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钩

    燃着清苦松香的房间内,秦卿一边摆弄着面前的茶杯,又时不时的朝着外面池子里瞅一眼,企图透过竹帘的缝隙想看看里面情形。

    可是都被赤狼硕大的毛尾巴遮挡了视线,她看着坐立在窗前,昂首挺胸的赤狼,眼眸流转,秀眉微蹙,楚楚可怜的望着它,“赤狼~”,赤狼低头睨她一眼,立马将头转了过去,秦卿的手段他可太了解了,所谓眼不见,心不动。

    见赤狼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秦卿只好打消偷看的念头,摸着手中的红色串珠,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听闻竹帘上竹珠响动,秦卿忙抬头,见空慎从帘后出来了,上前问道:“你无事吧?”

    她前道儿喊空慎说有事相谈,可她将将说完了要借此处引得三公主上门一事,还未来得及多问几下这段时日他发生了何事,空慎便说了穆云澜被魔物所伤,急需清净之地排除魔。

    听了这话,秦卿还愣着神便被空慎拉着来找了穆云澜,直到空慎带着穆云澜去清池疗伤,她才反应了过来。

    “我无事”,空慎看着秦卿担忧的眼神,下意识的举起手想摸摸头安慰一下,复又想起手上刚沾染了穆云澜的血,虽然洗净了,但……他换成了拍拍秦卿的肩膀。

    “他这几日还需要好生修养,便在我们这里住下几日,可好?”

    空慎低眸看着秦卿,十分认真的同秦卿商量,征求她的意见。

    秦卿望着眼前的男人,笑意渐渐染上整个眉眼,柔和的说道:“嗯,我同意。”

    空慎闻言,也温柔的笑着,同时内心充满了酸涩的心疼,是时,小芩来说饭菜已做好了,请大家过去用膳了。

    “小芩,穆云澜还在疗伤,便给他另送一份来便是。”

    秦卿边走边说道,小芩点着头,一边扶着秦卿,偷偷说着什么,主仆二人嘴角上扬,笑的十分开心。

    看着秦卿袅娜苗条的身影,他看向早早就要逃走却被空慎一个眼神遏止了的赤狼,“饭后,自己说。”

    赤狼被他这么一盯,原本晃悠悠着的毛茸茸大尾巴瞬时便落了下去,焉哒哒的落在地上,小芩他们是看不见它与银龟的,毕竟越少人知晓它们的存在越好,凡人与它们之间才能保持平衡。

    而赤狼心中苦不堪言,秦卿早已在出那石门前便与他和银龟打了招呼,告诫他们不能将她在冀王府发生的事情告知小芩或者是空慎,任何人都不可。

    他朝着银龟求助,而后者原本趴在桌子上的,叫赤狼拿爪子扒拉他,转了个身,头缩进龟壳,留了个圆溜溜的屁股给他。

    “……龟孙子,见死不救啊?”

    赤狼甩着尾巴,全身瞬时赤红,银龟伸出头来淡淡看他一眼,开口便是命脉,“老和尚还在呢?你那小情人儿也在呢!”

    闻言,赤狼高翘的尾巴慢慢的垂了下来,全身的红焰也瞬间消失不见。

    银龟看着赤狼陡然颓丧的模样,叹了口气,自古情关最难过啊!

    而此时秦卿他们用膳所在的前厅气氛也十分奇怪,空慎少有伸筷子的时候,他一向举止皆宜,用膳也是如此,只夹面前的素菜,而坐于他对面的秩逵反倒是埋头苦干碗中的米饭,狼吞虎咽的模样,像是经久未食,一旁的小芩见他如此,不解的踢他一脚,“你今日早时未食?”

    秩逵听闻忙点头,秦卿闻言,笑道:“那该是多吃些,呐,这盘红烧肉快些吃了,左右我们都不怎么动筷,免得浪费了。”

    秩逵闻言,顿了顿,接过秦卿递来的盘子,一股脑儿的放碗里堆积成一座肉山,小芩笑他,秦卿也没忍住跟着扬起嘴角,只有空慎定力深,没有什么表情,秩逵看了一眼秦卿,感受到一旁如实形的眼神,头埋得更深了。

    用完午膳后,穆云澜接着在池子里泡着,空慎放了几味药材进入,便离开了,由银龟守着。

    小芩与秩逵二人则去散布有关神医的消息,而神医便是——空慎。

    本来秦卿是想让她做这个神医,可谁知空慎听了她的计划后,便要求他来做这个神医,毕竟那是三公主,背后是整个皇室,没得那般好糊弄,且其余人皆不懂得医理。

    秦卿内心也觉得空慎是最合适的人选,便也没有反对了。

    “既然事情已然说完,我便走了。”

    秦卿从八角桌前起身,对着空慎说道。

    空慎少有的愣了神,他看着秦卿的手腕,细白手腕上有着丝丝缕缕的红痕,那应该便是赤狼不肯讲与他听的原因。

    “空慎?”

    秦卿第一次当面如此叫他,叫完才惊觉自己似乎太过于顺口了,她忙抬头去看空慎的表情,却就这样愣在了那里。

    眼前的人明明已经在心里梦里见了太多次不同面的样子,可是这一刻她依旧被他所吸引,心疼,那低垂的眸中,宛如深海高山般沉穆的眼眸里溢着满满的心疼,不是幼时的同情,也不是初见的怜悯,而是因为真心的爱才能激发出的心疼,这是她第一次从这双眼眸中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

    “别这样看我。”

    秦卿鼻尖猛然一酸,她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空慎的眼眸,借此来调整自己的心情。

    感受着手心下传来软密睫毛的滑动,以及眼皮的温热,秦卿心底如同一口小泉,掀开了沉重的石板,温和泉水一汩汩的流出来,那么欢喜。

    这么多年,她不是没遇见对她极好的人,可是他们的眼眸中却是惊艳与占有欲,哪怕是他们愿意付出生命,秦卿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随之而来的是更汹涌更令人窒息的冰冷与绝望。

    那个人曾说,没有人有资格站着,因为脚底下有太多的尸骨未寒。

    可是这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来自神的爱,满满的暖意,再也不用畏惧脚底下的穷凶极恶的鬼。

    空慎没有闭眼,感受着细白小手的温度,他心中暗自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将她放置于那农户家中,若是她在自己身旁成长,是不是便不会遭受这诸多般的磋磨,也许便能够自由自在的做自己了,不会做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如过钢绳。

    “好,我不看你。”

    空慎轻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伸出了双臂,将红了眼眶的人拥入怀里。

    秦卿还没从那睫毛划过手心的酥麻感反应过来便被拥入了一个温热带着梵香的怀中。

    她愣愣的靠在宽阔如山的胸膛上,感受着平稳而强有力的心跳声,闻着鼻尖淡淡的梵香,满意的弯了嘴角。

    ……宫内……

    “皇上,皇后娘娘的丧仪已经准备完毕,即将前往皇陵,这是陪葬品的名录,请皇上过目。”

    负责丧仪的太监跪在养心殿内,朝着龙椅上的皇帝启禀着。

    “嗯,去吧!”

    皇帝虚肿着眼,眼底青黑一片,拍了拍身上只着了一层薄纱美人儿的翘臀,示意将名录拿给他看。

    美人儿不情不愿的离开皇帝的怀抱,拿名录时,食指微微一翘,那太监恰好抬头与美人儿相视一笑,只是一瞬便错开了。

    “陛下,给您。”

    美人儿婀娜多姿的扭动着水蛇般的纤细腰肢,将名录翻开递给皇帝,身体状似无意的触碰了一下,眼眸带笑,十分可爱。

    皇帝虚虚看上一眼名录,便扔给了跪在底下的太监,“好,朕全权交给你了,你负责便是。”

    说罢又抱着美人儿去了内殿,余下殿内的太监和那本被扔在地上散开的名录。

    太监缓缓的站起,拾起地上的名录,看着偌大空旷的养心殿,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公主,我们一定要去吗?”

    月白挽着提篮,里面装着一些槠纸以及蜡烛之类的。

    “去,虽然皇后从前对我们不算好,但是人已不在了,也不必计较这么多了。”

    三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将最后一朵纸花束口放入提篮中。

    “公主,准备好了吗?丧仪队要出发了。”

    柳青从宫殿外匆匆走进来说着,三公主点头,说道:“我们也走吧!”

    皇后薨逝,举国齐哀,丧仪队一路从中宫出发,路上的百姓无不裹白戴素的,三公主作为皇后名义上的女儿,自然是走在前头丧仪头队的。

    伴随着丧仪的唢呐与鼓声,人群中的热闹似乎也越来越大。

    “公主,他们在说什么。”

    月白挨着三公主,低声问道。

    三公主睨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言,皇陵路程虽说不远,但是丧仪队速度十分的缓慢。

    到了皇陵,又是一阵叩拜,待吉时到后,才将皇后的棺椁抬入皇陵。

    日落西山,大队人马才按照另路返回,祖训有言,丧之不走来时路。

    三公主嫌弃他们太过散漫,便先走了一步。

    回去路上偶路过小村,三四个村民伐木刚下山,背对他们而行,在聊着什么,三公主本未曾留意,在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却陡然抓住了神医二字!

    “停车!”

    三公主突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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