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祈求你

    未等静海真人回应,孟宝珠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玩闹的时间结束了。

    无形之风牵引着四散的灵力,玄武钟之内的孟疋之立刻敏锐地感受到了变化!

    他的五感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的阻隔,感知越来越模糊!

    不是像他自己主动封住听觉那样,而是仿佛整个人正在被一层层外壳所包裹,逐渐与世界相隔。

    不好!

    孟疋之明白师傅想要做什么了!

    她正在通过散灵仪式,将散去的灵力全数集中于玄武钟!

    类似于限制逸散灵力的范围,为宗门驻地留下灵脉福地一般,孟宝珠的做法就像在制造一个超小型但凝聚度极高的‘洞天福地’。

    但此福地的效果不是提升范围内修士的修炼速度,而是一个以化神期强者全部的修为和生命为代价搭建的监牢!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这座监牢恐怕至少能维持万年以上……

    不只如此……

    黑暗中,钟壁上忽然亮起一条条暗纹,孟疋之听到了一种很复杂的声音。

    既像深沉厚重的钟鸣,又似悠远绵长的海浪,声浪重重叠叠,暗含着复杂的韵律……

    呼哈——呼哈——

    孟疋之大口喘着气,他的意识差点就被那些声音所慑走了!

    尘生门的几座大钟,是立派祖师取深海之中的玄铁所打造的,其本身就是极其玄妙的法器。

    大海比陆地危险得多,风暴、暗流、巨浪……在自然的伟力面前,便是得天独厚的修士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可尘生门在大海上漂流,却从来不会遇到危险,其不仅在于鲲兽的天赋与经验,更因为有着镇峰大钟的存在。

    当孟宝珠去取千年砗磲珠,可能面临生命危险时,静海真人曾要求她把元婴留在镇峰大钟,以此保存元婴重生的机会,可见神异之处。

    而此时,孟宝珠正是打算利用玄武钟,达成自己的目的。

    阿鸯犯下的错误太多太大,哪怕孟宝珠已经明白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却没有办法对他的罪行视而不见。

    不是因为不能接受徒弟的感情。

    到现在孟宝珠也没想好应该怎么应对徒弟的爱慕。

    有些惊异、有些恼怒、有些无措……

    最令她感到越发混乱的是……她竟然没有太多的抗拒!

    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混成一团乱麻,让孟宝珠第一次产生了些许逃避的想法。

    甚至有点庆幸,完成散灵仪式后,她就不用再考虑该怎么面对阿鸯的问题了。

    孟宝珠不舍得杀死徒弟,但阿鸯又必须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她不能看着阿鸯一步步走向毁灭,也无法忍受在众人的裹挟下与阿鸯兵戎相见。

    所以她决定以自己为代价,将徒弟封印于玄武钟下,通过玄武钟的力量净化他的魔气。

    当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化作史书上的寥寥数语之后,被净化了魔气的阿鸯,将重新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回到这个世界。

    那时,孟疋之将失去曾经身为修士的记忆,也将丧失全部的修炼天赋,他会像一个凡人一样,经历悲伤与欢乐,在几十年之后平凡的死去。

    万年的孤寂与禁锢,是他犯下罪孽的惩罚,百年的凡人生机,是师傅给徒弟留下的最后的祝福。

    静海真人大致猜到了孟宝珠的想法,所以他才会陷入两难。

    孟疋之根本不在乎师傅要如何对付自己,如果自己的死能给师傅带来安宁,他会欣然赴死!

    他愿意接受师傅对自己的全部惩罚,但是绝不应以师傅的生命为代价!

    这个惩罚太致命太残忍,他根本承受不住……

    “霄月……帮帮我。”

    孟疋之抚着胸口,在血雾中一柄小剑正在动摇。

    “你知道师傅她没有任何错,所有的错都在于我一个人,所有的罪孽都应由我一人承担!所以我求你,我祈求你!帮我!”

    剑影在血雾中翻腾挣扎,躁动的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烈……

    静海真人终于下定了决心!

    蛟龙嘶吼,庞大的身躯曲折盘起,将孟宝珠与玄武钟完全围拢!

    静海真人以行动表明了他的选择!

    密陀僧脸色阴沉,伏翼望着静海真人目露凶光,他们不知道孟宝珠正在对魔尊做什么,但若让正道做成了这件事,绝对会给魔道造成沉重的打击!

    “先杀了他!”

    随着伏翼嘶哑的吼声,亡女、密陀僧一齐向静海真人出手!

    就在这时!

    一道红光溢出蛟龙之鳞片,冲天而起的血煞之气令所有人心颤!

    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武钟厚厚的钟壁上蔓延出无数裂痕,孟宝珠已经散灵大半,终于再坚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红光,从一个点,放射出千万条线,那是千万道充斥着煞气的剑芒!

    一息后,血红色的雨水倾泻而下,那是蛟龙不甘的残躯。

    每个人都被巨大的危机感所笼罩,似乎只要轻轻动一下,便会立时身首异处……

    “七月半,吾在天奉王城,静候诸位。”

    ……

    冰冷而幽暗的地下石室,猩红的池水泛着诡异的泡沫。

    “唔——”

    昏黄的烛火下,倒映在墙壁的阴影剧烈地颤动,似乎其主人正在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疼痛。

    冷汗顺着发丝滴下,流过鼻梁,顺着下颚角,蜿蜒地爬过脖颈。

    他的眼睛是充血的红色,蒙着薄薄的一层雾,已然痛到失去了焦距。

    而疼痛的制造者,却正是他自己。

    骨节分明的手交握着胸前红如赤玉的长剑,一寸寸刺入自己的心口。

    利剑每入一分,疼痛便成倍上升,但尽管如此,他却仍然坚定地进行着‘酷刑’,直到长剑完全没入。

    咔嚓——

    密室的石门打开,一个人端着托盘不紧不慢的走进来。

    绕过阻隔视线的屏障,黑暗中一双血红的野兽一般的眸子瞬间将其锁定!

    “嗯……气血外溢,情况不容乐观啊。”

    面对几乎能化成实质的杀气洗礼,来人却淡定得很。

    毕竟嘛,对于一个致力于探寻医道至理的纯粹的医者而言,接受一些仇恨的、不理解的目光是很正常的。

    孟疋之冷漠地说:“一天半,我最多给你一天半的时间。”

    听到孟疋之的话,那人急得跳脚:“不可能!你知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别说一天半了,一年半的时间都未必能行!”

    “做不到就死!”

    孟疋之幽深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我只要你保证我的行动无碍,其他的不必管。”

    被死亡威胁,那人反而淡定下来,甚至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这么着急……是因为想赶着见那位姑娘?放心,我已经看过她了,她的伤势不会危及性命。不过,真的难以想象世间竟然有人能将身体锤炼到如此地步,就连天魔的身体都比不上她,不说你了,就连我也……”

    呲啦!

    一道雷电擦着脖颈飞过,若不是那人反应快,差点半拉脖子就烤熟了!

    “离.她.远.点!”孟疋之一字一顿地警告:“除非我在,否则不准靠近她!”

    那人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不靠近就不靠近呗,反正你要想治好她的伤也得叫我。至于你这里……能立即恢复行动的办法有是有,但是……”

    “没有但是!”

    没有但是……

    他只争朝夕,不需要长久,也……不存在长久。

    ……

    孟宝珠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在梦里她收了一个小徒弟,小徒弟非常不听话,满肚子黑水儿,调皮捣蛋,任性妄为,将整个宗门闹得鸡飞狗跳。

    她不仅得劳心劳力地照顾小徒弟的起居,教他修炼,还得为了他犯下的错误而到处去道歉。

    孟宝珠天天因为徒弟的事而焦头烂额,生生把稳重的性子熬成了爆炭性子,有时候气急了,便捉来那小子狠抽一顿!

    那小子一挨揍就嗷嗷哭,修炼时觉得累了也嗷嗷哭,哭得她脑壳痛!

    孟宝珠整宿整宿地后悔,当时为什么想不开要收徒弟!早知道就应该一脚把那小子踢到路边,根本就不该让他跟上!

    直到有一天,当面临生死危机之时。

    小徒弟将她推进逃生的通道,自己却被黑暗所吞噬。

    “我只想让您好好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

    “师傅,我喜欢你……”

    然后——

    然后孟宝珠就吓醒了!

    身体好重,头也昏昏沉沉的,孟宝珠摸索着撑着起身,只觉得身体似重病般无力。

    孟宝珠的身体向来康健,可能只有几岁的时候生过病。

    久远的记忆模糊不清,当第一次遇到阿鸯因为风寒而发热无力时,她几乎慌了手脚,抱着小徒弟连夜跑到慈心峰找念慈仙子救命,后来师姐告诉她这只是平常的风寒,喝点姜茶发发汗就好了。

    她现在还记得师姐无奈的表情,还有自己紧张急切的心情,但是如果当时她就知道只是普通的风寒症状,她估计也会让师姐看过之后,才能放下心来吧。

    现在轮到自己体会当时徒弟的感受了,当一个普通的凡人,真的很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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