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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提(四)

    翌日清晨,天光乍现,城门内外熙熙攘攘,涌入一批百姓。

    谢家军为大启流血牺牲二十载,把只有二十几人的亲信打造成一支浴血奋战所向披靡的队伍来,的确是成了大启的中流砥柱。

    苏芸云与小皇帝将此事全权交予叶亭贞来办,而叶亭贞一行也早早立于城楼之上。

    玉冠绢带飘逸,一身锦袍更是光彩照人。

    景安则与苏直一众站在城门口,待晨曦渐渐散尽,军队飒飒的马蹄声已然响起。

    沈荠一身不打眼的装扮藏匿在人群里,她与百姓同站道路两侧,只是所处的位置还不算太好,若是谢君堂真的走进来,怕是只能看的不真切。

    她不知为何心里没由来的慌乱,自景安晨起后,她不知为何心里没缘由的慌乱。

    怕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些年,她一直潜藏在这些官眷身旁,不仅是单单为了银子,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讯息,只是离给叶亭贞致命一击还差最关键的一步。

    ———没有目击证人。

    先帝已崩,先皇后辞世,就连太子也葬身火场。

    跟太子有关的人就只剩下他的亲舅舅谢君堂。

    他在边关多年,当年沈家通敌叛国一罪与他还有些牵连。

    或许他该知道些什么。

    沈荠沉思片刻。

    *

    “景大人果真仪表堂堂,虽只见过寥寥数面,但令老夫印象深刻。”

    苏直一身官袍,头戴官帽,满面红光,一把胡子随着说话时微动,看的出他心情大好。

    景安恭谨拱手,带着谦逊的姿态。

    “太傅谬赞,下官才疏学浅,也就略有副皮囊让大人见笑。”

    苏直随意跺了跺一双官靴,站了许久吹了些风,再加之这些时日养尊处优惯了,猛然还不适应。

    景安看他朝四周随意打量一番的模样,心里便明白两分,伸出手来搀住了苏直的胳膊,好让他稳稳当当的站着。

    苏直见状笑了两声,也没有推辞,这笑牵出他多年未愈的咳疾来,又咳了两声。

    “老夫身子大不如前,也该告老还乡过悠闲自得的日子喽,以后这朝堂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苏直摸爬滚打多年坐到如今的位置来,可不是光靠嘴上功夫,还有一双能识人的眼睛。

    他能看出眼前的年轻人确实不简单,想必搞垮郑家就有景安的手笔。

    “大人宝刀未老,学识渊博,又是位高权重之人,我等以后还得仰仗大人。”

    他的话哄的苏直一阵高兴,而手紧紧搀扶着苏直,身形却是笔直的,穿了一件枣红色官服,将他衬的面色如玉,隐隐有气势起来。

    “大人要多保重身子才是,下官对医书古籍略有研究,若是大人需要,下官随时恭候。”

    苏直尽管身子再如他嘴上说的不济,也不会真的需要景安的帮助,也就只把景安这话当成客套话。

    “没想到景大人还有这等本事。”

    他的声音很轻,景安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渐起的马蹄声将他的话湮没。

    “本事不大,又怎么好在各位大人面前献丑。”

    “你说什么?”

    苏直没听清,一支队伍正带着漫天黄沙打马走来。

    景安摇摇头,眼睛却一直看着队伍主帅的方向,莫名有些酸涩。

    “大人,谢家军到了。”

    苏直见状也忙从胳膊从景安手中撤回,站直身子,挤出一抹得体的笑。

    从来都是郑宣致来抢他的风头,如今郑家有那个不成器的少爷倒叫郑宣致翻不了身,真是时来运转。

    现如今,他来做这个亲迎使,真是风头无两。

    谢君堂等一众人风尘仆仆,历经长途跋涉从边境回京,满是沟壑的脸上都是风沙的痕迹。

    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汴京百姓的视线里时,百姓们都纷纷嘈杂起来,更有甚者直接跪倒在地嚎啕不止。

    沈荠随涌动的百姓一齐挤到了城门口,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就连叶亭贞选好的鼓乐也被这变故打断的不知所措。

    鼓乐声止,哀鸣声起。

    跟在谢家军后面的还有一辆辆马车和两具棺材!

    一行人很快到了与亲迎使交接的地点。

    苏直看到骑在马背上虽苍老但仍是威风凛凛的谢君堂时,心里不觉发怵,但还是强撑着面子。

    “谢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

    谢君堂看也没看他,也没有下马的意思,手握缰绳,目光炯炯的看着城墙上的“汴京”二字。

    苏直有些难堪,他知道谢君堂古板,却不料这是丝毫面子不给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身旁传来清冷的声音。

    “谢将军,苏太傅与下官奉陛下和太后旨意,特来迎接将军凯旋。”

    谢君堂本不理会这些繁文缛节,他在沙场厮杀惯了,不屑与人玩弄权术。

    但这声音像是却让他不得不放低头颅,在远处传来百姓的哀恸声,他如顽石般的心也渐渐有了一道裂纹。

    他低下头,一双眼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似乎是个面生的,礼数也挑不出错来,但是谢君堂似乎感到什么熟悉的痛苦正在慢慢弥漫。

    比起谢瑾轩和谢瑾年的先后殉国,还叫人悲痛。

    “你叫什么?”

    声音经过黄沙打磨已经变的浑厚而粗粝。

    “下官名唤景安,特有迎接将军凯旋。”

    景安垂眸,声音微微颤抖,此时有一种强大的动力逼迫他抬起头,让他去看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是又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时时提醒他——“不要冲动,否则不仅前功尽弃,都得死!”

    他强忍着极度的痛苦,几欲站立不住。

    谢君堂闻言只是一愣,久久沉默不语。

    只是这沉默让景安的心只不住在滴血。

    他恨不得呕出一口血,直到这时才知道叶亭贞的用意,原来是他当日的做法才逼得谢君堂回京!

    是他为了安置流民,拿谢家军一众人的命做赌注,让大启与北戎结交!

    也就是说,他间接害了谢君堂。

    他的亲舅舅。

    就在景安正在深深自责时,谢君堂远远便看到站在城楼之上的叶亭贞正在朝这边注视,初升的朝阳染红了谢君堂的半张脸。

    “谢家军出征前是九百六十五人,归来三百二十人!”

    他下马,身后众将士也训练有素的下马跪下。

    声音中气十足,足以让在场每个人听到,包括叶亭贞。

    沈荠的心也受到重重一击,她只知谢家军向来战无不胜,没想到边关就只靠这不到一千的人守着。

    不知是该说谢家军的英勇无畏,还是大启的彻底腐朽。

    不过,这都不是她的初衷。

    受苦的,永远都是无辜之人。

    谢君堂面带悲怆,向后挥一挥手,铠甲峥嵘散发凛冽寒光,暗红色披风随手的动作往后挥舞,如同一面红色旗帜。

    队伍都是他的亲信,排成一纵队一路小跑着到最后面的马车,将帘子掀开。

    里面赫然是排列整齐的牌位!

    上面都是牺牲的将士名字。

    将牌位拿出,一人抱着一个。

    庄严而肃穆。

    “我苦命的儿啊!”

    沈荠身边一位老妇人直接跪倒在地,悲哀的气氛很容易感染,尽管有的人儿孙不在此列,也是垂首掩面而泣。

    哭声此起彼伏,带着极度的哀恸。

    苏直见场面控制不住,明明是一场气氛融融的迎接仪式,怎地还搞这些晦气东西?

    他不禁脸色一变,心想现下叶亭贞还在城楼观望,如今控制不住场面,到时候问责他该如何是好?

    对着谢君堂道,“谢将军,王爷还在等您……”

    话未说完,却遭到谢君堂反问,“今日这场仪式可是为了给老夫接风洗尘?”

    苏直语塞,这做将军的就是与文臣不一样,说话从来不弯弯绕绕。

    “这是自然。”

    “如今给我等谢家将士们接风洗尘,死去的将士们难道不算谢家军?”

    谢君堂满是讥诮,连这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了下去。

    不过,他如今不在乎,又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一双鹰般的双眼盯的苏直浑身不自在,但还是端着太傅的架子,捋了捋裁剪得当的袖口。

    “既然如此,还请将军请便。”

    谢君堂往马旁边走了两步,看着眼前正垂下头温顺的马。

    “将士们,我们回家了!”

    他重新跨上马,笔挺的身姿像极了一把剑,气宇轩昂。

    当队伍从大道中间重新启程时,苏直有些不甘心的往旁边退了退,他朝景安看了一眼。

    “跟上吧。”

    景安颔首,极力平复好心绪,即使再恨、再痛,事已至此,他只能忍下去。

    马蹄声铮铮,百姓自发站在夹道里,看着最前面的老将军与身后一人抱着一个牌位的将士们,不禁垂泪默哀。

    两具棺材,通身漆黑,从景安眼前经过时,他估摸着是谢家大公子谢瑾轩和谢家二公子谢瑾年。

    心里不禁更加沉默。

    变故就在这时陡然发生,“咻——”

    一声箭矢破空之音自耳边传来,景安的心被揪起,电光火石间,他分辨出来声音是自身后传来。

    这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想要射杀之人除了谢君堂还能是谁?

    “太傅——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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