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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拉加巴卢斯得玫瑰》

    陆绥叫姜既月搬来梯子,帮她把这个落了灰的门头装上去。

    矜贵如他居然被当作是修理师傅,还真是“物尽其用”,陆绥看在她为了自己把晋拓赶走的份上勉为其难帮她一下。

    他坐在梯子上面,仰着头下颚紧绷,手上的羊角锤和钉子与他通身的气质尤其不符,有点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纳西索斯转身成为了花园里的泥瓦匠。

    陆绥的工作效率极高,没一会儿就把门牌牢固得固定在门框上,但他坐在高梯上,没有下来。

    她稍抬眼睑,意外撞入那道视线,居高临下却没有轻蔑,只有深邃,晦暗不明。突出的屋檐正好挡去了大半得太阳光,余下的落在他的脸上更像是伦勃朗大师的手笔。

    那道眼神,带着晨雾般的印象画派的诗意,却又格外写实。情绪也同氲氤梦境般,朦胧暧昧。

    破碎却又鲜嫩的花瓣从空中洒落,完成最后的使命,魂归黄土,那是陆绥意外制造的浪漫。

    在满天飞舞的粉色花瓣和她对视,是陆绥的谎言。

    在汹涌的海浪中与他接吻,是姜既月的幻想。

    那个午后的记忆也霎时间袭击了大脑。

    她的眼神变得呆滞,直直的望向陆绥,不过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头顶的那块门牌。

    本以为自己那块铜墙铁壁包裹的花园已经不会在长出新芽,不料还是被这束光给穿透。

    坐在高处的陆绥笑得爽朗,同风蔓延旷野之间,堂而皇之地闯入她的眼底,霎时间绿野如潮。

    “陆绥你到底想怎样?”

    “为什么要来烦我,一次又一次,你难道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分手的吗?”

    钝刀割肉,未见血流。

    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好似话说得越重自己越快得以解脱,但她不知道后悔酸涩早就暴露无余。

    陆绥从梯子上下来,静静望着她,神色寡淡,平静的过分。

    “你不是最清楚吗?怎么追人。”

    两个人都是可燃物,一靠近一摩擦就会被点燃。

    怎么追人她当然清楚,当初可不就是拼命追来的,现在倒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姜既月眼睛被气得通红,鼻子发酸,眼泪将坠未坠,脆弱却又异常坚硬,她又用铜墙铁壁把拿道缝隙填满,密不透风,更不透光。

    陆绥弯下腰低头与她平视:“姜既月,我在追你。”

    语气肯定,目光滚烫,她不敢继续对视,就像眼睛无法直视烈焰高阳。

    她拉过他的手臂,在上面重重的咬了一口,是警告,是教训。

    陆绥的脸上先是惊讶而后又变成意味深长的笑。

    她一把甩掉陆绥的胳膊,背对着他回着:“陆教授追求艺术可比追求我跟适合你哦。”

    以牙还牙。

    陆绥顿觉眼前一黑,这便是他的一报还一报,但是当初她成了如今自己,也行,心底默默燃起希望。

    “你在开玩笑吗?这力度还以为你在和我调情。”他居然还大言不惭,甚至举起了自己手臂上的牙印,炫耀般狠狠的往上按去。

    姜既月懒得给他一拳,反倒是退后一步认真地说:“你以为追求我算是对我的恩赐?可能对以前的姜既月这套管用,但是现在没用了,现在的我讨厌你,陆绥。”

    “那也好,至少比陌生人好。”陆绥微微挑眉,嘴角还噙着笑,油盐不进了。其实他可以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口是心非,陆绥,这两个字从她的嘴里念出来总归是不一样的,决计不是暧昧缱绻的,但在他耳边尤为动听。

    顿时无语,她只想把他送走。

    陆绥走的时候居然还自言自语,生怕她听不到:“是不是要去打狂犬疫苗?”

    她将关节捏得嘎吱作响,这人天生克她的。

    不过细想又忍不住笑了,曾经的自己可没少在他身上受挫,如今是时候该还了。

    陆绥也只是表面上装作不在意,殊不知那一句讨厌让他的心碎成了拼图,甚至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喝着酒给那个男人去了电话。

    “为什么她会讨厌我?”

    “同道中人啊!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讨厌你?”

    “滚,什么同道中人。”

    “我说陆绥,你不会追女孩还先提前告诉人家一声吧?”

    “不然。”

    “你也真是,怪不得人家讨厌你,追女孩是得付出行动,不是光靠嘴上说说,苦肉计,美人计,近水楼台先得月都给我用起来。”

    “懂了。”

    听了一席话醍醐灌顶,那句话说得也没错,在这件事上他还真是没什么经验,所以才会显得格外幼稚真挚。

    但他却又是真正懂人心的那个,如果不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以姜既月的个性必然会装傻充愣,他自然是反其道而行之。

    有些时候聪明人的算计还不如聪明人的装傻。

    仔细思索了一番,放下了酒杯。

    苦肉计,自己的演技还不够成熟,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美人计要从现在开始保养,平常的他虽然也在意自己的形象,但也没那么精细,偶尔会使用一些护肤品,锻炼和控制饮食是雷打不动的,如今细看自己的脸居然发现眼尾有了几条细纹,揉搓了一下眼尾通红,果断向梁女士询问了医美机构。

    至于近水楼台先得月。

    另一边的姜既月笑得正开心,和林北鹿通着电话。

    “他真这么说?”

    “对啊,我当时都快被吓死了。”

    “没想到陆教授居然一直都对你念念不忘,我以为他的性格是那种死活都说不出口的类型,结果你一个平A,他把大招都交了。”林北鹿。

    姜既月也没想到,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毕竟自己可不是能被人轻易忘掉的类型。

    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开口问道:“你觉得我们两个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吗?和他一起的氛围感觉怪怪的。”

    “这句话就和之前我问你的一样,说出口了就代表你已经预设了一个答案,只不过想借我的嘴巴说出来,我想说跟随你的本心就好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下一个更乖。”

    林北鹿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化解姜既月的烦恼,这都得益于两个人高中生涯不断打配合的默契。

    —

    说来也奇怪,谁能想到高中时视如水火的两个人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呢?

    高一时的姜既月就是老师口中的问题少女,恰恰又是美术生,刚刚好撞在了实验班班主任的枪口上。

    她对姜既月的一切刁难,包括但不限于硬逼痛经的她跟上跑操的队伍,质疑她优异的数学成绩,把画黑板报宣传栏的项目一股脑儿全给她,美名其曰“责任”,诸如此类的事可能仅仅源于她是文科实验班唯一一个有点傲气还长得漂亮的美术生。

    而姜既然月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淡淡的,甚至于不屑,懒得多费口舌去解释。

    不过这些事端,在被姜既月妈妈知道后也就没了下文,老师下半学期就被调走了。

    而林北鹿则是另一个极端,她是文科实验班唯一一个学编导的,却是格外讨老师的欢心,因为她足够乖巧。

    两个人就像是双子星,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姜既月觉得她太装了,林北鹿觉得她太清高。

    两个人会默默观察着对方的行为,然后在暗自比较。

    直到学校举办了一次活动,算是高考动员大会,会有老师同学校长分别上台,然后分别吹嘘曾经取得过的好成绩,多少比例的一本率,多少名额的985211,甚至会精确到每一个数字对应的每一个人,周围的同学都不免感到惊叹,眼睛里燃起熊熊烈火。

    随后就是感动抒情,引人落泪的长段演讲。

    只有两个人借口上厕所逃离的即将窒息的会场。

    两个人在门口大口的喘气,对视的那一刻彼此都笑了。她们都很讨厌学生被这么明码标价当作学校吹嘘教学质量的工具,不过也没办法摆脱分数是命的事实,只能暂且逃离。

    “我讨厌抒情。”姜既月率先开口。

    “有点呼吸不上来。”林北鹿回答道。

    “我不讨厌你。”

    “我也是。”

    ……

    双子星就应彼此照耀着相互辉映,因为足够了解,所以才真正理解。

    —

    姜既月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对陆绥的感情,只不过一直企图欺骗自己。

    林北鹿也给她答案:“既然当初你追他用了这么久,那现在轮到你了,你就狠狠拿捏她。”

    姜既月对着屏幕狠狠点头,表示认同:“看他表现吧。”

    “对了,你的那个账号运营一下,你和晋拓的cp粉还想看你们营业呢?工作室工作生活是生活。”林北鹿切换了一种语气。

    姜既月久违地登陆了社交账号,发现自己之前发的所有动态都被同一个账号点赞了,晋拓还在最新发的动态里@了她。

    她默默回了一句【好喝就行。】

    随后就退出了。

    他同往常一样喂了鱼,回到了卧室,卧室对着床头的墙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副油画,堆叠的薄纱、玫瑰、大理石掩埋着一个少女的身影。

    陆绥拨通了中介的电话。

    “嗯,确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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