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医生，我这一次是按流程来的，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吧？”
比起初见时的凶悍蛮横的蒋天涯，再见时的虚伪嚣张的蒋天涯，金蕴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有点像个真诚的普通人了。
“你要不……去退了号子，另外找个医生看吧？”犹豫一下，金蕴板着脸拒绝，“后面还有很多人，我时间紧张，经不起你闹。”
“我查过了，你现在已经不用去急诊科了，每个礼拜就坐诊一天，完全有时间做我家的私医生。”蒋天涯坐到桌边，“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去取消挂号。怎么样？”
答非所问……
“你的监控做得不到位，消息都不准确。既然你真的不是来看病的，就请外边等等，我叫下一个。”嘴里这么说着，金蕴直接按下了叫号的按钮，“蒋先生，请你回避一下。”
蒋天涯还想说什么，迎上金蕴沉沉的目光，就像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下一个病人已经走到了桌边，用疑惑且排斥的目光看向蒋天涯，请他出去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我也挂了号的，第一个号。”蒋天涯还想再挣扎一下。
“我看你进来半天了，又不像有病要看的样子……”病人嘀咕一句，提议着，“要不你让我先看看？我五点钟就坐车过来排队了。看完病，我还要坐三个小时的车回去。”
病人是个六十多岁的女性。
从她进来的时候，金蕴就注意到了她脸色暗沉，脾胃区有明显的黑色斑点：“吃早餐了吗？”
听金蕴问话，病人马上把注意力移了过来：“没吃，我晕车，要是吃了早餐出门，很难受，能吐干净。”
“嗯。”示意她把手放到脉枕上，金蕴问她，“你是哪里不舒服？做过些什么检查？”
“胃难受，经常疼……”病人愁着脸，娓娓道来。
蒋天涯仿佛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
等金蕴给病人开好检查单，叫出“下一个”，他立马坐到了桌边的小方凳上。
“我我我！这回应该能到我了。”不等金蕴接话，他直接把手放到脉枕上，“你上次说我肚子里有虫，检查出来确实有，已经吃药治了。你看看还有吗？”
“……”金蕴无奈地转眼看他。
这个人的想法，不仅转变得快，还很极端。
之前不信她，现在只信她……
如果是她，老爹都在专业的科室住院呢，直接在那个科室开个检查单做个检查不是更省事？
除非是……以为她号脉能把虫卵都号出来？
“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她提醒蒋天涯。
“别逗了。”蒋天涯笑道，“中医和我说要相信科学？”
忍住把他丢出去的冲动，金蕴把手搭在他的脉门上，片刻后，利落地开出几张检查单：“去做检查吧。”
蒋天涯愣了愣：“看中医还要去做检查？”
“有勺喝汤的时候，你还会用筷子喝汤吗？”金蕴不答反问。
乌鸦都知道用工具呢，人总不至于被乌鸦给比下去。
“筷子能喝汤？”蒋天涯一脸懵，但金蕴已经按下了叫号按钮，进来了第三个病人。
“金医生……”听到来人的声音，金蕴的目光下意识看向电脑屏幕而不是门口，确定三号病人是江柔嘉，不由得暗自感叹：哟豁，又是个熟人？
“来这里坐下。”一指桌边的位置，金蕴发现蒋天涯还把自己焊在位置上，开口赶人，“你起来，快去做检查，再托下去，上午就出不了结果，你就得下个礼拜再挂号排队了。”
“蒋天涯？”蒋天涯似乎有话要说，江柔嘉一眼认出他，一脸防备，“你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你谁啊？”不耐烦地站起来，让出了位置，蒋天涯却没有马上离开。
江柔嘉指着他对金蕴说：“就是他让景淮偷走了盛御的商业机密，把许唐哥害成那样的！他……”
“坐下。”不等江柔嘉说完，金蕴指着凳子打断她。
“许唐？你是许唐的什么人？”蒋天涯转着眼珠子打量江柔嘉和金蕴。
“金医生是……”江柔嘉脱口而出，但被金蕴一掌拍在桌上，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这里是诊室！如果你们要聊别的，出去。别碍着我做事。后面还有很多病人等着。”
“我错了。”江柔嘉立刻乖巧坐下，求生欲极强。
“许唐自己都那么冷静面对，你这么急眼，是不是给他拉后腿了？你的身体经得起你这么耗？”见她乖巧得如小白兔的样子，金蕴不由得心软，多说了两句。
闻言，江柔嘉连连点头：“许唐哥就最开始两天消沉了一下，马上就振作起来了。我不能给他拉后腿。我听金医生的。”
许唐消沉过吗？
金蕴疑惑了一下，脑中闪过了那天夜里见到他时的样子，他那双眼睛有些红，但也有可能是没休息好。
念头一转，她就不再去想，手上专心给江柔嘉把脉。
眼见蒋天涯离开，江柔嘉还是没有忍住，问：“他怎么来了这里啊？金医生，你认识他？”
就差直接问金蕴和他是什么关系了。
淡淡地瞥一眼江柔嘉，金蕴收回手：“身体恢复得不错。不为不值得的人浪费心力就对了。”
“啊……好……”江柔嘉犹豫着开口，“你和阿源的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你会觉得阿源是不值得的人呢？”
听她的语气，还挺为许源委屈的，金蕴不由得停下敲击键盘的手，看向她：“对于我来说，他是个值得的好伙伴，对于你来说，他是个不值得的人。正如对于你来说，许唐是个好哥哥，对于我来说，他不值得我为他多浪费一秒。所有会不停消耗自己，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的人，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不值得的人。所以……”
金蕴笑了一笑：“蒋天涯和许唐之间有什么恩怨，与我无关，他只是我的病人。你和许源之间有什么纠葛，也与我无关，我只是从医生的角度给你一些建议。你的病在心，多忧思，积忧成疾。”
说到这里，她飞快地在电脑里输入药方，写好病历，递给江柔嘉：“你写的书，不是不好，相反，我非常喜欢，但是，这不是许源需要的类型，他只会选择真正适合自己的。”
书是这样，人，自然也是这样。
提到之前那本江柔嘉发过来的书，金蕴注意到她不再如以前那么失落，把病历本交给她：“去拿药吧。”
送走了江柔嘉之后，接下来都是中规中矩的病人了，到了十一点来钟的时候，之前胃不舒服的病人终于带着检查结果来了。
“医生，我这是不是好严重啊？”她愁容更甚，“是不是要死了？还是要得癌了？”
快速扫过她的检查单，胃里有几大块糜烂区域，幽门螺旋杆菌阳性，不过，还没有严重到要做手术的地步：“好好治，不至于。熬药方便吗？”
她发现现在的医院还提供了熬药代煎的服务，不过，要出些代煎的费用。
和病人解释过后，病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带药回去煎。
得了答案，她飞快地开出药方，一抬眼，看到蒋天涯拿着检查单站在门口朝她笑。
神色不动地把病历完善，递给病人，她看向蒋天涯：“检查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一面把结果递给金蕴，蒋天涯一面兴味地打量她，“不仅这个结果出来了，别的结果，也出来了。”
他等着金蕴被他的话钩子勾起来，但金蕴只是飞快看完他的检查单：“现在情况还不错，不要再吃生食了，过段时间可以复查一下。还有，你的肾气有损耗，要注意养肾。”
蒋天涯一直保持的笑脸绷不住了：“什么意思？我的肾好得很，不信你去问……”
“你经常熬夜吧？不注意休养，过度耗损吧？”不等他说完，金蕴掀起眼皮，平静地把话接过去，“抽烟，喝酒吧？是不是经常喝醉？”
蒋天涯张了张嘴，表情奇怪：“你说的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不明所以地瞥他一眼，金蕴开出药方，“我给你开了药，可以养一养你的肾。不然……”
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顿了一顿：“房事也要克制一下，如果你已经有孩子了，倒也无所谓。如果还没结婚生子的话，那就不能再继续这样了。”
“生育能力有问题？”蒋天涯收起了玩笑的表情，黑沉下脸。
“好好养着，以后还是有希望的。”皱眉想了一下，金蕴给出了一个他大概能接受的表达方式。
“呵……”蒋天涯冷笑一声，“我现在的身体情况，让女人怀孕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太可能。”听出他这话音里有隐隐要发脾气的意思，金蕴也有了脾气，“不信的话，你再去别的医院检查一下。我这里的药开了，你可以先不交费不取，等你确定需要的时候再说。”
之前也遇到过几个开了药之后没交钱没拿药的病人，她在后台看了一眼情况，心里就有了数。
不过现在在医院坐诊，不似以前走医的时候。
以前病人是固定的村子里的人，发现谁来看了病没钱治，她和罗道长还能再想想办法，现在她若是要找，如同海里捞针。
更何况，她现在也是在医院上班，无暇上山采药，就算找到了人也爱莫能助。更别说有一部分人不是缺钱，而是不信任。
“哼……”蒋天涯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冷气，“这段时间，你别一个人乱走。”
闻言，金蕴皱眉。
这是在威胁她？
讳疾忌医？！
缓了一秒，蒋天涯也注意到了金蕴对他的排斥，别扭地道：“别乱想。反正别一个人乱走，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我安排人护送。”
“？？？”金蕴更懵了。
护送？我都做好了要应战的准备咧，你就给我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