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轻语自混沌之中醒来,隐约听见屋内有阵阵水声,她挣扎着张开双眼,抬眼便见屋顶雕梁画栋,华丽的帘帐上金色暗纹随处可见,身下的床榻上雕饰着奇珍异兽,明明只是方寸之间,却处处彰显华贵。

    轻语紧张的起身,不知自己深处何处,只记起昏睡之前宗熙承诺定会小心躲藏。可是她一觉醒来,宗熙又不见踪影,这小子不会将她带到凡人的宫殿里了吧。

    轻语匆忙掀开帘帐,却看见床榻边站着两个身着黑色衣衫的女子,那两个女子见她起身,赶忙跪地请安:“见过魔后,魔后金安。”

    轻语察觉众人身上的魔气,除了比宗熙身上的气息淡了许多,倒也都是熟悉的气息。轻语原本的紧张感消失了,顿时沉静了下来,仔细打量起屋内的景色,眼看着屋内珠光宝气、女婢林立,轻语的心中忽然有些失落。

    想必他们此刻已经深处魔界地带,宗熙大概也彻底恢复了意识和法术,如此一来,小熙便不再是与她在人间朝夕相处的小熙,而是高高在上的魔君大人,统领魔界的至高君王,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轻语透过高窗,第一次望着魔界的琼楼玉宇、碧瓦飞甍,没有对美丽景色的欣赏,有的只是毫无归属感的慌张。

    “魔君安好。”

    寝殿内的众魔姑整齐划一的给刚刚进门的宗熙行礼,为首的年长魔姑千年不见主子,便想上前关切,可是宗熙却冷漠抬手,示意她们全部离开。

    那魔姑不敢继续纠缠,冷静自持的垂首,倒退着带领身后的魔姑们匆匆退了出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见半分拖沓。

    宗熙见轻语站在窗前凝望,默默走到她的身后,将她披散的长发轻轻拢齐,从胸口拿出一方绢帕,仔细摊开,将她的长发收束进去,仔细系了一个结。

    宗熙满意的望着轻语整齐的墨色长发,这才缓缓抬眸,站在她身侧,一同望向魔界的绮丽景色:“喜欢这里吗?”

    轻语抬手伸向窗外,顿时有一只发着暖黄光芒的星辰渐渐朝她的手心靠拢,直至被她彻底抓住,她手心的微光映衬的她肤色越发莹润,双眸愈发璀璨。宗熙望着她的侧颜,自觉的闭上了嘴,让她享受眼前的静谧时光。

    半晌轻语收集了三颗星辰,小心翼翼捧着它们向右转身,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手心,随后她轻轻闭上了眼睛,缓缓张开了手掌,顿时她手中星辰的光芒照亮的宗熙英俊的面庞。

    轻语深深的呼吸了三次,这才抬起了头,睁开了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宗熙的面庞,眼前的宗熙早已恢复了魔君身份,自然也变成了他们二人初见时的面容,十六岁的少年郎,永远停留在了昨天,再也无处寻觅。

    轻语再心中和肉体凡胎的宗熙道别,随后勾起唇角,笑着和魔君宗熙打招呼:“魔君大人,好久不见。”

    宗熙并未回话,而是将轻语手中的三颗星辰接了过去,他的大手一闭,星辰的微光顿时黯淡,再抬手时,那三颗星辰被整齐的穿在了一条金丝编织的细绳之中。

    轻语眼看那三颗星辰幻化成的项链是如此的光彩夺目,一时间也被它吸引了视线。

    当轻语望着项链,宗熙吝啬的合上了手,轻语讶异宗熙的小气,习惯性的嗔怪:“你太小气了吧。”

    宗熙眼看轻语又与他熟稔起来,这才满意的笑了,他走到轻语身后,缓缓为她戴上了项链,叮嘱道:“这金线上有的我的气息,魔界众人察觉后自会避退,不要轻易摘下来。”

    轻语垂首望着胸前星辰串就的项链,望着它独一无二的光芒,乖巧的点了点头:“魔君大人,谢谢您,我会好好珍惜它。”

    轻语就这样住进了魔界最豪奢的寝殿,宗熙将之前负责照料他的魔姑们送到了轻语身边伺候,每日由那些年长的魔姑教导轻语魔界的历史和规矩。

    “陛下登极已有两万八千年,自陛下统领魔界以来,魔界兵强马壮、海晏河清。上一任魔君在位短短千年留下的烂摊子,陛下不仅妥善解决,还带领魔界称霸三界,天界众仙家皆闻风丧胆,不敢与之正面交锋。”

    “魔君大人这般厉害吗?”

    “日后您得称魔君为陛下,大人这般粗鄙名讳,怎么配得上陛下?”

    轻语当年在簇居山中只记得话本子里的大人物,都叫大人,因此也就习惯了唤宗熙为魔君大人,如今千年时光匆匆流逝,她早已习惯了这个叫法,一时间竟然怎么也扳不过来:“好姑姑,我记得了,您接着讲。”

    “陛下自然英明神武、武功盖世,当年陛下自械斗所中脱颖而出,年仅三千岁便打遍魔界无敌手,在大殿上单挑了前任魔君,顺利登上皇位。”

    “为何?上一任魔君难道不是宗熙的生父吗?宗熙何苦急与挑战他?”

    “魔界从不讲那一套,魔界慕强,皇位从不世袭,自古能者胜任。只要你能一一打败魔界十大护卫,便可亲自挑战陛下,如果你能打败陛下,便能登基为皇。”

    轻语还在消化这一惊人的消息,初月姑姑便情不自禁的夸耀起了宗熙的成就:“在魔界,三千岁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陛下就能成为魔界第一强者,这般能力何其可怖,实在叫人心生敬畏。”

    轻语眼看初月姑姑还要继续盛赞宗熙,赶忙打断她追问道:“姑姑,您的意思是,陛下不是上一任魔君的亲子?”

    初月在魔界的皇宫中待了六万年,历经三代君主,自是对宫中秘辛了如指掌,又想起魔君大人对眼前精怪的上心程度,只得如实相告,但是又不肯全说:“并不是,他们并无任何亲缘关系。”

    “械斗所是什么地方?”轻语眼看初月姑姑不肯尽数吐露,似乎心有顾忌,只得另辟蹊径,“既然陛下让您教导我,便请您一字一句的解释给我听。如果您不肯,我便让陛下唤其他姑姑来帮我。”

    初月姑姑望着一瞬间起了范儿的轻语,想起了一些细节。

    当初魔界一直在派遣将士暗中搜寻陛下踪迹,一个月前一伙在凡间搜寻的将士回禀,说他们发现了魔君大人的踪迹。于是魔界四位长老亲自前去探寻,这才发现了被封禁在某个微弱结界中的魔君陛下。

    当时他们在营帐之外试图前去迎回陛下,却被陛下用心音吩咐,不可吓坏怀中的魔后。众位长老面面相觑,不知陛下何是迎娶了魔后,可是还是按照陛下吩咐暂时退去。

    后来不出一个时辰,陛下亲自抱着一个气息微弱的精灵出了营帐,众长老赶忙上前跪拜迎接,有将士想接过陛下怀中精怪,却被陛下呵斥,吩咐他们必须将这法力微弱的精怪当作魔后般尊敬,万不可僭越。

    于是众位长老回来后,便将轻语的身份传成了未来的魔后,于是魔界众人便将轻语当作未来的魔界女主人,日日小心对待,唯恐她哪里不舒服,日后她们因此慢待新主被惩罚。

    可是她们这些魔姑在这位未来魔后身边伺候久了,渐渐发现她平易近人,从不苛待她们这些卑贱的魔姑,也从不以未来魔后的身份自居,处处压人。于是众人便渐渐放下戒备,与她处成了挚友一般。

    可是上位者毕竟是上位者,天生自带权力的光芒,纵使她是三代老人,也不能真的盲目僭越。察觉自己失职,初月姑姑赶忙从榻上起身,不敢再盲目托大。

    “械斗所是魔界用来培养死士的地方,无父无母的孤儿若是没有亲人肯收养,便会被送去那里。里面的孩子优胜劣汰,满千岁后,每百年会举行一次械斗,淘汰掉一半的人,械斗时生死不论,赢者晋级,连赢三场者,便可以恢复自由身。”

    轻语见惯了宗熙不可一世、威武霸气的模样,一直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出身高贵、自小便被精心培养,这才变成这副德才兼备的模样,可是如今她才知晓,魔君大人的身世如此坎坷。

    “他的父母如何离世的?”

    “小的不知,当年并未记载。进械斗所的魔童都是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孩子,不会有人费心去记他们的生平。陛下对他的出身也是讳莫如深,从不肯吐露半分,所以魔界并没有人知晓陛下身世。”

    “知道了,我今日乏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轻语不敢想象宗熙的童年究竟过成了什么样子,只要想到宗熙那般年岁就在如此残忍的环境中成长,她便心疼不已。一想到他小小年纪,便失去了双亲,又没有亲缘可以依赖,还要与他人争得你死我活,她就难过的落泪。

    宗熙日日忙着处理千年来积压的政务,忙了数日才将将抽出了半天时间来探望轻语,可是刚一进门,就看见轻语微蹙着眉,拿着绢帕拭泪,他的脚步情不自禁的加快,缓缓蹲下身,扶着轻语的双肩质问道:“谁欺负你了?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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