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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云初起(三)

    崔广寿辰这日多雨的明郡偏偏放晴,虽然已然有些寒意,可崔府门前这络绎不绝的人群将寒意驱散,热闹得犹如上元佳节。

    崔原带着一众弟妹在府门接待着来往的人群,不过他身边站着的并非妹妹崔荔,而是一位薛容玦未曾见过的少年,看起来与崔荔同岁,虽说不如崔原历练沉稳,却也有几分不羁少年气。

    他站在崔原身后半步的位置,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看向长兄的目光却始终不屑。

    薛容玦默默看着他们兄弟间的勾心斗角,又环视着人群,不禁对身边的牧平也说道:“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寿辰,这怕是明郡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吧……”

    牧平也笑道:“听闻崔夫人和五皇子的贺礼前日里便已经到了,京中不少官员也陆续送了贺礼。”

    薛容玦觑着他:“崔荔告诉你的?”

    牧平也正欲开口解释,便被眼尖的崔原看到,崔原从人群中挤出走到二人身前:“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薛容玦笑道:“既已答应了崔公子,自然是要来的。”

    牧平也让飞廉将贺礼交予崔原身后的小厮,崔原引着二人进入崔府。

    只是在迈过门槛时,听到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大哥带了些什么人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我们崔家的门的。”

    崔原回首上下打量着他,面容上明明挂着笑容,可是说出的话却充满冷意:“是啊,确实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成为崔家人的,山鸡永远也成不了凤凰,阿季说呢?”

    “你!”被唤作阿季的人憋红了脸,崔原却懒得再给他一个眼神,招手叫来崔荔带着二人进入内院。

    崔原看二人面色尴尬,主动解释道:“这是我的庶弟,他母亲是父亲最宠爱的妾室,这几年掌府中庶务,他一直对我与阿荔多有怨忿。”

    牧平也倒是笑着道:“高门内宅多得是这种事情,兄友弟恭才是罕见。”

    崔荔带着薛容玦前去了女眷落座之处,崔夫人坐在上首与一众贵妇人谈笑着,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双颊略微凹陷,双眸如古井无波,却依旧能看出年轻娇容。

    她的腕上带着一串佛珠,许是常年礼佛的原因,看起来颇为慈眉善目。

    崔夫人与裴家三房是双生子,自小被千娇万宠哄着长大的,听闻当年崔广上门提亲是被崔夫人三个哥哥从裴府扔出来的,多亏了崔广情深难移,终让裴家松口将小女儿嫁予他。

    薛容玦上前拜见时微微低头,未能看见崔夫人那一瞬的怔愣,待她起身崔夫人拉着她的手寒暄了几句,说是与她十分投缘,将腕上的佛珠戴在了她的皓腕上。

    薛容玦一眼便看出这串佛珠的不一般,连连推辞,最后还是崔荔说昭昭若是过意不去,常来陪母亲说说话。

    薛容玦只得收下,崔荔招呼着薛容玦在一旁坐下,又急急忙忙离去了,她与身边人也不甚相熟,坐了一会便向崔夫人提出去花园逛逛。

    她带着茵陈和竹绿按照婢女的指示,走了半晌终于走到了崔家的花园。

    崔家的花园真是不输御花园的奇珍异草,薛容玦一时间晃了眼,弯着腰一一辨识着。

    忽然一阵梅香飘来,她嗅了嗅虽然十分清香却觉得有些奇怪,虽说已进入深秋却也不到梅花绽放的季节。

    她直起身子,在院中左看右看,才看到一位佳人坐在不远处品茗赏花,只是她垂着眼睛面容落寞。

    她瞧着那抹身影思索了一番上前笑问道:“姑娘这一手茶泡得甚好,明明茶是明前茶,可却飘着梅花淡淡的幽香,这茶可有名字?不知姑娘如何做到的?”

    此人闻言脸上充满惊喜,像是遇到了知己,招呼着薛容玦坐在对面:“姑娘一看便是懂茶之人。”

    “此茶名唤万里春,”说着为她倒了一盏茶,“姑娘尝尝?”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香。’①果然尝起来就似以梅花做引,”薛容玦浅斟了一口道。

    可这位女子听到赞赏却叹了口气,喃喃道:“可惜……”

    薛容玦只觉心中奇怪,又瞟到了她手腕梅花手链道:“姑娘的梅花手链十分别致,果然是喜爱梅花之人,不知是在何处所得?”

    她抚上了皓腕上的手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一笑才让薛容玦发现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这是一位友人所赠,是她自己亲手所编。”

    “原是如此,”薛容玦点了点头,“饮了姑娘的茶却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姑娘唤妾身妙环便好。”

    薛容玦起身道:“姑娘可唤我昭昭,今日还有事在身,不知改日可否来寻姑娘品茗?”

    妙环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能遇到昭昭这样的知己,妾身求之不得。”

    竹绿前去熟悉崔府地形、茵陈在向旁人打听女眷所在。

    薛容玦离开花园后站在湖边观景,一位婢女端着糕点撞到了她身上,婢女跪趴在地上连声道:“贵人恕罪,奴婢无心的。”

    薛容玦拍了拍身上的糕点粉,弯腰扶起了她,趁机悄声道:“去查查花园里的那名女子,她自称妙环。”

    婢女暗自点点头,她起身看到茵陈疾步而来,大声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茵陈连忙上前扶着薛容玦问道:“姑娘怎么了?”

    薛容玦笑着摇了摇头,又对婢女说道:“下次小心些,去吧。”

    小婢女踉踉跄跄地走远了,茵陈拿着帕子擦着被糕点弄脏之处,皱眉道:“幸好马车里多带了一套衣裙,姑娘要不还是换一身衣裙吧。”

    薛容玦点点头:“也好。”

    待二人一切收拾妥当入席之时,薛容玦坐在了牧平也为她留的位置上。

    盛朝民风开放,并不忌讳男女同桌,况且此桌都是崔原和崔荔的好友,一群少年人几句话便熟悉了起来,好不热闹。

    薛容玦看着嘈杂的人群,忍不住靠近牧平也悄声说道:“崔家这派头真大,瞧着和宫宴也没什么分别。”

    牧平也点了点头也悄声说道:“崔家果真不简单。”

    “薛家算个屁,这薛家女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二人正咬耳根便听到了此句狂言,薛容玦闻声只瞧见一位男子,便是先前和崔原一起迎宾的崔季,身边围绕的人脸上都充满了谄媚。

    “二公子所言极是,那安乐郡主还真以为安乐县是她的封地。”他身边一个肥头大耳的公子谄媚道,“谁人不知道,安乐县、明郡是姓崔的。”

    崔季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就是,父亲给她发帖子就是看得起她,还敢不来父亲的生辰宴,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薛勖霖不过是靠着自己的皇后姐姐才能上战场,他又有几分实力?在军中还打压我二叔,若不是他我二叔才是大将军。”

    一堆人在他身边“就是就是”地附和着。

    “我姑母国色天香,她才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我瞧着啊,这太子的位置也该换人来坐坐了。”

    薛容玦皱着眉头正欲开口,便见崔荔从另一边行来,明明身量不如对方,上来就扇了他一巴掌,却睥睨着他:“崔季喝多了吧你!父亲的生辰宴也敢如此胡言乱语大放厥词!”

    仔细瞧着,崔季脚步虚浮,面色发红,怒道:“崔荔你敢打我!”

    说着便要还手,被赶来的崔原攥着手腕一把推开,他扫了一眼崔季身后的人群,刚刚还义愤填膺的跟屁虫对着崔原一声也不敢出。

    崔原对自己的小厮说道:“二弟喝多了,送他回房,酒醒前别让他出来。”

    崔季不服气还欲争辩,被崔原的小厮捂上嘴拖走了。

    他又对着崔季身后的一群人笑道:“各位可是还不尽兴?不若去东院听会子戏?”

    刚才在崔季身边那个肥头大耳的人弯着腰,脸上硬挤出一张笑脸:“大公子说的是,我们这就去,这就去。”

    崔荔气哄哄地坐在薛容玦身边:“本来是来找你和顾公子前去听戏,谁知道又遇到崔季,真是扫兴!”

    崔原处理完,笑着道:“让二位看笑话了。”

    崔荔气愤地道:“崔季就仗着父亲宠他娘,一天天嚣张的不得了,要我说大哥你刚就应该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以后是谁当家!”

    “好了,”崔原语气颇有些严厉,“你都扇了你二哥一巴掌,还想怎么样?”

    崔荔闻言又和崔原吵了两句,争辩不过最后含着泪跑了。

    崔原叹了口气,为难地看着牧平也道:“不知顾兄可能去瞧瞧阿荔,怕是顾兄的话她还能听两句。”

    牧平也看着薛容玦有些犹豫,崔原笑道:“我自会陪着容姑娘,顾兄不必担心。”

    薛容玦对牧平也笑了笑道:“无妨的,快去吧,这日子若是崔姑娘惹了崔大人不痛快也不好。”

    这宴席也散得差不多了,崔原问道:“姑娘可想去听听戏?”

    薛容玦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如公子带我在府中转转吧,听闻崔府可是不输京都的薛家的宅院呢。”

    “自无不可,只是传言不可尽信啊。”

    崔府确实十分富贵,却又有着一顾江南水乡的味道,二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崔府的偏园外。

    午后的阳光穿过潇潇青竹打在白墙上的光影斑驳、浮光跃金,犹如一张墨竹画被洒上了金色的光影,前院的纷繁热闹与这一处仿佛两个世界。

    “这间园子虽远离主院,却胜在幽静,真是不错。”

    崔原指着她腕上的佛珠笑道:“这里是我母亲的院子,看来姑娘与我母亲果真十分投缘。”

    薛容玦倒是闻言愣了愣,看向崔原的眸中充满疑惑:“一家主母住在如此偏远的院落?”

    崔原垂下眼睫,明明温暖的阳光明明也照射在他身上,可薛容玦却感受到了无边的寂寥:“父亲与母亲不合多年,自我记事以来二人每次见面必要争吵。

    “可是我听闻,父亲少年时曾在灯会上对母亲一见倾心,他性格不善言辞,还是二叔和小姑拉着他上前,这才知晓了母亲的名姓。

    “他成日里托小姑打探裴家姑娘今日去哪里赏花、明日去谁家宴席,明明自己费尽心机与母亲制造偶遇却也只让母亲知晓这是崔家大郎。

    “父亲上裴家提亲时祖父才刚到明郡上任,父亲连外祖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母亲的兄长们扔了出来。父亲害怕母亲不知晓自己的心意,半夜爬上母亲院墙上,向母亲表明心迹。

    “母亲说,她从未见过那般笨拙的人,自己在院墙上颤颤巍巍,却还咬着牙坚持非说心悦于她,希望母亲等他建功立业回来。

    “在二人离心后我也曾问过母亲为何会答应父亲,明明之前与他不甚相熟,是否后悔。母亲笑着说,可能是因为那晚月色格外亮吧,让她瞧见了父亲羞涩的面庞和充满爱意的双眸。

    “没什么后悔的,不过是有些遗憾罢了。”

    薛容玦叹了口气:“好物大都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②人世间的变换才是唯一永恒不变之物,裴夫人心思开阔,这是好事。”

    崔原皱了皱眉:“昭昭不相信世间情感的完满?”

    “也不是,”薛容玦看着墙上随风摆动的竹影,“只是,若没有期待,若能拥有与我而言那便是惊喜了。”

    崔原向前一步,看向她的明眸:“昭昭,其实我一直……”

    “大公子!大公子!可算是找到您了!”

    崔原的话被小厮的呼喊打断,他跑到二人面前,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您……您快去……前院瞧瞧……”

    崔原又羞又气地瞧着他:“怎么回事?气喘匀了再说话!”

    “老爷……老爷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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