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初醒

    一个空旷的山谷内,百米瀑布犹如从半空中落下,冲刷着底下的大块溪石,明明一幅山清水秀的画卷,却寂静地有些让人害怕,仿佛一切都是假象。

    盘坐在一块溪石上的初则此刻只觉得心口一阵窒息,额间细汗密布,猛地从入定中惊醒。

    这突然间的情绪波动打乱了他原定的计划,他不该这么早就出关。

    初则捂着胸口喘息,脸色竟有些惨白,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咳出的鲜血瞬间被溪水带着远去。

    阿酒果真和那丫头长得一模一样,可在度朔山身死后,她又经历了什么?

    当初雨师郁怀也仅仅是知道她被遗失在了北山国,她又是被谁重塑的肉身?

    他想强行重新入定,却硬生生又憋出一口血。

    初则只好收敛心神缓缓起身。

    他轻抚了下手中的银戒,空无一物的高空中竟生生撕裂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黑黝黝地犹如张口想要吞噬一切。

    只见他一跃便进入那入口中,待他重新出现的时候,已在夕风殿。

    看着眼前熟悉的夕风殿,初则莫名有些失落,这是他从没有过的心绪。

    待抬手抚上眼角的时候,竟是一颗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

    初则看着殿内案几上静静躺着的‘不拘’,不禁又添上了几丝惆怅。

    这丫头浑身的倔劲还真是一点没变。

    中极殿的饭堂内,一如往日般的热闹,各弟子成群结队地边吃边打嘴仗。

    阿酒正使劲扒拉着眼前的饭菜。

    坐在她对面的计清风和师从云两人不禁好奇打量着她。

    这小师妹是怎么了,这段时间不是埋头吃饭就是避在房中独自练功,和谁也不搭话。

    计清风小心道:“小师妹,你别光吃饭,多吃些菜啊。”

    计清风将一盘菜往阿酒面前推了推,阿酒倒也不客气,直接夹了一大口。

    师从云试探着问道:“小师妹,最近怎么都没见你练不拘?”

    计清风看着师从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还好自己把师从云喊过来了。

    自己天天在中极殿也没发现阿酒的不拘怎么不见了,阿云今日这才过来,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果然,阿酒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下,使劲拔了一口饭后,冷冷道:“扔了!”

    “什么?”

    计清风忙急的跳了起来,急道:“小师妹,那是小师叔的不拘,你怎么能扔了。”

    师从云拉着计清风重新坐下,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小师妹,这不拘扔哪了?”

    “夕风殿”

    计清风总算舒了口气,这是还给小师叔了啊。

    计清风又想到什么似得惋惜道:“小师妹,你要是不想用不拘,可以给我啊?怎么还给小师叔了,反正他也用不着不拘,要想重新从他手上要不拘可就难了。”

    正在计清风啧啧惋惜的时候,饭堂内突然变得安静起来,计清风不禁后背一凉,他们这是怎么了。

    “小师叔…”

    不知谁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句。

    计清风刚想转身搜寻,却见初则已坐到他的对面,一身冷冽气息显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吓得中极殿的弟子恭敬地站了一屋,都自觉地避开一丈远。

    计清风和师从云也连忙站起,唯有阿酒仍像旁边没坐人般,埋头苦吃。

    初则示意众弟子重新坐下吃自己的饭,淡淡道:“本君只是过来说几句话,你们不必拘谨。”

    计清风倒不甚在意重新坐下,师从云挨着计清风也重新坐下,其他弟子也慢慢落座。

    可是围着初则的几桌都自动避开了,宁可几个人占一桌也不敢往这边坐,显得计清风他们这一桌孤零零地被围在中间。

    初则拿出不拘放在桌上。

    “不拘上的禁制已解,你可以重新拿回去了。”

    殿内的人看是在吃饭,实际上恨不能自己多长一双耳朵和一对招子,好将这边的事情看清听清。看着那桌上发着银银寒光的不拘,不知小师叔是何意,这不拘不是小师妹的吗?

    众弟子知道不拘真实来历的很少,更不知道这是初则送给阿酒的。

    计清风开口疑惑道:“小师叔,什么禁制?”

    初则并未回答,师从云连忙拉了下计清风,让他闭嘴。

    两人心中皆是疑惑不拘上何时有禁制,还是小师叔下的?

    阿酒冷冷道:“不必,我承受不起。”

    满屋的弟子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师妹是对小师叔说的吗?

    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想再仔细听清,却没了下文。

    初则冷笑一声:“你不是一直想有自保之力吗?如今离开了不拘,你还能做到?”

    阿酒愣住,自己之前的功法完全都是按着不拘来练的,重新换回剑术定要从头开始,或者另寻一个适配功法的鞭子。

    “弟子有没有自保自己,弟子自己心里有数,又何须劳烦小师叔操心。”

    满屋的众弟子这下算是听清楚了。

    这小师妹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和小师叔顶嘴?

    不过他们心底却希望来的更劲爆些。

    初则脸色冷得能滴出水,但凡有点眼力劲的都默默躲到了一旁,免得殃及池鱼。

    初则起身,正在众人以为他要离去的时候,却见他一把拉起仍在埋头吃饭的阿酒。

    阿酒被他拉的一个趔趄,筷子也掉了,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便被他拖拽着出了饭堂。

    众弟子惊恐地看着阿酒,不禁为她感到担忧。

    待两人走远后,众人便哄地一下都堵到门口和窗前,想看个究竟。

    初则拉着阿酒一直走到了中极殿的广场上,一路上众弟子都纷纷避让。

    阿酒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很是不耐烦地看着初则:“你到底要干嘛?”

    阿酒难得不喊他小师叔。

    初则将不拘抛还给她。

    “本君不用任何灵力,也不还手,只要你能在百招内近的了本君的身,本君就不强求你。”

    阿酒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发泄,恨恨道:“这是你说的。”

    “正是。”

    阿酒带着满腔的怒气,手中的不拘蓄势待发。

    众弟子都睁大眼睛,恨不能跑到跟前。

    他们这是看到了什么惊天大事,小师妹居然敢挑战小师叔?

    阿酒抖的手中不拘噼啪作响,扬起一鞭便朝初则挥去。

    初则一个侧身便轻易躲过,阿酒见一击不中出手便越发狠厉。

    辗转腾挪间,阿酒根本打不着,越是打不着火气越是大。

    众人渐渐地觉得这完全不像比试,倒像是在发泄。

    一个被惹怒的小娘子,正当街追打着那罪魁祸首,恨不能抽掉那人一层皮。

    不肖一会,阿酒弯身微喘,满头大汗,狠狠看着眼前身姿潇洒的初则。

    越看越是觉得眼前之人可恨,待回过力后,又开始了下一轮攻击。

    初则脚下步伐不停,口中轻数着招数:“第九十招、第九十一招”

    “你还有九次机会”

    “还有五次”

    阿酒暗暗加快了速度,可是越是心急越是不能得手。

    “还有一次”

    “第一百招”

    阿酒仍没有停下来的意识,卯足了劲,仍朝初则抽来。

    “第一百二十招…”

    阿酒手下速度越发快,奈何就是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第两百招…”

    阿酒大有不抽到他,誓不罢休的架势。

    围观众人不禁担心,小师妹怕是还没抽到小师叔,自己就得力竭而亡了。

    初则面色不悦,径直抬手朝阿酒的不拘迎来。

    不拘一鞭子结结实实地抽打在他的小臂上,瞬间便将初则的衣袖抽的裂开,鲜血染红了一片袖口。

    围观的众弟子都惊的倒吸一口冷气,又不禁悲哀地看了看阿酒。

    阿酒忙收回不拘,看着上面仍残留的血迹,有些慌道:“是你自己迎上来的,可不怪我。”

    初则见她收手,便扯了扯衣袖。

    “这下倒好,你不仅没赢得了比试,倒需要赔本君一件衣衫。”

    计清风和师从云连忙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不知是为了护着阿酒还是护着他们的小师叔。

    计清风道:“小师叔,你的伤?”

    初则扫了一眼围观的众弟子,便转身离开了。

    吓得那群无辜的人赶紧强迫自己忘了今日所见之事。

    “小师妹,我今日可是真服了你了,你居然敢抽小师叔。”

    “就是!”

    “就是!”

    “小师叔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是啊?小师妹,小师叔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被你发现了?”

    那些弟子见初则离开后,连忙围了过来。

    “你们是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小师叔的事也敢打听。”

    计清风上前呵斥了一番众人,大家只能意犹未尽地悻悻退去。

    计清风自己转头却对阿酒道:“小师妹,小师叔刚刚说的禁制是什么?他什么时候在不拘上下的禁制?”

    计清风师兄还真是‘以身作则’,不许其他弟子打听,自己却是好奇心满满。

    阿酒自嘲了一声道:“他只是想监控我的一举一动。”

    师从云:“我想小师叔即使一开始有监视之心,现在也早已把你当自己人。不然也不会长路迢迢地陪你去南疆,更不会亲自将不拘重新还回来。”

    阿酒沉默不语,看着手中的不拘,陷入了沉思。

    他确实曾经帮过她不少,两次三番从风渡手下救了自己。

    师从云继续道:“不拘造成的伤势,没那么容易愈合,想来小师叔也不屑用灵力来治伤。”

    师从云在袖袋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阿酒。

    “这是中极殿特制的,对神器造成的伤势有奇效。”

    阿酒想起之前风渡被不拘伤到后,就记恨了自己很久。

    阿酒没有去接瓷瓶,计清风却从师从云手中一把拿过瓷瓶塞到了手中。

    “阿酒,你还不给小师叔送去,你以后还少不了仰仗他。”

    夜风习习。

    阿酒借着月光从中极殿踱步到东侧峰。

    竟像整整走了一年般,一路挣扎着去或不去,磨磨蹭蹭间最终还是站到了夕风殿门外。

    殿中烛火通明。

    阿酒却迟迟不敢敲门。

    “你打算在殿外站到天亮?”

    殿中初则的声音传来。

    阿酒缓缓推开门。

    初则坐在矮几旁正往瓷杯中倒着茶水,脸色似乎有些苍白,被不拘抽中的小臂上缠绕着薄薄的纱布,上面的血迹仍隐约可见。

    不拘的威力有这么大吗?不过是抽中了小臂,竟能让初则神君都现出疲惫之色。

    阿酒略带愧疚地上前低着头道:“小师叔。”

    坐在案几前的初则,轻饮了一口茶。

    “气消了?”

    初则的语气是难得的温柔,甚至是有些宠溺。

    阿酒愣住,不禁抬眼想看清此刻的初则,恰恰迎上他抬头朝她望来的目光。

    目光想触的那刻,阿酒似乎看到了他那深藏眼底的柔情,连忙慌乱的避开。

    阿酒告诉自己,肯定是自己的幻觉。

    “你手中是何物?”

    “这是从云师兄给我的伤药,不拘的伤没那么容易治。”

    初则朝她伸手,阿酒却不知她是何意。

    “这不是给本君的吗?”

    阿酒不禁觉得自己心绪有些纷乱,连带着脑子都转不过弯了,忙将瓷瓶递到他手中。

    初则一圈圈解开小臂上的纱布,最终展现在眼前的是那道刺眼的伤痕,仍在往外渗着鲜血。

    当时阿酒可是不遗余力的狠狠抽了上去,而初则却没有使用任何灵力护身,是生生接了这一鞭。

    初则却像处理的不是自己的伤口,随意地将瓷瓶中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上。

    他上完药,伸手道:“纱布”

    阿酒见一侧的案几上还有些干净的纱布,便连忙拿过来递给他。

    见他单手摆弄纱布很不方便,甚至有些狼狈。

    “小师叔,弟子帮你?”

    初则将纱布递给阿酒,算是默许。

    阿酒蹲身在他身旁,一圈一圈地绕过他的小臂包裹着。

    “之前本君所做,是有不对之处。”

    阿酒手中微顿,不敢抬头看他,心中狐疑,他这是再给自己道歉?

    “可..可你这脾性也够大的。”

    阿酒似乎听到他轻笑了一声,不禁觉得他这是在埋怨自己性子大,冷漠地迎上他的目光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但也不容许他人欺我。他人若对我有恩,我定会结草衔环来报答,可若是欺我,必将以牙还牙。”

    初则眼中神色一滞,似有淡淡的失落。

    阿酒不懂他眼中的深意,只道他对自己应该更是嫌弃了吧。

    算了,嫌弃就嫌弃,自己本就和他不是一路人。

    “过刚易折,也许你可以尝试放下一些,这世间没有那么多想加害你的人,也没有那么多需要你报恩的人。”

    阿酒嗔笑了一声。

    “放下?小师叔你自己能做到怎么潇洒大度吗?我怕是学不会。我以前就是这么活过来的,以后也只能这么活下去,要是哪天放下了,怕是心中的信念会土崩瓦解,就无法挽回了。”

    初则默然无语。

    阿酒自打记事起便在雨师庙,没有父母亲人,也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人,只有雨师庙的道长是唯一的依靠,心中更是时常会惴惴不安。

    这些话,她也是第一次对外人说起。也许有时候她也会嬉笑玩闹,难得露出少女心性,可她自己知道,对于这个世间她一直抱着谨慎心性,是骨子里带来的惧怕。

    阿酒重新站起,躬身对初则道:“小师叔,多谢你陪我去南疆,也多谢你几次三番从风渡手下救我。虽然风渡多半是因为和你有仇才记恨我,可不管怎么样,终究也是你救得我,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回报。至于你欺我瞒我的,今日这一鞭也算两清了。”

    “当真要算的如此清楚?”

    阿酒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恭敬道:“若是无事,弟子先退下了。”

    “不拘不会轻易认主,好好保管,再乱丢,你会伤了它的灵性。”

    阿酒微垂头,算作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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