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征把陈妈临走时给她的一张毛爷爷偷偷地塞进了房骏的书包里。当房骏到家打开书包时看见这张卷成一卷的钞票时脸上红了白，白了又红。他记得自己反复提醒过她，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特别是她。不想从她眼睛里看到任何怜悯的情绪，那会让他觉得自己离她更远，想抓也抓不住。

    陈征给陈济狸和陈信然每个人带了一个能翻跟头的小猴子，只要上劲儿，它就会拿着两根黄香蕉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直到用尽力气。陈信然爱不释手，拿着它屁颠屁颠地出去找小伙伴炫耀去了，陈济狸用手心攥着，眼睛也不错滴看着陈征跟陈妈和自己奶奶讲述着省城里的见闻。说到他们住的宿舍的门上竟然有个大洞能伸进人拳头时，陈济狸眼睛瞪得溜圆，紧张地等待着下文，后来听说房骏也去了，脸上有了些怏怏。

    陈妈做了一桌菜，叫陈济狸和奶奶也在家吃。

    “信亮不在家吗？一起过来吃啊！”

    “他去饭馆了，齐丽又包了个大的门面，要重新装修，忙不过来，我让他过去帮着忙活忙活。”陈奶奶摩挲着陈济狸的头发，随意说道。

    陈妈妈是知道老太太的心思的，凝视着低头不说话的陈济狸，他紧抿着唇，纤弱的手指紧紧的捏着筷子，骨节都泛着青白。陈征夹了一块排骨放进他的碗里，用筷子当当敲了两下他的碗沿儿，“吃啊！”

    陈济狸抬眸看了看陈征，好似想挤出个笑脸，又看着更难看，索性慢慢用牙齿撕着肉。陈信然跑进屋，一双黑手就朝着排骨伸了过来，被陈征准确地一筷子拍掉。

    “脏死了！洗手去！”

    陈征照着陈信然的小腿踢了一脚，他才跑去洗手了。回来后拉了把木凳坐在陈济狸身边，给他夹了一根白菜丝放进他的碗里，小声说：

    “你帮叔个忙呗！”陈济狸吃着碗里的排骨，不解地看着他。陈信然从口袋里掏出5块钱就要塞进陈济狸的裤子口袋里：“你把你那个小猴子卖给我呗！其实它肯定不值5块钱，···呵呵···，陈征怎么可能花10块钱给咱们买玩具？李四儿看着好玩，想要，他好不容易凑了5块钱，我看你也不拿出来玩，不如···”陈济狸默默地放下碗筷，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塞进陈信然手里。

    “大侄子！不！大哥！我都跟他说好了！不行你等下次有人进城，我再让人给你买一个？”

    陈济狸低垂着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冷清：“死也不卖！”陈信然还要磨叽，被陈征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那么爱钱，拿你自己的去换，别打陈济狸的鬼主意！”

    吃过了晚饭，陈济狸和奶奶回了家，陈济狸趴在炕上，看着奶奶用蓝色的毛线在钩针上起了个头儿，两只苍老干瘦的手略显笨拙地不停钩来翻去，奶奶正在给他织一个毛线套，他怕他的小猴子沾到灰尘，一直揣在怀里不肯拿出来，甚至他都没放在地上看看，它到底是怎么翻跟头的。奶奶就帮忙给他织个口袋，方便他把陈征第一次买给他的礼物，珍藏起来。

    “奶奶，你真的想让叔叔和妈妈结婚吗？”陈济狸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奶奶手上一顿，眼圈就红了，过了一会儿才又端起钩针凑到灯下，用手在陈济狸的小脸上抹了一把：“我看见你这张小脸啊，就想起你爸爸。简直跟你爸爸小时候一模一样！以前我用煤油灯做针线的时候，他也这么趴在我身边，跟我说话。你爸是我身上的一块肉，你爸走了，你是奶奶的心尖尖了！奶奶舍不得你，可这么拖着，你妈一个女人，管着个饭馆，给咱们一大家子挣饭吃，奶奶也心疼。得找个人帮衬她啊！可要是她把你带走了，那不是要摘了你奶奶我的心肝儿啊！你懂吗？要是你老叔能想得开，咱们就还是一家人。”祖孙两正说着话，陈信亮从外面回来了，他洗了手，坐在炕边儿，笑着摸了摸陈济狸的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陈济狸想回应他一个微笑，可惜只扯了扯嘴角，：“这就去睡！”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饭店有啥事？”老太太放下织到一半的毛线，起身要给陈信亮做饭去，被陈信亮一把拉住胳膊，道：“我陪嫂子回来的，办点事，村里有家练歌房说是被警察连窝端了，房骏在那打工，也被抓了进去，给嫂子打电话到村里派出所，我不放心她大晚上的自己回来，就陪着她一起回来了。”

    “房骏哥哥被抓了？”陈济狸瞪着大眼睛看着陈信亮，陈信亮点点头。“不过你妈已经交过了保证金，他年龄还小，应该不会有大问题。”陈济狸才怏怏地摆弄着手里的书，却一页都看不进去。

    老太太显然也没料到：“房骏那孩子多老实的啊，怎么可能要抓他呢？”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警察说是房骏在的那家练歌房是个□□窝点，不只这样，还非法拘禁，房骏只是看场子，应该不会有大事儿！”

    第二天顶着一窝鸟巢的发型的陈征听说了房骏的事。没过几天，房骏就被学校记了大过一次。暑假里也没看到他，倒是有几次同学来找陈征，大多数都会打听房骏的事儿，不是陈征不想说，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娜娜更是一天两趟地往陈征家里跑。没过几天，齐丽还带着房骏回了陈济狸家，赵娜娜弄了一块快大豆腐放在门槛上，说电视剧里都是这么说的，去去霉气！

    房骏和陈信亮，齐丽在陈济狸家西屋说话，陈征和赵娜娜趴在窗根儿底下听着，范强的练歌房其实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组织□□，有些女人是自愿的，也有些是被范强和他手下骗来的外地人。有些人赚了些钱就想跑，范强找房骏一方面是看着这些人，另一方面是街里那些被分了利的人总想着找范强的碴。凭着拳头也都压了下去，这一次是有人举报，就被派出所抓了个干净。只有房骏被保释了。

    “这几天你姑姑要去市里住院，你就在奶奶这里住几天，学校里我给你请了病假，等风言风语过去你再去吧！”齐丽无奈地看着房骏，他只是低着头，两只手支撑在身体两侧！

    陈信亮拍拍房骏的肩膀，　“听你姑姑的话，都是为你好！范强可从小就没干过好事儿，你别跟他掺和。好好学习！如果这个学校不行，我们就去县里接着读。”

    房骏点点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