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

    从目睹谷红为爱劳动冒领物资,到火急火燎地去为高热昏迷的丈夫请医生,再到现在的真言吐露,恩爱了几十年的夫妻突然蹦出来一个惊天大雷,屠云觉得自己今晚的经历可真是波澜起伏。

    谷红足足痴呆了十秒,才反应过来:“宁承!!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一个孩子。”宁承脸上涌现出一种满足:“她很可爱……”

    谷红窜起来,一拳头照着宁三叔砸过去,却砸在了冰壁上:“放屁你骗我!你怎么能怎么做!?你怎么敢这么做?”

    愤怒之下,她力量大增,冰壁摇晃着,出现几条裂痕。

    “坏了,别玩脱了。”屠云赶快示意詹砚堵上口子。

    “阿红,你别生气,我最爱的还是你,能跟你一起死去是我最幸福的事情……”

    “你这个虚伪的贱人,给我滚!”谷红怒骂。

    屠云紧抿唇角,谷红此时回头试图为宁承的表现找一个理由:“你用的什么诡计,我老公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屠云十分诚恳:“它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便朝宁承问道:“你是宁承是吗?”

    “对。”宁承在谷红滔天的怒火前,竟然还是那一副儒雅平和的样子。

    “但是你不是原来的那个宁承,对不对?”

    这中年男人又肯定地点点头:“对。”

    “你是融合的?”

    对方点头,谷红一时之间遏制住了情绪,惊疑未定。

    屠云一次问得比一次快:“你是寄生的?”

    她得到了一个表达否定意思的摇头。

    “你是共生的?是最近三天诞生的?”

    这次是点头。

    屠云脑子里已经将目前的情况对了个大概,她决定更近一步:“你是由原来的宁承和什么东西融合而成的?如何融合?”

    这下,宁承既没有出声回答也没有做动作,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的弱点是什么?”屠云又一次探问。

    宁承没有任何动作,但其他人忍不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屠云看着宁三叔脸上逼真的情绪,淡淡道:“在末日前有共生及寄生关系,末日后同样也有。”

    “你的意思是?”

    “如对面的东西所言,它与宁三叔之间是一种共生的关系,这种异变的共生关系有多重形态,甚至于每一种都有细微的差别,需要仔细观察。

    “从它的表现来看,它融合了宁承的记忆,也一定程度上拥有他的一部分意志。”屠云看着对面的人形动作,淡淡道。

    “可以把这理解为特殊的异变生命体。”

    “那么我们应该怎样对待他?”詹砚面色有些发白了,从建立冰墙到封闭整间客厅,再到持续地困住宁承,他的精神力源源不断消耗着。

    “还可以撑多久?”屠云沉入异能状态观察了一下詹砚的光球,发现有些萎靡。

    她顿了一下,将感知触手延伸过去:“要我帮你吗?”

    那团滚光晕轻巧地躲了一下。

    “暂时……不用。”

    詹砚说完便忍不住侧眼去看屠云的脸色。

    屠云毫不在意对方的躲避,确定对方不想加入自己后便问道:“能试着困住它吗?”

    “活捉?”青年一下明白她的潜在意思。

    “只说真话这个特性十分难得,有可能能帮助我们获取有用的信息。”屠云难掩期待,她示意詹研动手,但谷红拦在几人身前:“不行,我要问个清楚。”

    “宁承,你为什么要和其他女人生孩子?”

    “对不起阿红,你生育风险太高了,我不敢冒这个险。”宁承痛苦而纠结地道。

    “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背叛就是背叛,我们说好要两个人相互支撑走到最后,结果你是这样对我的?姓宁的,你给我把这件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谷红咬牙切齿地道。

    “我──”宁承还待辩解,屠云豁然出声:“动手!”

    眨眼间,手掌薄厚的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几乎是两个呼吸就把宁承困在其中,合拢后冰壁迅速增厚。

    “为什么要困住我!”宁承满面恐慌,反应快得可怕,几乎是冰层刚一蔓延的一瞬间便变了脸色,朝众人发问。

    而他自己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又转头向谷红求救:“阿红,你难道要真的看着我死吗?我是真的爱你啊!我没有撒谎!”

    谷红想到刚才的对话,心情激愤,几乎难以维持理智,她喃喃道:“说的都是真话……说的都是真话……”

    “啊!!!”宁承看谷红帮不了自己,用力一咬牙,身体诡异地旋转了一圈,硬生生把被冻住的手臂扯了下来!!

    “老公!”谷红尖叫,下意识伸出手。

    医生则不忍地闭了双眼,又强迫自己睁开,视线不由自主落到那手臂上。

    “这这这……”他指着那条手臂,结结巴巴地道。

    众人只见那手臂硬邦邦镶嵌在冰中,断口处十分平滑,像是一层光滑的镜面,至于血液,是一滴也没流。

    简而言之,正常人类的身躯绝不可能是这种状态。

    谷红僵硬在半空,第一次直面了她枕边人的异常。

    “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我?”宁承眼睛一片漆黑,怒道。

    他的皮肤突然涌动起来,皮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快速游动,宁承大叫一声,突然从卧室门缝内涌出一片黑色的粘稠液体,液体接触到冰面的地方冒出一团团灰烟,冰面被极快地腐蚀掉。

    卧室距离客厅不过三米左右,几乎是眨眼间,黑色液团便覆盖到困住宁承的冰壁上,刀切豆腐般直接切开冰壁,覆盖到宁承身上,那只断掉的手臂被液体一裹,融入其中。

    “阿红,我……”宁承的头从黑色中涌现出来:“我知道你觉得我背叛了你,但是我也是为你好,我是要跟你一起白头到老的。”

    “但我们毕竟还是要有个孩子,这样等我们老了可以照顾我跟你。”

    他边对谷红解释,边快速后退,撤到窗边。

    窗口封住的冰被腐蚀融化,他爬上窗口,回头:“阿红,我觉得我有些不对劲,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吧。”

    “宁承,你不准走,给我把事情说清楚!”谷红尖利的声音刺得屠云耳膜发痒,她偏了偏头,用手掌挡住自己的耳朵。

    宁承身上的液体像是黏液团一样牢固地粘着墙面,带着他从外墙上往下挪。

    谷红几拳打碎外侧的冰壁,就要追赶。

    “哒哒哒——”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屠云拉住谷红,因为谷红力气过大自己反而被带得一个踉跄,詹砚眼疾手快地揽住她。

    宁承探出一半的身躯微微颤抖,发出痛呼。

    “为什么……要伤害我?”宁三叔绝望地道,面露恨意。

    枪声惊起了在电线上栖息的飞鸟,一只鸟恰好从宁承身前经过,他身上的液团探出一只触手,将鸟拉到自己近前,随后,拳头大的鸟在空中迅速异化,膨胀成一只黑色巨鸟,宁三叔的头颅接在鸟背上,旋即振翅高飞。

    子弹从下往上追逐着鸟翼,同时,恐怖的高温从下方凭空卷出,龙卷一样去吸噬着巨怪尾部,鸟背上的男人头颅发出阵阵嘶吼,扛着高温尽力向上飞去,最终踉踉跄跄消失在高空。

    “……”屠云推开詹砚,站直身子:“他走了。”

    “咚咚咚──”门口的冰墙传来敲打声,亮度极高的灯光将整个客厅照得无所遁形。

    屠云看到锦芝和曹少校等人站在门外,便让詹砚融去门口的冰墙。

    “没受伤?”曹少校赶上前,打量众人。

    几人摇头。

    屠云对锦芝道:“这里的所有地方都要用高温烧过一遍,东西损坏也不要紧,最好直接高温碳化。”

    锦芝挑眉,看了一眼呆站在原地不做反应的谷红,答应下来:“好。”

    曹少校对医生及同行者道:“抱歉,我们不够警惕,导致发生这种意外,你们辛苦了,先离开吧。”

    医生惊魂未定地跟着队伍离开,锦芝对自己恨铁不成钢:“啧,让他溜了!”

    “他行动太快,而且形态奇异,确实难以困住。”屠云耸耸肩。

    在宁三叔自爆秘密的时候,锦芝和曹少校已经赶到了楼下,屠云靠着跟两人之间的链接给两人传递模糊消息,尽力在各个出口做好部署,可惜没有预料到宁三叔有异化鸟类的能力,布置的防线多是在陆地上,让他给逃了。

    “你倒是不沮丧。”曹少校道。

    “这种意外情况下,没有人受伤是最大的胜利。”

    曹少校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是啊。”

    他转向谷红,对这对路途中的夫妻的坚贞感情颇有印象,于是轻拍她的肩头安慰:“谷红同志,你节哀。”

    谷红仿佛被这个动作带回了现实,回过神,一把挥开曹少校的手:“节什么哀?”

    “你丈夫他已经……”曹少校不知道楼上发生事情的具体细节,以为宁承已经异变成怪物。

    “已经什么,他还没死!”谷红迅速否认,心中憋了一股气,恶狠狠地冲曹少校叫道,她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眼中满是血丝:“我早晚找到他,让他给我说清楚。”

    被背叛的巨大愤怒此刻终于淹没了她,谷红全然不顾后果,扛起一旁的厚重餐桌狠狠往墙上摔去:“妈的宁承!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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