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阿廖敲开羽天成房门时,他还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师兄,你找的是不是这个啊?”阿廖打开手掌,一颗莹润的珠子滚出,似在嘲笑羽天成的慌张。

    “是,就是它!”羽天成急急奔来,将珠子收在囊中。“怎会在你那呢?”

    “没准长腿了吧……”阿廖心不在焉道,眸光转了一圈,确认房外无人,才神秘兮兮地拉着羽天成。

    “师兄,你给我讲讲尹成魔吧。”

    “尹成魔?你为何忽然对他感兴趣?”羽天成扬着眉毛。

    “我只是好奇……”阿廖背后的手扯了下裙子,状似随意道。

    “阿无,别人都没什么,唯独对他。”羽天成抖了抖衣衫,肃然坐下。“我不允。”

    “是……因为他的命格吗?”

    “不光如此,他本就不该活到现在的。”

    “为何?”

    羽天成却忽然沉默,好几次欲言又止。在阿廖探寻的目光中,他终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开口:

    “百年前魔道猖獗,堑天派前掌门练成不死之身,已能飞升成仙,却为了除魔卫道留在人间。后来他的爱徒陡入魔道,他忍痛杀死爱徒,用毕生修为炼成天命柱,定下只收婴孩且要以命格化名的规定。”

    “然而这规定只是明规,其中其实还潜藏了一条暗规。”羽天成说完顿了顿,蹙眉道,“那些化名与魔有关的婴孩,会被就地处死。”

    “什么?”阿廖倒抽了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望着羽天成。“所以……所以……”

    “所以百年来,能活到成年的,只有尹成魔一人。”

    阿廖心里的寒意一阵阵上涌。她曾以为的正道,应是惩恶锄奸、光明磊落的。可这光明的背后,竟是这么的丑陋不堪,令人不齿。

    “为何尹成魔会活到现在?”

    “因为……”羽天成叹了口气。“尹成魔是堑天派前掌门的儿子。”

    羽天成起身,给阿廖和自己倒了杯茶。他把茶递给阿廖,指尖相触,才发现他们二人手上已都是汗。

    “前掌门夫人于二十年前诞下一子,而后难产离世。前掌门带着儿子例行去天命柱前求名,却未曾想到,自己亲手炼成的天命柱,会给自己的儿子宣告死刑。”

    “前掌门一生只钟情掌门夫人一人,骤然失去挚爱,眼看又要失去独子,焉能不痛?当即在天命柱前立下誓言,愿以一命换取儿子一时安稳。若其子今后入魔,则修仙门派可随意惩处;若未入魔,则留他一命独活。说罢便在天命柱前自裁了。”

    “所以,尹成魔一直未入魔,是吗……”阿廖低头沉思。

    “大抵是的。不过以后就未尝可知了。阿无,莫要与他纠缠太多,他注定要成魔的。”羽天成抿了口茶,郑重地望着阿廖,“天命柱从未出过错。”

    “所以,”阿廖蓦地抬头,“我也是命定无用,是吗?”

    羽天成自知失言,抿着唇不再说话。阿廖没有再看他,而是低着头,神色不明。

    她记起初次遇到尹成魔的那天,那缕若有若无的魔气。

    是夜,月如弯钩,时不时掩在青云中。阿廖在房间呆得胸闷,便独自下楼透透气。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奴役百姓的魔修,已堕魔道的周平,撞剑濒死又消失、留下魔丹的男子,还有“注定”入魔的尹成魔。

    阿廖叹气。出来这么多日,对爹娘死因的调查无一丝进展,还卷入了这么多桩纷繁的事件中。

    目前最棘手的,便是这颗珠子了吧。

    阿廖自怀中取出黑色的珠子。这珠子真就像是长了腿一般,一直跟着阿廖。即便被羽天成交给了恒毅,第二日也自动回到了阿廖怀里。

    “为何是我?”阿廖自言自语,举起珠子细细端详。可能是由于光线暗,阿廖觉得这珠子没有前几日有光泽了。

    “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个,跟着我有何意义。”阿廖言罢,把珠子投进了池塘中。

    珠子咚地一声落下,平静的水面泛起一阵阵涟漪。阿廖忽然玩心大起,捡起一些小石子,在池塘中打水漂。有一个小石子一直从池塘一边跳到了另一边,最后落在一只青蛙头上。青蛙冷不防被砸了一下,呱地一声叫了出来。

    阿廖捂着肚子畅快地笑了出来,直笑得腰都弯了。楼上不知谁喊了一声:

    “大半夜的笑什么笑!陪鬼笑呢?”

    阿廖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屁股被咯地生疼,阿廖没叫出口,却听见有人闷哼一声。

    有别人?阿廖忙捂着摔疼的屁股跳了起来,四处张望。

    一阵微风吹过,院落里景致一览无遗。

    阿廖咽了好几口唾沫。不会……真的有鬼吧。

    她又绕着池塘转了好几圈,最后把目光锁定到那块大石头上。这块石头的颜色,似乎不大对。周围的石头都是灰色的,沾着点土。唯独这块,泛着点青色,还十分干净。

    阿廖走到石头旁,蹲下身细看,未看出任何端倪。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随手凝出一个冰锥,朝着石头用力扎了下去。

    手中冰锥扎了个空,那石头滚到一边,腾地一声幻化成一个阿廖熟悉的身影。

    “尹少侠,晚上好啊。”阿廖勾起嘴角,扯了一个难看的笑。“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尹成魔没说话,只抬眼看着阿廖手中的冰锥。阿廖讪笑一声,收回了冰锥。

    “尹少侠好兴致,趁着夜色怡人,独自来这院中夜游不说,还变成个大石头夜游,真是雅兴,雅兴。”

    尹成魔依旧沉默,一具青色面具亦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让阿廖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咳咳,阿无就不打搅尹少侠的雅兴了,告辞。”

    “能化物并非逸事,望姑娘知晓。”

    尹成魔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倒是出乎了阿廖的意外。阿廖脚步未停,一路回到房间,才咬牙道:“知道你能化物很厉害,也不用强调并非易事吧。”

    一夜无梦,阿廖第二日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就来,就来。”阿廖睡眼惺忪,起身简单披了件衣服就开门了。

    门外的羽天成扫了一眼阿廖后,忙背过身。“阿无,你快穿好衣服下楼吧。师伯他……”羽天成顿了顿,“要带我和寡义回去了。”

    阿廖原本惺忪的双眼一下子睁开了。

    待阿廖洗漱好,穿好衣服急匆匆下了楼,羽天成和恒毅已在客栈门口,正要御剑。

    “师……羽少侠,”阿廖喊住羽天成,声音中透着掩不住的失落。“怎的这便要走了?”

    羽天成憔悴了许多,偷瞄了一眼恒毅,垂头道:“恒毅师伯让我回去打理门派事务。阿无,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路,可能要你自己走了。”

    “羽少侠……”

    “寡义昨晚离开了,恒毅师伯让我跟随他找找。他说……他说……不能再像五年前丢了阿廖那般,再丢了寡义了。”

    阿廖瞪大了眼睛,与羽天成抬起的眼眸对视了一下,又窥了一眼旁边正望着晴空的恒毅。

    恒毅师伯竟一直惦念着自己吗?

    阿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昔日和这几日与恒毅的相处一齐涌上脑海,交织成一片。

    “羽少侠,你放心地去吧,找回寡义女侠后,好好守护无极门。”阿廖缓缓露出微笑。“能有你们这一段路的陪伴,阿无已经很开心了。”

    “阿无……”羽天成还要说什么,被一旁的恒毅挥手打断了。他乘上剑,最后回头看了阿廖一眼。

    “对了,羽少侠,你可知魔修的最新动向?”阿廖急急地上前问。

    “知道。不过,我不能告诉你。”羽天成已转过头,只把余光留给阿廖。

    “为什么?”

    “我不能放任你自涉险境,尤其是我不能在你旁边保护你的时候。”

    阿廖放下了欲拉着羽天成的手,只立在原地看着羽天成和恒毅慢慢远去,变成了两个越来越小的黑点。

    “师兄啊师兄,你还是把我当成那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吗?”阿廖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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