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廖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住自己全身，瞬间失去了平衡，来不及抓住身边的任何物体，就被吸到镜面前。

    镜面枯黄，有些地方甚至锈迹斑斑，只能模糊地倒映出阿廖的影子。眼看就要相撞，阿廖脚底使劲勾着地面，但完全无济于事。下一刻，阿廖就如幽魂般穿过了镜面，如同穿过了一层横亘在两个空间的幕布，耳边轰隆一声后，重新归于平静。

    四周的气息变了，不似刚才那般灵气森然。阿廖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从臂弯里打量四周。

    唔……有点熟悉

    不，是非常熟悉。

    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吗？

    蓝色的帷帐、青色的平安符、还有爹给自己亲笔题的匾额……

    这是自己在无极门的房间，是伴随着自己逐渐长大的房间。难道这镜子能根据别人的回忆构建一个世界？

    阿廖抬腿欲走，才发觉自己根本走不了路。她向双腿看去，嘴巴张大成了O型。

    她的腿变得又短又粗，根本站立不稳，只能扒在地上。不光如此，两条腿甚至变成了绿色，看起来光滑粘腻。

    她慌忙伸出手去摸双腿，想确认是不是真的，入目的却是同样的一对绿色的掌，原本骨节细长、根根分明的手指，现在连在一起，变成了蹼。

    阿廖忍不住放声惊叫，声音一出口，变成了一声响亮的“呱”。她连忙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嘶嘶嘶……”

    一阵瘆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但她没法走路或奔跑，只能卯足了劲，奋力向上一跳，果然跃得很高。

    “所以，我现在变成了一只□□？”阿廖心道。

    然而下一刻，她的头就“咣”地一声，猛地撞到了什么，震得她整个脑壳疼，耳边嗡嗡直响，整个蛙身重重地栽回了原位。

    “呱呱。”阿廖大叫好痛，两只蛙爪紧紧捂住头顶。

    “嘶嘶……”方才瘆人的声音又回来了，而且似乎越靠越近。阿廖在头晕目眩中勉强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团青色的物什，还在一动一动的。

    她用蹼揉了揉眼睛，然而蹼并不像人手那样灵活，最终揉了个寂寞。她奋力睁开蛙眼，一眨一眨地缓了好久，面前的这团东西才勉强看清。

    好像……是条蛇啊。

    阿廖用蹼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区区一条蛇罢了，自己在顺意门被老头儿的群蛇围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绷紧的弦一松，阿廖才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彼时她是人，有法术。此时她是青蛙，没有法术。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

    蛇是她的天敌？

    阿廖再次抬头，正与青蛇那黑滚滚的眼睛对上了。

    这下惨了，普通的蛇瞳仁都是条竖缝，这条青蛇偏偏圆滚滚的，跟人的眼睛似的，难道还是条成了精的蛇精？

    怎么办？

    阿廖前爪紧紧扒着地，打算见势不好就马上跳走。不过往哪逃呢？她保持姿势不动，一对蛙眼迅速转了一圈。

    唔……原来自己正身处一个笼子当中，笼子顶部有个小门，门上栓了把铁锁，估计是用来投食的。阿廖刚才的全力一跃正好撞在了笼顶的小门上。

    嗯，所以要往哪逃呢？

    ……

    完全无路可逃啊！

    阿廖再次看回眼前的青蛇，它见自己半天没反应，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嘶嘶”地吐着信子，朝着阿廖蜿蜒着身子游了过来。

    阿廖一听青蛇吐信子的声音，身上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险些成了只癞蛤蟆。

    “你不要过来啊。”本来的人话一出口就成了“呱呱呱呱呱”，阿廖忽然有些同情这些动物，只能发出一个音节，只能靠音调的不同表达情绪，对方还不一定听得懂。

    青蛇已经越靠越近了，阿廖瞅准了时机，打算虚晃一枪，摆好向左跳的姿势，最后向右跳一下，先把两者的距离拉开，然后再想逃出笼子的办法。

    “苍蝇不见了，是你们谁吃的呀？”

    一道清透的女声忽然在头顶响起，阿廖和青蛇同时愣在了原地。被撞了头反应迟钝的阿廖，这次率先从大脑宕机的状态恢复，手一扒地，腿一用力，从青蛇头顶越过，直接跳到了距离青蛇最远的笼子的另一端。

    “哈哈，你蛮聪明的嘛。”女声再次响起，同时，一张如凝脂玉白的脸在笼边放大。

    阿廖落地后，不经意看了一下这张脸。

    这张脸……曾经那么熟悉。

    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青蛇也不再吐信子了，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那张脸，一动也不动。

    “所以，你连□□也不吃吗？真是个挑食的家伙。”屋子里唯一能说人话的人又对着动物说了句人话，青蛇似乎没听懂，依旧一动不动。

    阿廖已无暇顾及青蛇的反应了。她看着这张自己十三岁时的面庞，无数念头一时之间涌上心头。

    爹过去总说女大十八变，如果自己没掩上面容，会和十三岁的五官差异很大吗？

    如果爹娘没死，自己如今会身在何处？

    如果自己能阻止爹被杀……

    阿廖的念头一个个浮现，胸中像闷了口气般胀痛难忍，眼睛一时酸胀起来，最后竟落了两小滴泪珠。

    “你……你怎么哭了？□□也会哭？”笼外的“阿廖”讶异道。她把手伸向笼顶的铁锁，似乎是想打开笼子。阿廖登时瞪圆了眼，紧紧盯着笼子口，预备着等那门一开，就全力跃出去，然后试试能不能运起气，变回原身。

    “廖师姐，我来送早食了。”门外传来弟子的敲门声。“阿廖”立马停了开锁的手，直奔门口而去。

    “哎呀，就差一点点。”阿廖遗憾地拍了一下掌蹼，发出了一阵“呱呱”声。

    本来还在魂游的青蛇听见了阿廖的声音，忽然回过了头。阿廖立时警觉起来，刚刚光注意另一个自己了，忘记了还有青蛇这个天敌。

    然而，青蛇这次并未急着靠近阿廖，而是摔起青色的小尾巴，在笼中不断抽打着。阿廖晕头转向地看了半天，最后勉强根据抽打的顺序拼出了一个字：

    “尹？”

    难道这个青蛇是尹成魔？

    阿廖霎时激动起来。本以为自己是孤军奋战，没想到变成石头的尹成魔也被一起吸入到这个怪镜中了。自己变成了□□，尹成魔则变成了青蛇。

    真是喜忧参半。

    阿廖忙用掌蹼在地上划拉出一个“仇”字，尹成魔似乎早已猜到，青色的蛇头微微点了点。

    阿廖长舒了口气，起码现在不用再担心被蛇吃了。

    但是，自己和尹成魔都在镜中，要怎么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