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璇玑抱着周渝不动声色的回了自己在学院外的住处，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将周渝放置在自己的独居住修养起来。

    这一修养，便是小半个月。

    而在此之前，被“请回”学院做客的冰娅，也与徽伦学院的众位大能座谈已久。

    冰娅收到了万俟歌传来的讯息，向龙王阐述了当年东海之变并非落烈本意，又述商羯已离开北大陆，至于落烈，在解决商羯之前，他们会制止落烈的行踪，不让落烈踏足西大陆。

    ——意味着，如有人顶着落烈的脸行不轨之事，那一切皆与落烈毫无关系。

    龙王没有对落烈的状况多问几句，只表示自己一定会亲手杀了商羯。

    零班众人受伤程度不同，吴念络担心影响他们今后的身体状况，便没有催促他们醒来，只用各种名贵药草为他们调养，让医师时刻注意他们的状况。

    第一个清醒过来的，是祝颍童。

    她几乎是被噩梦缠身，醒来的时候猛烈的大口喘气着，房间里只有殷诩一人。

    祝颍童面露痛苦之色，她慌张的问道：“周渝……周渝呢？”

    殷诩沉默片刻才道：“吴老师他们都去找了，但目前还没有音讯……”

    祝颍童闻言便觉头疼欲裂，殷诩见状连忙扶着她半靠在被褥上，适时递上一碗安神汤，盯着她全部喝完之后，又让她平心静气半晌才说道：“你不要太担心，我听墨璇旗说，周渝与你们构建过一个功能，联通识海，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说明人还活着，但十分微弱，目前还无法察觉他的位置，你要好好把身体养好，才能去找他。”

    殷诩看逐渐平静下来的祝颍童，又问道：“现在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的？”

    祝颍童整个人冷静下来了，她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摇了摇头，“多谢。”

    殷诩轻笑道：“这是我作为医师的职责。”说着，她在手腕上的通讯器上联系着各位老师，不一会儿的时间，吴念络等人就挤满了这间医务室。

    众人嘘寒问暖，吴念络让封韵泠检查了又检查，确保不会再受灰气的影响，才让她继续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再叫人。

    祝颍童点头，接过殷诩递来的汤药，喝了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她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旁边依旧只坐着殷诩一个人。祝颍童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开口，“难为你一直守着我了。”

    殷诩笑着摇摇头，“我们是朋友啊。”她停顿了一下，又道：“郁酒说想见你，她想跟你说说话。”

    祝颍童大脑一下子没转过来，有什么话一定要等她醒来就马上和她说的吗？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问道：“万辰大哥他……”

    殷诩低垂着眉眼，摇了摇头。

    祝颍童一下就攥紧了身下的被褥。

    “我去叫郁酒过来吧。”

    祝颍童僵硬着身子点了点头。

    很快地，郁酒就从屋外走了进来。她神情如常，只是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郁酒姐……”祝颍童低低的呼唤出声。她有好多话想说，如果当时她能更当机立断一点，能更决然一些，是不是就能带着他们全身而退，是不是就不会造成如今的惨剧？或者她再强大一点，是否就能消灭那灰气，不会为他们带来伤亡呢？

    郁酒轻声嗯了一声，“我今天来，是跟你们告别的。”

    祝颍童瞪大了眼，还没问出口，就被郁酒拍了拍肩膀，她适时递上殷诩留下的汤药，“殷诩叮嘱我要看着你喝完的。”

    祝颍童囫囵的喝下那苦涩的汤药，还想开口，却被冲上喉头的苦味一下子砸吧了嘴。郁酒看着她的模样终于露出了回来的第一个笑容，她从桌上再递出一杯白水，“喝这么快作甚。”

    郁酒在祝颍童喝水的时候开口，“其实，我来学院，最开始是背着家里人的。我本名姓郭，我全名叫郭郁酒，是末雨帝国人。”

    祝颍童想到了什么，惊讶道：“末雨郭家！”

    郁酒点点头，“郭家比不上八大家族历史悠长，规模较小，一代基本上只有十几个孩子，而且郭家和封家一样，只效忠于末雨帝国。自末雨帝国建立以来，郭封两家出力许多，于是便有了不成文的规定，若是末雨皇帝是男儿身，便挑选郭家适龄女孩做皇后；若末雨皇帝是女儿身，便挑选封家适龄男孩成为皇夫。”

    “原来如此……那跟郁酒姐要离开学院有什么关系？”祝颍童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急切。

    郁酒静默了几息才开口道：“末雨帝国处于大陆的最西方，是同峥嵘帝国最早开始应对灰气的。我在家中排十二，我这一代，除了我只剩我大哥和我十姐了，其他的兄姐，都在过去与灰气的战争中失去了他们的生命。”

    祝颍童惊道：“我听说魔法协会只让灵尊级别以上的魔法师进入灰气之境，郁酒姐的兄姐还那么年轻，怎么会就被允许进入那个地方？”

    郁酒摇头道：“灰气之境是曾经强大的魔法师们发现的会滋生灰气的隐秘空间，灵尊、神降级别的魔法师基本上会定期去清剿那些灰气，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十分顺利。除了灰气之境，各国境内也会经常受到其他一些零散的灰气的侵扰，近几百年来愈发明显猖狂。

    “而在末雨帝国内，主要便是由我郭家和封家来做这些应对。皇室会为两家提供适当的环境、待遇以供魔法师们修炼，若是像我这样愿意自己出来闯荡的，皇室也会在其他地方提供便利。总之，一切都是相对的。更何况，我们都希望这片大陆能变得更好。”

    “封家？韵泠老师？”

    郁酒点头，“在封老师还有未达到神降时，便是由她主要带队末雨的魔法师们抵御灰气，直到后面两家青年一代成长起来，封老师才来到徽伦学院，更深层的解决灰气问题。”

    “可是、可是郁酒姐你……”

    郁酒轻笑道：“想说我年纪小？我现在回去也不会立马上战场，应该会与封家的人在军中锻炼一段时日。”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来学院，一半是自主求学，一半也是为了和万辰一起。我在学院待的时间也足够长了，本来去年就就到了毕业的标准了，原本是打算这次大赛完了之后再和万辰一起回末雨的，现在只剩我一个人……那些奖励也不算什么，我回末雨也少不了我的好处，空一个位置出来，也省的千羽去找安瑾的麻烦。”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祝颍童也想到了当日应下那场对战的萧雪廿，神色黯然。

    郁酒继续道：“那月儿老师的伤势比万辰好些，但封老师没有解决办法，听说是吴老师请动了她的老师，将那月儿老师送至了单郴治疗，结果怎样，还得看她的造化。雪廿……”这一次她停顿的更久了，然后才讲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在冰娅待在学院的第二天，学院内来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他自称是萧雪廿的兄长，在学院众老师的质疑下，他拿出了萧家族长的令牌。

    吴念络确认后才道：“萧家族长的令牌之前一直在萧锦手里，原来她离开萧家前就将令牌交给你了。”

    龙抚然低声嘀咕道：“是听闻萧家少主曾育有一子，还听说生下那个孩子没多久她便离开了萧家。没想到雪廿那孩子竟然……”

    于是徽伦学院暂时默许了那男子的身份，让他在徽伦学院住了下来，允许他和学院的人一起守着萧雪廿，直到萧雪廿清醒，再询问她本人的意见。

    郁酒低声道：“雪廿的伤势总体比你轻些，午后醒过一次。她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哥哥，那个人不知道和她谈了什么，雪廿才确认了他的身份。说来也奇怪，萧家对外公布的萧家少主依旧是萧锦，她二十多年前与萧家家主大吵一架后离开萧家，但萧家并未将她除名，萧家也并未对外公布这位萧家少主之子的姓名……”

    祝颍童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那郁酒姐你一走就不参加比赛，要是雪廿也无法恢复过来……”萧雪廿伤的可是手啊！那是最常握剑的右手！这让她如何再与人比试？

    郁酒道：“听说雪廿也不想放弃这次比赛，她那个兄长最后答应下来，让她在学院待这半年，如果恢复的不错，便同意她参赛。在此期间他也会帮助雪廿恢复的，萧家也是对于对抗灰气最有经验的家族之一，或许他有别的法子帮助雪廿呢。如果雪廿最后无法参赛，也会从别的学生里挑选。”

    祝颍童点了点头，又想到即将挥别的郁酒，眼眶不由得有些酸涩，“郁酒姐，真的不留下来了吗？”

    “我的毕业申请已经提交无法撤回了，况且学院也已经不适合我了，我得找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她没有说的是，这个地方对她而言会变成一场心结，只有她自己能打开，但绝不是一两天那么快的，她得去新的地方，用更加复杂、繁多的事物，才能让她不去想那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