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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美景(三)

    这话说的突兀,有一滴雨正好从屋檐下滴落,正好从二人之间形成一道垂直的线。

    景安大脑一片混沌,面色如雪,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你是掌柜的,留我在此暂居,遂为感激之情。”

    “只是这个吗?”

    景安睫羽微垂,正好掩住眼底隐藏的什么情绪。

    “仅此而已。”

    宽大的袖子掩盖住了微颤的手指,习习凉风吹动院中的树枝发出的“飒飒”声遮掩了不可避免的心跳。

    “景安,为何你的衣裳会被雨淋湿?”

    景安微怔,回头看着搭在椅背上才换下的外袍,心知一切辩解都是徒劳,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自己的心思永远无处遁形。

    “去送伞。”

    他简明扼要,但沈荠听懂了他的意思。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旖旎了起来,即使雨后微凉,但二人神色皆带着些许不自然。

    “我有话,等初七那日说。”

    景安颔首,他也有话要问她。

    *

    时间一晃而过,初夏气息拂过汴京大街小巷,瓜果成熟的香甜气味从树上、田野边涌来,同时也带来汴京热闹的讯息。

    王爷嫁妹,谢家娶妻,红妆十里,锣鼓喧天声连江畔树枝上的鸟都被震动,啾鸣啼唱,全部飞到了更高更辽阔的地方。

    今日的汴京就连三岁孩童也知道,只要去锦绣记道一声喜便可以得到一个铜板,不仅如此,还在城门底下设宴,凡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与乞者皆可赴宴,人人喜笑颜开。

    谢家大手笔,从锦绣记到摄政王府这段路全用红布铺就,极显奢华。又传闻下聘时累坏了三匹马,简直是将半个谢家都给了叶亭贞,无人不艳羡谢临棠对叶亭菡的情真。

    百姓们纷纷站立两旁,对着这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面露喜色。谢临棠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行在队伍最前方,一身锦绣婚服,衣袍下摆满是金线纹绣,头顶金冠,愈发丰神俊朗,貌若潘安。

    他面不改色,目光直视前方,马蹄声渐起,仿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做一缕风,自由不羁。

    *

    连云坊也是扎起红绸,墙上贴上大红喜字,就连门外梨树也挂上红丝带,随风飘舞。

    “妆成了!”

    铜镜中的女子柳眉微黛,眉目间一派秀色,素白的双颊擦上淡淡胭脂,如同染上氤氲的桃花色,唇瓣嫣红,透着娇俏。

    她有些羞涩的垂下眼眸,不敢再看镜中的模样,对着身旁的吴晴清道,“夫人今日怎么来了?”

    她算是今日所来宾客身份最尊崇的,但也没有摆夫人架子,只对外宣称是与沈荠有生意往来的。

    吴晴清替她将发髻上的凤冠正了正,仔细端详着铜镜里的脸。

    “怎么还叫夫人?你唤我一声姐姐也就是了,今日是大喜日子,你出嫁我也得来贺一贺,本来预备着使两个妆娘过来,你又不许。”

    沈荠摇摇头,凤冠流苏现出璀璨的光泽。

    “我倒觉得这样便好,张婶,替我披上红盖头吧。”

    她们此时在隔壁的张家,本来预备着就在连云坊景安把她从东厢抱到西厢就成了,结果张婶不愿意,这是二人一辈子的大事,怎可如此草草了事?

    昨日就将连云坊二人的睡榻给收拾好了,一块住到沈荠的东厢去,还置办了一个大衣橱,俨然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

    景安只要将她从张家抱到连云坊即可。

    张婶还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头发已然白了一半,但还是吞下那苦涩酸痛,带着和蔼的笑意,将一块红盖头披在她的头上。

    沈荠无父无母,张婶便是她最亲近的人。

    随着眼前的光一点点被红色掩盖,属于沈荠的吉时渐渐临近。

    门外锣鼓喧嚣,沈荠由岑娘搀扶着一步步走在铺就好的红绸上,她步履轻缓,可搭在岑娘小臂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父亲、母亲,今日是女儿大喜的日子,只要迈过脚下这道门槛,女儿这一生便要与他相伴,还望在黄泉之下安息,女儿会为沈家报仇,早日扳倒叶亭贞。

    思及此,她的心忽然就颤抖了一下,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疼。

    太子殿下,此刻也在天上看着吗?

    她终有一日会提着叶亭贞的项上人头去衣冠冢祭奠。

    前尘往事如一幅幅画卷在沈荠的脑海如走马灯时掠过,当展开有关景安的画时,她的手慢慢不再颤抖,无论是初见时受伤的他,还是雨天替她撑伞的他,抑或是买下一束梅花的他,还是背负骂名仍旧一身清骨的他。

    只要是他,她忽然就不害怕了。

    当在岑娘的提醒下该迈过门槛时,沈荠依言抬脚迈了一步。

    前尘往事就此停住,不再翻页。

    景安正在张家门前等待,手里还拿着红绸。他额发高挽,一身与沈荠同出一辙的绯红喜服,身姿挺拔,眉目俊美,褪去先前的萧索与沉寂,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矜贵。

    他看着沈荠由人搀着一步步快要走到他的面前,波澜不惊的双眼此刻也紧张起来,怕这路太长,也怕这路太短,长到此刻他心急如焚,抑或短到这是一场黄粱美梦。

    这场婚事仪式太过简单,甚至简化了很多必要的过程,也是为着叶亭贞那边的缘故,不愿扯上太多的风头。

    何况在筹备婚事之前,景安还有个私心,倘若事成之后,他也可昭告天下自己与沈荠毫无瓜葛,如果她的故人还在,也可还她自由身。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看着沈荠灿若繁星的模样,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如此大度之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这场梦可以再做的长一点。

    当岑娘将沈荠的手交予景安时,即使周遭锣鼓喧天,但是心跳怦然但是清晰可闻。

    他将红绸递与沈荠,二人缓缓进了连云坊。

    宾客寥寥无几,自上回街坊们登门后沈荠就与他们少了往来,现在景安在翰林院有了职位,不再是当初来时那个局促的穷酸书生,也就渐渐生疏起来。

    院中拢共办了几桌宴席,来的皆是些与沈荠有私交的街坊,也有景安的同僚想来往,只可惜统共就写了几张请帖,也就此作罢。

    景安牵着沈荠的手,后面还跟着岑娘和吴晴清几人,一起进了正厅。

    沈荠的心抑制不住跳动,此时此刻被遮挡住视线,略显局促。

    她只能感受到红绸另一端景安的动作。

    张婶和林秀山坐在上座,权当长辈,沈荠在与景安行拜礼的时候,堂前堂外,皆是见证。

    随着第三拜,二人将腰弯下,这礼就算成了。

    沈荠被送进东厢,景安留下酒宴宾客。

    东厢处处以红绸装点,桌上燃起大红喜烛,带着昏黄的光线将她忐忑不安的心一点点照亮。

    她端坐在榻上,这里的被褥皆是新换的,放上了两个软枕,一切都是按着沈荠的心意摆放,处处彰显小巧思。

    听着外面觥筹交错声,还有一声声由衷道贺,她有些恍惚起来,今日便嫁为人妇,她倒有些不适应。

    想起儿时曾憧憬起未来夫婿,那一定得是和父亲一样的人,再后来遇到太子,也曾妄想如果能嫁与太子也不错,大婚一定得是全汴京最热闹的,红妆十里,万人空巷。

    后来太子不在了,她也曾想过就这么筹备复仇,如此一生便罢了。

    如果没有春宴这一遭,她是不会嫁与景安的。

    但可惜,没有如果。

    倘若没有春宴,她还会不会嫁与景安?

    沈荠在心里暗自问自己,或许到了今夜,一切皆都验证。

    经历这么多变故,她一直将自己保护的很好,倘若他人不肯付出全部真心,她的真心不会暴露出一分。

    哪怕是景安,也是如此。

    还在院中的景安还不知道沈荠此刻千回百转的心绪,他正在苦恼着如何推脱旁人的酒。

    “景公子,大喜啊!”

    有人从席位上起身,敬了景安一杯酒。

    景安认出是住在后面一家的胡屠户,脱下油腻腻的袍子换了新干净的衣裳,显得神采奕奕。

    他拱拱手,以茶代酒,将杯中茶喝了下去。

    胡屠户喝的有些多,醉悠悠的站立不稳。

    “大丈夫,怎么就喝不得酒?”

    他一饮而尽后,又从桌上拿起一杯酒递与景安,“来,干了它!”

    屠户声音大嗓门,中气十足,众人纷纷朝他这边看,旁边的妻子扯了扯他的袖子,教他不要太过较真。

    景安没办法,面露难色,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以袖子遮掩将酒倒掉,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哎,我来!”

    有一条胳膊横过来,径直绕过景安将那杯酒接过去,笑的狡黠。

    “方才这位老兄已经敬过了,这酒该是小弟敬景公子。”

    胡屠户眨巴眨巴眼,呆呆的坐了下去,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冒金星,这条巷子里从没见过这等模样的人啊。

    景安看着身旁站着的人,待他喝下这杯酒,不觉把他往旁边带了一带,热闹的嘈杂声掩盖了二人的声音。

    “你怎么过来了?”

    季沉用袖子抹了把脸,他今日打扮的低调,也没有带小厮,与寻常家的公子没什么两样。

    “公子大喜,怎么不来贺一贺?”

    景安眼角余光看着东厢,他压低声音道,“你不去叶亭贞那里,反倒来了这里,就不怕他起疑?”

    季沉幽幽叹口气,“横竖我与他不合人尽皆知,今日他嫁妹,我若去了,旁人不得还以为我是来抢亲的?”

    他看着眼前的景安清俊雅致,哪怕穿着的喜服不是出自什么名家之手,但仍然尊贵无双,心里不觉莫名酸涩。

    他本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他的婚事理应最盛大,最热闹。

    景安听到这话,不免觉得好笑,“全汴京的女子,你若想娶谁,还有谁能拦住你不成?”

    季沉眸色一暗,但很快掩去,又露出一种由衷的欣慰。

    “您如今得偿所愿,总算不枉费您对她一片真心。”

    景安微顿,又朝东厢看去,没有答话。

    “先不说这个了,公子可知晓郑辽平?原来郑家一直打的这个主意,把叶亭贞恶心坏了。前几日郑辽平去了一次王府,想趁着大婚的流程还未开始,他有点机会,打算来个霸王硬上弓,只可惜人刚到后院,就被人逮住狠揍一顿,磕头求饶,把郑家的脸都丢尽了,真是大快人心呐。”

    景安不知还有这一遭,他以为郑家会老实一段时日,只可惜郑辽平是心急了些。

    “那郑家呢?”

    季沉摇头,“这事也是他们理亏,怨不得旁人。”

    “先不说这个了,这个送公子。”

    季沉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笑的些许放肆。

    景安微微不解。

    “掺到酒里,浓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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