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谦萧的办公室大而宽敞，落地窗可眺望城市繁华，少了周以很多东西后，显得空旷不少。季未进来时，程谦萧还在看文件，头都没抬一下。

    “随便打扫就好。”

    季未拿着拖把去角落拖地，声音尽量放轻，不吵到他这个身份尊贵的程董。办公室本来就干净，她没什么耐性，拖得漫不经心，画大字。

    “过来，这边脏。”

    程谦萧的吩咐突如其来，他踩着他那块的地板，看着季未。季未过去拖他脚下的。

    “桌子底下也脏。”

    季未好脾气道，“那你让一下。”

    程谦萧起身，带着旋转椅离开。他这块区域拖完，季未完成得差不多了，要出办公室时，程谦萧又叫住她。

    “茶几下边也拖一下。”

    季未隐忍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有了泄露的痕迹。程谦萧叫她进来打扫办公室，目的就不单纯。肯定是看到昨晚上她回来的太晚了，蓄意报复。

    季未维系着友善面孔，勤勤恳恳地应一声，“好的，程董。”

    茶几矮且长，季未要蹲下才能拖到。底下几乎没怎么拖，积了薄薄的灰。她做事向来不习惯马虎，认真拖完，要起身时，拖把的杠子撞到玻璃，上边摆着的名贵茶具撞歪，摔在地上。

    季未下意识去接，被飞溅的茶具碎片刮伤了手，血一滴又一滴地砸在白色的瓷砖，像开出了一朵花。

    季未都来不及痛，就被程谦萧抓住，他扯过茶几上的纸包住她的手，“你做事能不能注意点。”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凶，季未心里都跟着颤抖一下，委屈溢了上来，“不是你叫我拖这的吗。你那么凶干什么。”

    程谦萧恍惚片刻，也有点恼自己为什么没收住情绪，他软下来，又扯了几张纸盖住一直在流的血。

    “送你去医院。”

    季未：“我不去，小伤。”

    程谦萧压迫如海水倒灌，“你没得商量。”

    他一说完，拦腰抱起季未要出办公室。季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牛脾气，和他闹腾，双手双脚不安分地摇晃，“我就不去，你放我下来。”

    没受伤的左手敲着他的胸膛，程谦萧底盘稳，就算季未如此鸡飞狗跳，他晃也没晃一下，只是冷冷警告，“你确定想让外边的人看到你这样？”

    季未红着眼，“我自己可以走。”

    程谦萧：“我偏要抱你。”

    季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在他面前比软柿子还容易捏。在出办公室时，她倒在他怀中，装起了晕。

    “天呐，季未这是怎么了？”

    “她的手流血了。”

    “程董，你快点把她送医院。”

    全是其他人在说话，程谦萧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地抱着季未进电梯，出公司，上了车。

    季未爬进车内刚坐好，右手被程谦萧握住，他在帮她换纸巾。血还没止住，一下子染红了白纸。

    程谦萧在撕扯白纸的时候，看到了伤口，很深一道。

    他心又沉了几分，“让你拖个地，你把自己伤害成这样。”

    季未不想和他说话，挣脱他的手，“不用你管。”

    程谦萧：“我是管不着你。”

    她是风一吹就散的蒲公英，是断了线的风筝，是璀璨明丽的蝴蝶，他追不上又抓不住。

    去医院的路上，两人再没其他多余的交谈。钟森感知到低沉的气氛，也不敢讲话，专注开车。

    ……

    在医院检查完，拿了药就可以回家了。没什么事，就是简单的割伤，和前阵子程谦萧刮到腿有异曲同工之妙。

    季未有点不理解，她和程谦萧最近是怎么了，双双受伤，一个伤手，一个伤脚，正想和他分析这种情况时，却发现自己好像还在和他怄气。

    “明天开始你不用上班，在家休息。”

    季未今天就是火气冲天，和他对着干，“这点小伤请什么假！”

    程谦萧转头看她，目光中是阴沉的，“你确定你画得了图？”

    季未伤的右手，而且还是食指，医生都说了不能用力，所以她是画不了图了。

    程谦萧还贴心地补充几句，“你想请多久都行，我反正又不会扣你工资。”

    “……”

    回到家后，程谦萧坐也没坐，换了套休闲的衣服又出门了。季未没问他去干什么，开了电视百无聊赖地看着。

    想到明天不用上班，她心情像坐火箭持续攀升，就连看地上一坨便便都开心不已。

    ？哪里来的便便？

    还没细想完，就见穿着水蓝色公主裙的小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熟练地跳到了季未身上。看来她也是想季未了，依赖在她怀中，喵喵喵的叫着。

    季未奇怪地摸着她的脑袋，搬到程谦萧这来住了，小橘一直都是寄养在钟木言那，他是什么时候带回来的？

    季未看着地上那坨便便，“小橘，虽然我是很想和你住一起，但要是你弄坏了这个家里的东西，把我卖了也赔不起。你不知道我今下午就打碎了他的一套茶具，看那釉色以及材质，我都没脸和他说话了。”

    她是有点内耗的人，做错事会反复怪罪自己，迁怒自己。

    小橘喵一声，似乎不太满意她，表情像在说，凭什么我就不能和你过好日子。

    季未欲哭无泪，“我无能，实在抱歉。”

    门那边传来解锁的声音，程谦萧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他眼神觑了客厅方向一眼，看季未已经见到小橘了，“小橘以后就和我们住一块，你别麻烦钟木言。”

    程谦萧居然真的有这个意思，让小橘住家里。

    “她很调皮，会咬沙发。”

    季未不想一人一猫成为程谦萧的累赘。

    程谦萧把多余的菜放进冰箱里冷藏，“接过来了，就没有送回去的道理。”

    季未不死心，“她吃的多拉的也多，你有洁癖的人肯定接受不了。现在地上就有一坨便便玷污了你的家。而且有的时候生气了，她还会咬人。”

    “喵。”

    怀中的小橘似是不忍再听季未败坏她的名声，逃出她的手掌心，跑去程谦萧那，蹭着他的腿，喵喵喵的撒娇。

    程谦萧：“你看她很喜欢我。”

    “……”

    季未从来不知道小橘原来还是个心机喵，讨好人的功夫哪里学来的。

    程谦萧抱着小橘扔季未怀里，他拉了工具，又耐心的清理着地上的便便，没一点嫌弃的样子，“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生活。”

    ……

    季未手受伤了，下不了厨，她只能躺在沙发中看电影。好久都没有这么无忧无虑心安理得的时刻了，脑子不再被工作，被各种事填满，放空到什么也没装。

    记得以前有这种感受还是在爷爷奶奶身边，季未一回到他们身边，又会变成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季枫林。

    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她在云端看雪看得好好的，有人朝她泼了一把墨。

    “喂。”

    季枫林的声音不像以前听起来严厉，“喂什么，爸也不会叫了。”

    “…爸。”

    “诶，吃饭了没有啊？”

    季未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是不是把季未的名字错认成季蕾了？要不然语气这么和蔼干什么。

    “还没。”

    “是和谦萧一块吗，爸听说你搬到他那住了？”

    “嗯。”

    恰好程谦萧端来一碗水果摆在她面前，看到她在打电话，又默不作声地回了厨房。

    盘子里是切好的一块块苹果。

    季枫林：“我和你妈打算明天去拜访你们。”

    这个消息和晴天霹雳有的一比，好端端的，季枫林和宁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来拜访。要不然，就是另有目的。

    季未也没急着拒绝，“我和他都忙，也不一定有时间。”

    “有多忙，又是在你们下班后去。你们合着还要上到晚上十一二点？”宁圆尖锐的声音刺激着季未的耳朵，她手机稍微拿远了些，“我问问程谦萧。”

    “有什么好问的。你是家里的女主人，这点事还要问他干什么。”宁圆一点耐心也没有，“程谦萧现在在你身边呢？”

    “没。”

    宁圆：“去一个他听不见的地方，我有话要和你说。”

    季未避着程谦萧不是真的想隐瞒他，而是她希望有的事不愿牵扯到他。

    “说什么？”

    季未望着远处的夜景，流曲雅苑离市中心不远，从这可以看到霓虹闪烁，流光溢彩。

    宁圆的话随着风吹来，“你姐想和程谦萧合作，但他不同意，你帮忙劝劝他。”

    “我来我来，你这人说话说不到重点。”季枫林抢过手机，“是这样的啊，小未。最近谦萧公司新上市的骨科手术机器人大受欢迎，短短时间就完成500台手术，我最近了解了国内的手术机器人前瞻性强，具有足够的发展潜力。你也知道你姐进季氏有一段时间了，不少人对她的能力感到质疑。我也是想让她借助跟谦萧合作的机会，当一个跳板，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说了一大堆季未听不懂的，季未自动过滤那些复杂文字，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想她劝程谦萧和宁芷仪合作。

    季未有点分不清前几天在马术比赛见到二人是不是在谈合作？

    “爸，这是程谦萧工作上的事，我也不好插手。”他俩都有各自的生活，她怎么可能逾矩地管他的事。

    季枫林语气不免重了点，“你吹吹枕边风不就行了。都是一家人，他帮忙是天经地义，还要我这样求着。”

    季未很想挂了这通电话，但出于道德，她忍住了。

    “我可以劝，听不听是他的事。”

    季枫林残忍道，“这就是联姻的目的，互利互赢。他会听的。”

    “季未，吃饭了。”

    阳台的玻璃门拉开，程谦萧站在那，季未匆忙挂了电话。进屋后，餐桌上是舀好的鸡汤。

    程谦萧：“趁热喝。”

    季未端起碗喝了一口，鸡汤浓郁滚烫，暖进了胃里。喝完后，程谦萧又帮她装饭夹菜，季未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像个残废…

    她一边吃饭一边组织着语言。她想问清楚那天他和宁芷仪是不是在谈合作，可如果谈合作的话，不应该今天季枫林又给她打这个电话。

    “你刚才和谁打电话？”

    季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程谦萧的声音又打破她的各种遐想。

    “我父母他们知道我搬来和你一块住了，明天会来拜访我们。”

    程谦萧还有些惊诧，他看二老也不像是这种人，“是有什么事吗？”

    “你和我姐是不是有合作方面的事谈？”

    她这样问想知道那天在马场他和宁芷仪是有关合作的见面，还是私下见面。其实季未也可以直说，她看到他们两个了，但说了后，又顾虑太多。她怕程谦萧装不知情，不过问她是否看到他俩拥抱，又怕程谦萧多余的解释那个拥抱。

    程谦萧给季未夹了一块红烧肉，“没有，怎么了。”

    听到他的回答，季未也不知怎么，松了口气。不好瞒着他，到时候也会从季枫林那知晓。

    “我姐想融资，她可能是对你公司的未来发展感兴趣之类的，如果有机会的话等她明天来了，你们可以谈谈。”

    程谦萧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很欣然地同意下来。

    “可以。”

    季未握勺子的手不轻易的抖了下。他们之间的感情，果真只能由这个联姻牵扯。

    “不过，我有条件。”

    “啊？”季未没想到他还得寸进尺，“什么条件？”

    程谦萧：“我们公司已有不少人融资，融资太多会对企业不利。每一笔融资都会导致股份稀碎，最终失去控制权。”

    季未能理解他的话，她惴惴不安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接受我姐的融资？”

    “也不一定。想要我接受合作可以，明天跟我去玻城，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季未没想到他来这套，她只是手受伤了，又不是残废。一个人怎么就不能生活了。况且，休息的这段时日她想好好在家里躺着，哪里也不想去。

    “程谦萧，联姻不就是各取所需，你还谈什么条件。”

    程谦萧眉头微微皱了下，不太满意季未的话，“你不答应也行。今下午打碎的那套茶具是我在拍卖会拍下的，世界上仅此一套，价值两千万。你如果能赔的起，我就接受合作。”

    “去去去。”季未一点骨气也没有，她幽怨地瞪着程谦萧，“我去还不行吗。”

    败家子一个，买什么茶具还要两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