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宗熙揽着轻语回到魔界寝殿时,天已经黑了,忧伤过度的轻语走路都有些踉跄,初月嬷嬷和几个魔姑赶忙从魔君怀中接过轻语,七手八脚的将她安顿在床榻上休息。

    宗熙站在门外等了许久,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等什么,也许他只是想听轻语唤一声他的名字,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等到,他只听见屋内的众人不停劝轻语不要继续流泪,听到轻语伤心至极的微弱抽噎。

    “魔后她今日吃了一碗粥,喝了半碗鸽子汤......”

    初月姑姑站在下首给宗熙禀报轻语每日的饮食,当听说轻语今日又食欲不振时,宗熙的脸色乌青,将手中的羊皮纸卷扔在桌前的案几上,冷言冷语道:“如果她不愿意吃,明日就让膳房别做她的饭菜了,免得她日日浪费粮食。”

    初月姑姑哪里敢把这句话当真,魔君嘴上说着狠话,心里其实急的不得了。明明身为精怪几日不吃不喝也并无大碍,可是自从魔君听说魔后不肯进食后,膳房呈上来的膳食每日花样百出,师傅们也都使出浑身解数,只盼望魔后多用一些。

    初月姑姑也不知两位主子闹了什么别扭,魔君一连数日没有登魔后的寝殿的大门,魔后也日日郁郁寡欢、失了往日活力。不过她誓要打破这种僵局,否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魔君的怒火早晚会烧到她们身上。

    “依小人愚见,魔后许是思乡心切了。您之前也说过,魔后孤身一人来到魔界,我们应当体谅她的辛苦。如今您身为魔后未来的夫君,自当身先士卒、时时关怀。正好小的们为魔后准备了一些罕见的果子,您一同来尝一尝吧。”

    宗熙听了这话,神色稍稍缓和了些,他清了清嗓子,犹豫着询问道:“魔后会欢迎孤吗?”

    “这是自然,您是她的未来夫君,她自是喜欢您的陪伴。”

    宗熙似乎早就在等初月姑姑的这句话,立马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疾步朝着轻语的寝殿走去,一边给自己找补:“孤是看在初月姑姑你的面子上,才去看望她的,一会儿魔后问起,你们可得给孤作证!”

    初月姑姑哂笑着用帕子掩盖住了唇边的笑意,赶忙称是,全了宗熙的颜面。

    “魔后,这是膳房师傅从人间特意寻来的芝麻糖,据说吃起来又甜又香,小的们都没吃过,不知正不正宗,还得等您来评判一番。”

    宗熙进门时,就听见身边的几个魔姑哄孩子似的哄着轻语,可是轻语始终病恹恹的坐在榻上,似乎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还是身边人将芝麻糖喂近她唇边,她才懒洋洋的咬了一小口,含在口中,连嚼都不嚼。

    宗熙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进了屋,轻语懒洋洋的打量了宗熙一眼,便兴致缺缺的垂下了眸,似乎并不打算起身行礼。

    宗熙心中又疼又气,尚有几分理智存在的他,屏退了屋内众人,待众人褪去,他一步步走到轻语眼前,最终站定:“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难道你还想下去陪他不成?”

    轻语终于按耐不住压抑许久的情绪,双眼通红的抬眸望着宗熙:“小熙,我寻不回欢颜,连刘顺哥哥也死了。我本就无依无靠、孑然一身,为何我身边的人还要一个个离开呢?若干年后,是不是连你也会离开我?”

    宗熙疼惜的抬手拭去了轻语的泪水,将茫然无助的轻语抱进怀中,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

    “人间有句话,叫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虽然我们的寿数较凡人来说,漫长无比,可是终究还是需要面临生死离别。不过你相信我,你从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

    轻语的情绪宣泄之后,渐渐归于平静,心中郁结的情绪渐渐消弭,□□的饥饿感便无所遁形,她窝在宗熙温暖的怀抱之中,一边感受着宗熙带来的安全感,一边开始咀嚼口中的芝麻糖。

    他们二人聚在一处吃了一顿丰盛的晚膳,直至夜深宗熙才回到大殿继续处理政务。

    轻语填饱肚子后,在寝殿内晃悠了数圈消食,她越是闲逛,当初在簇居山中和欢颜相处的片段,便不由自主的往她脑子里钻。

    再也沉不住气的轻语,屏退众人,再一次集中精神,尝试着用心音呼唤欢颜。那一日她一直有个直觉,她似乎真的听到了欢颜的回应,只是那声音微弱至极,转瞬即逝,她后来尝试连结数次,却再也没能成功过。

    此刻万籁俱寂,她沉静的打坐,屏气凝神的尝试着用心音唤着欢颜的名字。这一次,她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回应。

    “轻语?是你吗?”

    “欢颜!是我,你在哪儿?”轻语尝试了一个时辰,终于和天界的欢颜通上了话,两人激动的热泪盈眶,彼此倾诉着她们二人这数年间的遭遇。

    “你现在在魔界?宗熙恢复了吗?你在魔界有没有被欺负?”

    轻语赶忙否认:“我们在人间呆了十六载,待他法力恢复,我们才被魔界众人迎了回来。魔界上下都十分照顾我,从未让我为难过。反倒是你,怎么会被困在天界?”

    欢颜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我们那日被卷出结界时,我遇见了前来查探情况的轩易将军,被他掳回了天界,在他身边伺候。我被他限制了自由,这才无法下凡找你,你怪我吗?”

    轻语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怪她:“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我受苦。这个轩易可曾为难你?你在仙界过得可好?”

    欢颜刚想回话,璇玑便带着几个宫娥进了轩易的寝殿,眼看着欢颜站在屋内一动不动,璇玑没好气的说道:“一个无名无份的暖床宫娥,来自山野的低贱精怪,竟然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全然忘了自己本分。”

    欢颜原本兴奋的情绪一下子被打断了,她白了一眼眼前酸溜溜的璇玑,自顾自地想再和轻语说话,却发现此刻心音连结已断,她又一次错失了与轻语的联系。盼了那么久、寻了那么久的轻语,又一次错失在茫茫人海中。

    欢颜本来从不将璇玑的嫉妒放在眼里,她只是恰巧有些喜欢上了轩易,便想着和他放纵一番,体验一下话本中的极乐事。体验之后,男欢女爱确实让人欲罢不能,她也就随波逐流,与轩易勾搭下去了。

    因为并不把这段感情当真,纵使璇玑三番五次的出言不逊,她都宽容大度的忍了下来。可是今日璇玑罪孽深重,让她错失了与轻语交流的机会,她便再也不想继续忍让,偏要与她争个你死我活。

    轩易回到寝殿时,便没有发现欢颜的踪迹,直至璇玑等宫娥为他摆好膳食,欢颜仍未现身,轩易皱着眉询问道:“欢颜呢?”

    刚才欢颜与璇玑难得正面交锋,欢颜使出浑身解数、破口大骂,将习惯了阴阳怪气的一众宫娥怼得满面羞红,甚至开始口不择言。欢颜以一敌三,依然不落下风,甚至将璇玑等人说得哑口无言。

    “你们这些故作矜持、实则道貌岸然的宫娥,明面上洁身自好,实则心思活络,明明自己也想着爬上将军的床榻,结果将军看不上你们。眼看着我和将军颠鸾倒凤,你们便开始犬吠。”

    “你!满口胡言!你才这般不知廉耻!”

    “我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与你何干?你们知廉耻,不知是谁借着给将军斟酒的由头,用手指去蹭他的手背,结果将军厌弃,被罚俸半年。”

    被戳中心事的璇玑再也忍不住,顾不得矜持,冲上前就要用指尖去抠欢颜的脸,想趁机挠花欢颜的这张脸。

    欢颜一时不察,被璇玑用指甲在脸上挠出了三道血痕,她抬手去擦,眼看指尖有血,顿时怒火中烧,直接冲上去与她们几个宫娥互殴。

    明明是身怀仙术的宫娥和人间修成正果的精怪,情急之下,竟然舍弃了法术,直接互殴。最后欢颜势单力薄,被璇玑等人绑在了偏殿内的小屋中,她们其他人害怕被轩易将军发现,赶忙整理好衣衫和凌乱的发饰,前去伺候了。

    欢颜被绑在偏殿呆了约摸半个时辰,便被一声巨大的推门声唤醒,她披散着头发抬头望向来者,只见轩易神色紧张的前来为她松绑,待她挣脱禁锢,疲倦跌倒时,被他紧紧揽进了怀中。

    窝在轩易怀中的瞬间,欢颜忽然心脏直跳,她似乎......真的有些喜欢上了眼前的上仙,喜欢上了为了她大发雷霆的轩易将军。

    “善妒、惹是生非、谋害宫娥性命,数罪并罚,将她们三人开除仙籍、剔除仙骨,赶下凡去!”

    听了这话,璇玑哀嚎出声,她在将军身边伺候了六千年,自诩深受将军喜爱,一直期望能被将军收进房中,可是不成想被这个初来乍到的欢颜抢夺了先机。她铤而走险主动勾引,却被将军罚俸处置。

    如今欢颜挑衅在先,将军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只她们于死地,让她们万年修为消散殆尽、所有努力功亏一篑,何其残忍。

    眼看着姐姐璇梓苦苦哀求,将军也无半分动容,璇玑自知命数已定,干脆大胆倾诉:“将军您待她如珠如宝,她却不一定肯真心待您!早晚有一天您会明白,她不配拥有您的宠爱,你们早晚会两败俱伤,会后悔曾经相爱过!”

    璇玑话音刚落,轩易一掌将她击倒,璇玑死不瞑目,睁大着双眼望着地面,身边只留下姐姐璇梓克制的嚎啕,和身旁另外两宫娥的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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