道:“你不知道月华山是应昽神君的属地吗?上面很危险,所以一直是封锁状态,必须先去神君处借钥匙才行。你放心,此次只是去山脚,只要不上山,还是没那么危险。我会给你开好借契。”

    这是借契的问题吗?!椒盐像大清早起来就吞了一只苍蝇似的,哭丧着脸问:“一定是我去吗?峰主您也知道,我跟宝批龙一向不太对付,他不给我怎么办?”

    兽元甲叹了口气:“我有好多事要做,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替你去借钥匙也可以,那你替我去喂胖竹林的那些巨兽。就是可能不太好脱身,所以月华山脚那里,我也替你去了吧。”

    椒盐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去,我去。”

    她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因为凌晨的风而泪眼婆娑:“我一定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兽元甲为了让她宽心,还加了一句:“我向梅司传信说过了,你本来是从药山二元殿到灵兽峰关禁闭的,但是现在特殊情况,允你出去活动一下,但只能去应昽神君所在的不虚宫,而且路上不能逗留,我会留一个透珠看着你的情况。”

    透珠,天界版无人机监视器,可以在空中三百六十度飞翔旋转。

    一颗蓝色透珠从兽元甲手中飞出,绕着椒盐转了一圈,记录监视对象的情况。这下,就算椒盐化成灰,它也能准确地反映这堆灰的质地。

    椒盐迎风,泪眼汪汪:“好的。”

    兽元甲注意到了她泪眼盈盈的虔诚,赞许道:“不愧是阿药的仙侍,有勇有能。好,你去吧,但是千万记得,别上山!”

    “别上山”,那就是一定要上去了。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谁没闯过禁地?

    椒盐刚要说什么,一声熟悉的婴儿般的叫声响起。

    她偏头一看,在兽元甲背后不远处看到了已经醒来的毛肚。

    椒盐指着它,对兽元甲道:“峰主,我要带它一起去。”

    好歹这也是珙桐留下的灵宠,紧急时刻拿来当个挡箭牌,看宝批龙能拿她怎么样!

    兽元甲拍手道:“正好,我正想让你带着它呢。它平时以折磨其他灵兽为乐,能留在你身边想必能收敛几分。我看好你!”

    于是,椒盐带着兽元甲的“看好”,雄赳赳地带着毛肚就前往了应昽的住所——

    不虚宫。

    椒盐找了起码一个时辰才找到这个地方。它在的无恨天远离天界大部分建筑,简直一座宫殿占据一片天。这个建筑和它的主人一样霸道。

    她仰着头看殿前的“不虚宫”三个烫金大字,脖子都看酸了。

    她感叹道:“啧啧,毛肚,他住这种地方简直浪费资源。”

    她从储灵间里掏出兽元甲给她的借契——天界合法手续,确认了一遍没有问题,才将借契收回去,走到宫殿前。

    她盯着那个硕大的扣环发呆了好一会儿。

    这是巨人住的宫殿吗,门这么大,扣环也这么高。

    幸好她好歹是个仙子。于是她脚一用力,再一弹身便一跃而起,但是她低估了一日升三品的实力,还未适应这具已经升到六品的仙体,跃得有点高。

    于是她跃过了那写着烫金“不虚宫”的牌匾,直接看到了内院的景象。

    大清早的,应昽光着膀子在前院里,蹲在花坛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花坛里没有花,只有土。

    她就跃起那么一下,还没数清应昽有几块腹肌,应昽便敏锐地看到了她。

    椒盐心知不妙,在下落过程中便转身欲逃,但应昽更快,直接化作龙身,飞出来,一爪子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椒盐。

    “哟喂!”椒盐又被狠狠地按在地上,后脑勺差点磕碎。

    毛肚“嗷嗷”地跑过来,试图掀开应昽金色的龙爪,但被应昽用另外的爪子刨开老远。

    应昽硕大的鼻孔在椒盐面前喘气,椒盐半眯着眼,叫道:“把你的大脸大鼻子大爪子挪开,我这次有正事!”

    应昽不听,仍然用爪子按着她,质问:“你不是禁足灵兽峰吗?专程来此,有何居心?”

    “有何居心?”椒盐道,“难道还专程来看你大清早脱衣服吗?我得了梅司许可来的,我当然是有正事!”

    兽元甲给的透珠仍飞在空中,兢兢业业地传送回椒盐的窘状。

    应昽显然是不信:“你偷偷摸摸,能有什么正事?”

    椒盐好不容易才从龙爪的缝隙里挣脱出一只手,唤出了储灵间里的借契,举着借契叫道:“我奉灵兽峰峰主之命前来借月华山钥匙!”

    应昽变回人身,椒盐感觉身上那种大石块压身的窒息感一下子消失了。

    他仍然光着膀子,不怕冷似的,两根指头拈住印章齐全的借契,挑衅道:“你借,我就要给你吗?”

    椒盐为了去月华山,也不欲在这时再跟他仇上加仇,于是翻身起来坐着,别扭地放软了语气:“帅哥,一码归一码,钥匙借我,以后我主动在你面前消失成不?以后你走大道,我走下水道。总之,我惹不起你我躲得起,好吧?”

    椒盐自认“伏低做小”,即使内心还是非常不想搭理这条宝批龙。

    应昽下巴微微抬起:“你立字据。”

    椒盐抬起头和他对视,伸长了脖子,重重点头道:“好,立字据就立字据!”

    她随手从储灵间里拿出纸笔,扶在毛肚的背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份字据。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她甚至还咬破了食指,有模有样地盖了一个指印。

    她拿给应昽看:“喏,写好了。”

    应昽眯眼皱眉一看:“你写的这什么玩意儿,你没上过学堂吗?”

    这只能被称为“一团”的东西,倒是颇有几分珙桐的“风范”。这一团字迹唤起了应昽遥远的记忆。

    椒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字据”,简繁夹杂,看起来就像一团倒在白纸上的黑墨,这卷面分属实得扣。

    “你将就一下嘛,”椒盐不耐烦道,“我只有这个水平了,你知道这写的是什么就行了。我是诚心的,以后一定主动避开神君您的光辉行吧?你不想看到我,难道我想看到你吗?”

    最后她还直勾勾地用眼神描摹了一遍他的腹肌,这回数清了到底有几块,了然道:“把衣服穿上,你不冷吗?”

    应昽被她登徒子般的眼神一刺激,立刻用术法穿上衣服:“不许看!”

    “你自己脱了还不许人看……”椒盐只敢小声反驳。

    “字据给你了,钥匙该给我了吧。”椒盐伸出手索要钥匙。

    毛肚也在旁边附和地“啊”了一声,仿佛真成了她的跟班,在替她讨要钥匙呢。

    应昽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椒盐,又看了一眼毛肚,对毛肚疑惑道:“你怎么和这家伙在一处?”

    椒盐憋着气不敢说话,毛肚为了表示亲昵,还特地爬过来蹭了蹭椒盐的大腿,表示以后这就是它抱的新大腿了。

    应昽手中悬浮出一朵花的模样,将这朵泛着幽幽金光的花推给了椒盐。

    他高傲道:“别丢了,戌时前还给本君。”

    椒盐手掌向上,花就飞到了她的掌心之上。这是一朵白色的金属质感的小花,花心一点红,像一滴血。

    原来这就是钥匙!她怎么知道戌时前回不回得来,先借到再说。

    “谢啦!”椒盐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虽然和应昽有隔阂,但是还是没有忘记骨子里的礼貌。

    她高高兴兴地带着毛肚走了,应昽待在原地,捏着那团黑墨般的字据,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轻易地将守护那样危险之地的钥匙给她?就她那点修为,如果死在月华山,岂不是看不见她投畜牲道了?那他不是又少一件乐事?

    她发现是假钥匙的气急败坏模样应该也挺有观赏性的,正好刚处理了三尸界的事,得了些空,他且跟去看看。

    椒盐则想,今天没怎么被为难就拿到钥匙了,一定是因为她独特的个人魅力!她就是超自信的!

    她马不停蹄地带着毛肚直冲月华山。她用刚熟悉的飞行技术飞过沟壑,踩上了悬浮着的月华山的边缘。

    她看着对面的毛肚挠头,她过来了,毛肚咋办?

    毛肚熊掌一挥,表示问题不大。它爬上一棵高树,一跃,又像只鼯鼠般滑翔滑到了月华山。

    轰轰的雷声让椒盐心底有些发怵。

    天啊,她可不想被雷劈个时髦发型啊。

    轰轰雷声中,怎么还夹杂了猿猴的啼叫?

    对了,兽元甲是提到过要去什么赤猴和丹猿处取什么血枸杞来着。

    差点忘了这茬了。

    椒盐低下身子对毛肚道:“毛肚乖乖,你个人去瘦竹林耍,我办完事回来接你。”

    此行可能有些危险,伤到保护动物就不好了。

    毛肚捡了根木棒,虎虎生风地舞了几下,表示它可以,它能打!

    椒盐看得嘴角直抽抽:“咋,武侠剧又开机了?”

    “行吧,是你自己要去哦!受伤别赖我喔!”

    应昽在暗处,挤出一抹冷笑,到底是谁更容易受伤?真把食铁兽当灵宠?

    椒盐带着这只巨型拖油瓶来到了一处被冰冻的山口,这里就是月华山的山脚入口,猿猴的嚎叫清晰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椒盐手掌之上,那朵花蕊似血的花钥匙悬空浮于掌上。她向前一推,花心脱花而出,像一滴血,晃晃悠悠地飞向被冰冻的山口。

    但是飞到一半,那滴血像被水稀释了似的渐渐脱色,最后竟然掉了下去,融入尘土,消失不见。

    椒盐掌心还拿着那朵没了花心的花,站在原地瞠目结舌,随即勃然大怒:“宝批龙!”

    是那个宝批龙整她冤枉(捉弄她),给了她假冒劣质产品!

    而被叫到外号的应昽神君愣了一下,才恍然,这是在叫他?他捂住嘴,不让笑意从声音中被传递出来。

    他像披上了魔法披风,隐去了身形和气息,以椒盐的修为压根发现不了她一直被应昽跟踪着。

    她将假钥匙一摔,大骂宝批龙:“不讲信用的哈批龙!他嘴巴一张,乱打标枪!嘴巴一翘,黄狗飚尿!”

    应昽一惊,这都是些什么粗俗的话?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修仙上来的?得好好查查!说不定是妖魔界的奸细!

    应昽差点就要蹦出去充当天界纪律委员,告诉她天界正在高质高效推进文明天界建设云云,不得使用低俗用语!

    但是他绝不给天君星修打免费工去宣传文明天界建设,所以他没动。

    椒盐看着那冰冻的结界越想越气,分出一缕神识去储灵间里翻箱倒柜,找出了她想要的一瓶药水。

    大力药水。昨日兽元甲背毛肚回来时,就说过他喝过药仙的这种药水。

    她要喝了这瓶药水,去把应昽的鼻梁给他打平,龙角掰下来泡酒,龙筋抽了当鞋带!

    她看了一眼这瓶药水的有效期限。

    “居然才一天?”

    兽元甲喝的那种大概率是效期最久的,药仙舍不得给她那种效期最久也最难得的,于是给了她一日的。

    “一天就一天吧。”她仰头“咕噜咕噜”灌了一整瓶下去,像个江湖汉子般豪放地用衣袖擦了擦嘴,还打了个嗝,看得隐在一旁的应昽直皱眉。

    一点也不优雅!真像个乡野村妇修仙修上来的!天界究竟是怎么筛人的!她倒是个妖魔界的好苗子!应昽皱着的眉头都可以挤死苍蝇了。

    椒盐顿觉身体里一瞬间多了使不完的力气,马上就要爆发出来了!

    她大叫道:“我要爆啦!”

    然后一拳挥到了那结冰的山脚结界上。

    她没来得及在拳头上覆上保护的术法,以至于肉拳撞冰,如鸡蛋碰石头,拳头打出血来。

    应昽正看她发狂的模样,幸灾乐祸地嘴角弯起,下一瞬他的笑就僵住了。

    那坚硬的冰封结界,一拳之后如镜般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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