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慎理习惯性想勾起一个笑容，但最终抿了抿嘴角，回道：“没多久。”
屠云问：“宁独婧，她怎么样？”
宁慎理摇头：“她没有回过家。”
“在哪里？”
“……停车场。”
屠云转身便要离开。
“小云！”宁慎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屠云转身，看到一张疲惫，痛苦的脸。
“你……打算怎么做？”他顿了顿，道：“李教授的推论我也看了，我觉得可以一试，你怎么看？”
屠云没有回头：“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但你……你相信吗？”
宁慎理期翼地问。
屠云垂下眼睛：“相信。”
——真的吗？
宁慎理想这么问，但没有说出口，即便李教授推论正确，可如何找到连接在一起的方法，还遥遥无期，这期间，屠云会对这条道路始终如一地相信吗？
如果答案是不，那么他几乎可以看到她最终的结局。
他看着屠云身影没入黑暗中。
屠云缓缓训练场，训练场罕有人在，只有零星的那么几个人。
远处一个轮廓看到了屠云的身影，跑过来。
“学姐！”他到近前，刹住脚步。
“元骏？”屠云淡淡点出对方身份。
他身上的柠檬香皂味顺着风散开，屠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元骏有些慌乱，开口：“学姐，你……你还好吗？”
“我像有事吗？”屠云反问。
元骏卡了一下——怎么可能没事，他想。
他从末日一开始就跟着屠云等人，最明白她最执着的是什么，屠阿姨她们这些人的生命，她看得比她自己的都重要，像是好不容易奇迹般地从大海中捞出了那根针，便死命握住，即便是刺进血肉里也不在乎。
“这么早训练？”屠云挑了个话题。
“嗯，为了在去黑石基地的路上不拖后腿，我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元骏顺着话回答，他从来不是一个让人为难的人，尤其是对屠云。
屠云沉默。
好一会儿，她才道：“基地遇袭，近期内不能按照之前的计划出发去黑石基地。”
“啊？”元骏乍一听难掩失落，但转瞬他立即收拾好心情：：“没关系，我听学姐你们的安排。”
“练吧。”屠云挥了挥手，不欲多言。
她顺着训练场边缘走开，并不在乎停在原地看着她的青年。
走到尽头，左边是一排排高大的卡车头，间或夹杂着些皮卡小车之类的车型。
屠云走入这片沉默的钢铁框架中。
她顺着车辆之间的缝隙缓缓踱步，用心听着周围的声响。
走到最后端靠近围墙的那一排，她才停住脚。
敏感的鼻子闻到的是一种宿醉的难闻气味，混杂着机油、铁锈味，熏得人几乎快吐出来。
屠云打亮手电筒，踢了面前从车底露出的下半截身子一脚。
没有动静。
屠云又踢了一脚，然后蹲下身，揪住对方的衣服把她从车底拖出来。
宁独婧一身油污和酒气，掀开眼皮看了屠云一眼：“前面这些车我都修好了，你们开就行。”
说着，她还在车底的手一顿摸索，摸出一个酒壶，打开瓶盖灌起来。
喝完她递给屠云：“喝几口？”
屠云接过，喝完了一整壶。
宁独婧躺在地上，喘着气，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怎么办呢？你说？”
“多想想宁慎理。”屠云挤出几个字。
宁独婧“切”了一声，满不在乎地翻个身，呼呼大睡起来。
屠云在角落找了个地方，掏出晶核开始吸收。
到了天亮，她与队伍集合，二话不说向另外一个方向开去。
一路就是机械地清理丧尸，收集晶核。
有队员抱怨：“谷红这个疯婆子，找到那个怪鸟后就不出任务了。”
“就是，队长，我们别把她放进队里了，太不稳定了。”另外一个人想要将谷红提出队伍固定队友的位置。
屠云恍若未闻，提刀冲进另一座楼里。
从早到晚，每时每刻，屠云都拼尽全力，不让自己有任何空闲的时间，除了清理丧尸，就是吸收晶核，哪怕头疼欲裂也不会停手。
一天、两天、三天——
晶核源源不断地供给，屠云的精神力每一天都能提升一大截。
她身上的伤口层层累加，在汲取他人精神能量治愈后，总会留下一些淡疤，这些疤痕往往没能等到修复，就会被再度破坏。
小队的队员意识到了屠云的疯狂，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喘，到了后面只剩下沉默。
沉默中队伍以一天六七万的速度，快速蚕食着棘手方向上的丧尸们。
太阳如期落下，屠云的队伍回到基地，她跳下车，脱掉浑身沾满血迹的衬衫，回身，就见到了李老师，正站在大门处等着自己。
屠云急急向她走去，嘴里发问：“怎么了，出什么事——”
她的膝盖不受控制地一抖，半跪在地上，那是脱力的表现。
屠云马上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微微摇晃了一下，就立住在原地。
李老师走过来，眼睛扫过她的浑身伤痕，接着聚焦到她的脸上。
屠云的脸色很不好，她大开大合地使用自己的精神力，毫不吝啬地挥霍然后又补充，依靠这种方式来快速增长自己的底蕴。
但这种办法也极其伤神，屠云摆摆头，把视野里的两个李老师合成一个，提起精神去看她的表情。
李秀玉瘦小的身体直挺挺地站着，她是仰头去看屠云的，一向清明的眼睛，盛满痛惜和悲哀。
“小云，你不信我。”李老师道。
屠云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抽走了很大一块，现实的风在空洞中回旋摆荡，啸声阵阵都是无声的痛喊。
“我相信。”她道。
李老师立起眉毛，这是她生气的表现：“骗人骗自己！”
“你这是干什么，站在这里就只剩下半条命了！这是相信吗？这是去寻死！”
“你觉得，你再死去，还会像这一次一样找到老屠老赵她们！？”
李老师说着，坚决地摆出一个不的姿势：“不可能，小云，你能在末日前的时间节点遇见我们，并且保留之前的记忆，是个奇迹。”
“奇迹是不会再次发生的，你就算在这个世界死去，到了另外的平行世界，可是你不会有记忆，也极有可能找不到她们。”
“你看看这些实验结果。”她说着，递过来一沓单子。
屠云被动地机械阅读，读完，她浑身颤抖，摇摇欲碎。
“这些结果说明了很多事情，但更重要的是，启发我做了一个实验，一个链接的实验，我用了很多异种来验证我的想法，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我。”
屠云下意识应道：“好。”
“前提是，你的状态要在最好，现在这样，不行。”李老师命令道：“之后你就在基地好好修养，不要再外出。”
她说着，握住屠云的手，干燥的手掌将温暖的温度传递到她寒凉的掌心里，几乎是有一种恳求的姿态：“相信我，小云。”
屠云呼出一口气：“好。”
“你孙姨煮了好吃的，我们把小婧叫上，走。”
屠云被李老师拉着往停车场走，走进了，就看见宁独婧靠着车身坐在地上，唏哩呼噜地吃着一桶泡面，旁边随意散落着其他泡面桶和垃圾。
“小婧。”李老师叫道。
“干嘛？”宁独婧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汤，抹了抹嘴，问。
“回去吃饭，你——”李老师的话没说完，脚边的土地突然一振。
四周哗然之声顿起，屠云拉住李老师。
“是那种虫子！它们竟然又来了！”李老师惊道！
屠云把李老师拉退几步，打开卡车门把她拱进车厢里。
然后回身看向原处。
一条巨虫正缓缓从地里蠕动而出，屠云抄起旁边的汽油就泼了过去，冲宁独婧道：“打火机！”
宁独婧在口袋上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防风打火机，脱下自己浸满油污的手套点燃，然后甩了过去。
巨虫顿时扭曲起来，屠云掏出手枪，朝对方射击。
火焰的威胁让这条似乎没有眼睛的巨虫极其痛苦，但它依旧试图朝屠云和所在的方向涌来。
屠云拿起一根撬杆，狠狠击打。
吸引了巨虫的注意力后，她向停车场外跑开。
沿途所见有好几只巨虫已经钻了出来，正在地面肆虐，它们似乎有灵智般，专门挑选对它们极有威胁性的异能者进行攻击。
“啊！！！”一个异能者被口器咬住，巨虫躬身而起，将其一口吞下。
“滚！”林灵面对张扬的巨虫，操控异植左右抵抗。
经历过上一次后，这次人们很快反应过来，训练场上的人们操着武器赶到，枪口喷吐出密集的火舌：“哒哒哒哒——”
热武器在这些巨虫身上起了作用，它们被打得节节败退，回旋几下，便立刻退回来时的土坑中。
屠云感知到队友的精神体被裹挟着一起带进了土层之中。
“它们好像是故意的！？”屠云来不及多想，顺着坑缘滑下，追击对方。
她只朝那通道里跑了几米，便被松软但厚实的土层挡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