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环绕之间，几座山峰矗立其中。
最左边的山峰上修着与其余山峰格格不入的房屋，其余山峰要么是如人间宫殿般辉煌、要么是如仙人居所般有着仙家风范，唯独它，只有几个紧凑在一起的房屋和一大片瓜果田地。
用篱笆圈起的地方虽大，但简朴得也很直接。
素风不论来多少次都会赞扬妙花长老的巧思，这建的多好啊，通知消息不用担心找不着人，更没有层层传递需要等。
省去那些繁文缛节，效率不就大大提高了？
素风按着铺成的石子路走，石子很平整，踩上去也没什么不舒服。
石子路通向六个方向，素风走的是最右边的。
往里走还有一个用篱笆围起的小院子，院门上有一铃铛，素风摇了摇，声声脆响。
“来了！”
从房中跑出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头发挽起，上有一玉簪。
素风笑着对她说：“三心，我来赴约了。”
“这次你可不能说我了。”
莫三心打开门将她拉进来，打趣道：“怎么，知道我二师兄在？”
素风脸红起来，她面子薄，这样的打趣也觉得害羞，莫三心看她这样，转移话题道：“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你师傅今天没让你留下来示范啊？”
院子里有一小片地方栽着葡萄，藤曼缠着立好的木头，形成一片阴凉处，下设有两个摇椅和一方小桌，桌上还有一壶和两个杯子。
日光不烈，但躺在摇椅上实在舒服。
莫三心左动右动，寻了个舒服方式躺下。素风则是端正坐着，要不是那躺椅是莫三心自己准备的，估计要错认她做的是个椅子。
知道她向来是个守礼节的性子，莫三心没强求。
素风解释：“今日云师兄在。”
莫三心一下坐起来，看着素风道：“真的？是云墨清云师兄吗？”
“嗯。”
莫三心立马站起来往外走，素风不惊讶她的举动，跟着她往外走。
三心对云师兄的事一向很上心，这是天衍宗所有人的共识。
有人还曾打赌，何时云墨清师兄会对莫师妹动心。
这赌过了百年，依旧没能实现。
旁人都说莫三心莫师妹喜欢云墨清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甘愿默默奉献的程度，但素风不这么觉得。
至少，她从未看出来三心是喜欢云墨清的。
旁人或许不明白，但作为好友，她很清楚，莫三心虽然举动看起来像是喜欢云墨清，但实际的情感自己都看不太懂。
那是一种参杂了太多情绪的表达。
感情的事自己虽然不太懂，但好友的情绪她看得分明。
素白的衣裙随着步履飘动，莫三心边走边问：“他今天是做示范吗？”
素风瞧着她急切的样子，犹豫着开口：“嗯，是，但今日云师兄是做讲解的。”
走在前面的人顿时立住了。
素风看莫三心纠结的样子，劝着：“要不今日不去了，那对你来说实在是无聊了些......”
何止无聊了些，天衍宗里要是问谁最不喜欢听讲解心法，当属莫三心第一。
创下前无古人的每次听都必定睡着的战绩，偏偏着还不是她故意的，妙花长老也曾尝试解决，最后只说“随她去吧，不是大事”。
此话一出，谁也不敢再在课堂上让莫三心出去，大多装作视而不见，幸亏莫三心睡相极好，简直像是昏迷了。
莫三心犹豫再三，痛下决心：“不行！我们走！”
拉住素风的手就往主峰上去，素风摇了摇头，但还是随着她一起。
讲解心法这样的课本应无人来听，枯燥不说，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这对讲和听的人来说都是折磨。
但今日讲解的人是云墨清，那就大有不同了。
莫三心赶到的时候早就坐满了人，只能拉着素风坐在一个角落。
素风看着和周围人打招呼的莫三心，就像是一个天然发光体，周围人不自觉的就能和她搭上话，她也很自然的笑着回答。
这是她羡慕又崇拜的一点。
“三心今日怎么有空来听讲解？”
“三心三心，明日我想到你果园里摘点水果，你帮我想想，给那炼药长老应该送些什么，你放心不白拿。”
“来了三心，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上次问我要的话本字我买上了，刚好给你。”
莫三心一个一个回答完，笑着和素风穿过人群到角落。
素风看着莫三心怀里手上一大堆东西，对好友的交友能力再次感叹。
莫三心将东西收进空间戒指里，又从里面拿出几串洗好的葡萄分给周围人。
忙活半天才坐下来，得亏还没有开始，不然准的挨骂。
素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坐在她前面的莫三心偷偷伸手递给她什么，她拿上一看，是几颗葡萄。
莫三心压低声音：“这是特意给你摘的，事出突然，你快尝尝。”
顿了一秒又说：“包甜。”
莫三心直起身子挡住她，她们本来就在角落，讲解马上开始，几乎没有人注意她们。
在那道娇小身影背后，素风轻笑。
素风听着开始的钟声，吃完那几颗葡萄。
凑近莫三心耳边说：“很甜。”
莫三心刚想转头说那是当然，就见那门前光处有人往里走来。
来人身姿挺拔，携风而入，绣着暗纹的白衣飘动，面以白绸覆眼，面容宛若冰雪，有仙人之资。
正是云墨清。
莫三心愣了神，许久未见本应高兴，只是......胸口竟会觉得闷痛。
自己这是怎么了？
素风察觉好友情绪，轻声：“三心，你怎么了？”
莫三心回神：“没事。”
素风不放心，一刻钟之后，素风就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莫三心睡着了，在云墨清讲完第一章之后。
素风伸手将睡得摇摇晃晃的莫三心抱着，在角落里，莫三心睡得很安稳。
莫三心做了个梦。
一个很久很久没有再做过的梦。
梦里莫三心回到了徐州，那时她才十二岁，还没有入天衍宗。
十二岁的莫三心穿过府中长廊，穿过侧门，乘着旁人的不注意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路她很熟悉，没什么害怕，一路到了一个小门前，伸出手拍了拍。
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门那边似乎也有人等待已久，在莫三心拍完门之后就将门打开，门后是一位小郎君。
鸦青的长衫绣着竹柏，面容虽稚嫩，但亦有出尘之资。
莫三心刚要喊他，那少年早已料到，先一步虚捂住她嘴。
“先进来，别说话。”
少年牵着女孩的手，像是怕她误会，又轻声解释：“家中今日来了好多客人，我待你去我院子里。”
莫三心点点头，头上的花苞发髻也随之一动一动，很可爱。
少年看见，伸手摸了摸，动作很小心，生怕给碰坏了。
穿过好多回廊，莫三心被少年带到院中。
少年喜静，院中人又被他早早安排出去，一时这院中只有他们二人。
莫三心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问：“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墨清哥哥？”
语气里饱含依赖和信任，脆生生又紧张地问，听得人心软软。
云墨清也不例外，语气更轻地说：“可以了，三心真厉害，要是没有三心，说不定我们就要被发现了。”
这话显然是假的，是用来哄人的。
可莫三心相信。
莫三心睁大眼睛，原来自己这么厉害，喜滋滋地跟着云墨清去看他雕刻的木雕。
一方胡桃木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雕，大多是活灵活现的小猫，或是团成一团、或是扑起抓鼻子尖尖的蝴蝶，看得出来，雕刻的人下了功夫。
“哇——”
莫三心撒开手，跑过去近距离观赏。
云墨清手里一空，风就吹进来，没了温度。
云墨清莫名觉得心里一空，上前重新牵住莫三心的手，蹲下来和她一起看那些木雕，不时的回答她的问题。
莫三心左看看又看看，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木雕。
她拿起来，捧到少年面前，问：“这个，是三心吗？”
云墨清看着那个木雕，木雕刻的是个少女，身穿长袄，笑得很开心，梳着发髻，很可爱。
这个木雕比其他的细节多多了，长袄上的花纹，鞋上的小珍珠以及发上的簪子。
云墨清点头，少年不自然轻咳一声，带着不易察觉的期盼问：“嗯，三心，喜欢吗？”
少女没有察觉那点情绪，她眼睛和心思全在那个木雕上，很是欢喜地回应：“喜欢！”
“那就送给三心。”
莫三心握着那个木雕，很高兴，想起来什么，说道：“谢谢墨清哥哥，我最喜欢墨清哥哥了。”
云墨清听着莫三心的回答，不好意思的想到这也没什么，晕乎乎的沉浸在“最喜欢”三个字里。
压根没听见莫三心的后半句“也最喜欢这个木雕啦，三心会好好保管的。”
莫三心看着云墨清蹲下身来，神色温柔对着她说：“我......”
莫三心只看见那唇开合，听不见半点声响。
什么？
我？什么？
梦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画面一转。
莫三心站在府中，前面坐着她的父亲和母亲。
气氛严肃，莫三心却一点也不害怕。
莫父叹了口气，刚要说些什么就被莫母打断。
“行了，三心也不是故意的，你不也知道，她睡着不也随了你。”
“站了一刻钟可以了。”
莫父刚要说出口的长篇大论就这样被噎住，听到后半句立马说：“夫人，这怎么能说是随了我呢。”
莫三心见莫母招手示意她过去，立马噌噌噌跑过去，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香味。
面对莫父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莫三心丝毫不怕，反而得意洋洋的抱着莫母。
看着表面生气的莫父，莫母抱住莫三心，缓缓道：“不必担心，三心不喜欢经商就不喜欢，我们又不是不能庇护她一辈子。”
“再说，三心也很聪明，何必担心。”
莫父看着心思已经飘到外面去的莫三心，想了想，觉得夫人说的也对，作为徐州第一富商，三心不想经商就不经商。
莫父又一思量，读书是必要的。
“三心啊，知道你不喜欢经商，那从后天开始，你就和云家那小子一起去读书。”
莫三心想了想，看向母亲。
摆明了是不相信莫父，又不知道怎么判断好坏。
莫父看她这样刚要发作，就被莫母一个眼神压制住。
莫母捧住自己女儿圆乎乎、软软的脸蛋，笑着说：“三心不是一直想去吗？要是上得不开心了，就回来。”
莫三心得到答案，立马笑着对莫父说：“好——”
这梦做得实在不太安稳，画面不断变化。
素风担心的看着好友，莫三心皱起眉，好像被魇住了。
她是第一次看莫三心这样，从前她睡着都不会动一下的，现在却好像很不安。
莫三心的动静不算小，周围人已经注意到。
有不少人已经问怎么了，素风一一回答没事。
素风尝试叫醒：“三心，三心？”
梦中的莫三心在不断变换的画面里穿梭，那些画面太快，她一个也抓不住，只能听着看着。
耳边传来声音，由远及近地说。
莫三心觉得迷茫，谁在叫她？
她努力去听，只听见那声音说：“莫三心——”
莫三心一下坐起来，额头上满是细汗，平复呼吸后才发现周围人都在看着她。
往前一看，一道白色身影站在她面前，是云墨清。
“莫三心。”
莫三心站起来，低着头应了声。
“出去。”
莫三心收起垫子，往外走去，素风赶紧起身，行了个礼，也随着出去。
众人收回视线，云墨清走到讲桌前，接着刚才的讲。
经此一遭，周围彻底没有敢打瞌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