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只有无尽的黑暗。
阿廖舔了舔自己干裂起皮的嘴唇，用手摸索着，触到一片冰冷的墙壁后，她靠着墙缓缓坐下。此时此刻，她必须节约自己的体力，尽可能扩大求生的机会。
一道蛊惑人心的声音适时响起：“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
阿廖紧紧抿着干裂的唇，两道眉毛紧紧锁在一起，脑中一遍遍诵着清心决。
“你不想要水吗？清冽而甘甜的水啊，可以滋润你发白的唇，你凝固的口腔和你发紧的喉咙，滋润你即将干涸的灵魂。”
“你不想出去吗？从这虚无冰冷的深渊中离开，回到人间，拥抱阳光。”
阿廖脑中清心决越念越快，她将所有思绪放空，忽略掉从四面悠悠传来的声音。约莫已经过去三日了，这里只有黑暗，没有光，没有方向，只有偶尔能摸到的几面冰冷冷没有区别的墙。时间一长，阿廖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睁着眼，还是在闭着眼。万物在这里都静止了，甚至连时间都停下了，唯一变化的就是这个时不时冒出来的声音。
阿廖知道，这是魔的声音。
它一直在蛊惑自己。它聪明、狡猾、细致，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便是魔的可怕之处。在你入魔前，不会知道自己即将入魔的。
念了十几遍清心决后，阿廖脑中一片清明，耳边的声音也在此时停下了。阿廖长舒了一口气，摸了摸胸口，安抚那颗因紧张震颤不已的心。
忽然，一道刺耳的声音在阿廖耳边炸开：“你不想为你爹娘报仇吗？”
阿廖整个大脑“嗡”地一声，全身剧烈一颤，四肢差点痉挛起来。那道声音丝毫未怜悯她，而是在她耳边步步紧逼：“你爹那么疼你，你娘那么爱你，他们惨死，你竟然不想为他们报仇，你是个不孝女！”
阿廖只觉心脏被人重重一击般，痛不欲生。她紧紧捂住耳朵，缩在墙脚下，一双漆黑的眼睛不安地乱闪，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她抱着头，大声呼喊着：“我不是！我不是！”双目泪水随即夺眶而出，似乎要将这五年来的艰辛与不甘全部发泄出来：“我想报仇！我要报仇！我一定会报仇的！”
“是吗？那为何被困在这？”
“为何……我不知道……”
“因为你弱！你太弱了。你连这区区养魔地也走不出去，还谈什么复仇？痴人说梦罢了。”
“是……是啊，那我该怎么办？”
“变强。追随我，你就会变强！你可以走出去，可以复仇，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怎么样，你要追随我吗？”
阿廖眼前忽然浮现出一道白光，阿廖下意识遮住双眸，指缝间，她看见那白光后伸出一只光洁的手，手指修长，仿佛完美的艺术品。它掌心向上，仿佛在邀请阿廖。
“来吧，追随我。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任何。”
阿廖双目失神地盯着那只手。是啊，她想复仇，疯了一样地想。但是，人生总是事与愿违。她没有天赋，没有势力，却要一点一滴地去寻找能够杀害爹娘的人，简直是个笑话。
等她调查清楚的那天，如果自己打不过对方怎么办？或是待她修为高深时，对方已经身亡了怎么办？
她怎会甘心？
阿廖眼中痛楚闪过，她缓缓起身，失了神般，一遍又一遍呢喃着：“我要复仇……只要能复仇，做什么都可以。”
“当然都可以。”
阿廖安心地勾起苍白的唇，缓缓伸出了右手。三天水米未进，她的手干瘦如柴。而那白光中的手像是有引力般，吸引着阿廖的手。
阿廖迫不及待地想要握住那手，像是要握住自己的救赎。
两只手越靠越近，指尖堪堪相碰，忽然一道焦急的声音刺破黑暗，传到阿廖的耳中：
“不要！”
阿廖愣怔了一下：“尹……尹成魔？”
与此同时，阿廖面前的手霎时变得漆黑，一缕黑色的烟迅速从那只手蔓向阿廖的指尖。尹成魔逆着白光中冲了出来，一把握住阿廖伸出的手。
“不……不要相信它，它在诱你成魔。”尹成魔喘着粗气道。阿廖瞪大双眼愣愣地望着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觑着已经浮肿的眼睛仔细看了看尹成魔的脸，这才一把拥住尹成魔，激动地大叫：“你终于找到我了，你终于找到我了！”
“是啊，我终于找到你了。”尹成魔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多日黯淡的眼中浮上了点点星光。
“我还以为你走了，我还以为我再也出不去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阿廖尽力压抑着声音中的哭腔，但三日的黑暗与孤独，还是让她胸腔中压抑的情绪喷泻而出。她激动地面红耳赤，眼眶也微微有些湿润。
“不用担心，我在。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尹成魔轻轻拍了拍阿廖的后背，安抚道。
白光霎时消失，二人重新陷入到冰冷的无尽黑暗中，一道冷酷的笑声由远及近，最后好似飘在二人的头顶。阿廖被这笑声震得头盖骨生疼，攥着尹成魔衣服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
“想出去？做梦吧。”
一道劲风从二人侧面袭来，将尹成魔直直卷了出去。黑暗中，阿廖只能听见尹成魔重重落地的声音和隐忍的闷哼声。
“尹成魔！”阿廖慌忙奔向尹成魔被击飞的方向，没跑几步，就一头撞在一面坚硬的物体上。
竟是一道墙。
在阿廖面前，竟凭空出现了一道墙，将二人生生隔开。
阿廖刚刚燃起的希望的火苗瞬间熄灭，她无力地拍打着那道墙，大声呼喊：“尹成魔？尹成魔你还好吗？”
尹成魔厚重的喘息声透过墙隐隐传来，接着他强忍痛苦出声道：“你放心，我没什么大碍。倒是此地的魔很是异常。”
“如何异常？”
“养魔地的心魔是专门诱人入魔的，并无移形换物的本事，但此地的魔却非同寻常。”
阿廖摸了摸面前平整的墙：“或许……是此地有什么机关？”
“不。我已触摸过地面和墙壁，并无有机关的迹象。这只魔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心魔，或许是一只已活了千年的古老的魔。”
“古老的魔？”阿廖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逸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