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拘婴兕

    江杳杳细细想着南玥的容貌身形,将灵力从丹田疏通至全身,照着《墨灵诀》所写催动法术。

    绘制脸部时,江杳杳想了想,将南玥的容貌做了些改动。仙门试炼人多口杂,倘若直接用了南玥的容貌,只怕会引来一些议论。

    万事俱备,接下来,就是炼魂了。

    江杳杳开始运功,起初倒并未什么异样,但即将召唤出墨灵时,体内突发出一股剧烈的烧灼感令江杳杳不得不停了下来。

    南樽此时也使出了浑身解数,他见江杳杳以逗婴孩的方式哄着婴兕,也开始效仿。

    渐渐地,两只婴兕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啼哭,但一直迟迟未行驯礼。

    眼见时间已过去了一半,看台上的南毓虽然面色不改,心中却已然焦急。

    南毓也察觉到了那婴兕的怪异之处,“这婴兕体质颇为蹊跷,想必与挑选灵兽的长老有关系。”

    他来到擂台后方,果然见江玉清和肃书正在将方才比试中的灵兽收回法器中。

    南毓施法设立了一方结界,将几人的身形隐于结界中。

    “江大长老。”南毓躬身行礼,“不知大长老从何寻来婴兕这等奇异的灵兽,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南毓语气古怪,江玉清自然会意,“日理万机的玄毓上仙来看仙门试炼,想必是为了南家后人而来吧。”

    见南毓微笑而不语,江玉清捋了捋胡子,“上仙是担心老夫特意操纵送这奇特灵兽上来,让南家后人难以通过试炼吗?”

    南毓微笑着看着江玉清的眼睛,江玉清正色道:“这灵兽确实生得奇特,也是近年在浮玉山禁地发现的。”

    江玉清话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浮玉山与其他灵山相比灵气充沛,自然地大物博,上仙可是少见多怪了?”

    南毓心中冷笑,道:“玄毓自然不敢质疑江大长老,只是见识浅薄,从未见过婴兕这等新奇的灵兽,故才向大长老请教一番。”

    顿了顿,南毓嘴角勾起丝笑,“玄毓还想请教长老,灵兽既然没有灵脉,体内的灵力究竟从何而来呢?”

    江玉清面色忽地煞白,镇定道:“既是灵兽,怎会没有灵脉?上仙恐怕多虑了。”

    “江大长老主持仙门诸事多年,自然是个明白人,怎么装起糊涂来了?”南毓微笑,“我虽不知这婴兕是何物,却知它绝非灵兽。”

    “是不是灵兽有那么重要吗?”江玉清语气有所缓和,“我的目的不过是不想让二小姐通过试炼罢了。”

    南毓得知果然是江玉清做的手脚后,语气含怒:“虽不知江大长老为何不愿让二小姐过关,可我南家的弟子何其无辜?”

    “江大长老若不给个说法,就别怪我即刻将你调换灵兽之事公之于众。”南毓冷笑一声,“江家作为仙门世家之首,主持历年拜师大典和仙门试炼,在雁北享有极高的威望,若是大长老暗中掉包之事公之于众,江家世家之首的地位不保,只怕还要遭受不少口诛笔伐。”

    江玉清脸色忽地煞白,连忙道:“上仙!”老夫实在有不愿让二小姐过关的理由,只是涉及江家,不能多说。不过,南家弟子想要过关,只需上仙暗中施法帮忙即可!”

    “怎么帮?”

    江玉清缓缓道:“我因追查一桩多年前的疑案去了一趟柏桑妖域,那两只婴兕便是自那里带回的。它们生得奇异,原本我就一直有意尝试以妖丹炼化药,本想着将这妖兽杀了,取其体内妖丹看能否炼化成提升修为的奇药,可后来发现这对婴兕不过是兕妖和凡人生的苟且之物,体内既没有妖物的妖丹,也没有灵兽的灵脉丹田,只是长得奇形怪状罢了,因不容于人界而被那兕妖扔到了了妖域自生自灭。”

    “当日许多人又瞧见了这东西,又不能说是带了妖物回来养,遂将其他灵兽的灵力封在婴兕体内,与其他灵兽一起混放在江家。”江玉清叹了口气,“其实这东西也就是丑了些,怪了些。时间久了发现这东西虽是比灵兽还难驯千百倍,可又不伤人,也就悄悄留了下来。”

    听完江玉清的话,南毓心中惊讶,随即笑道:“大长老怕是修炼迷糊了,妖丹如何做灵药用?”

    江玉清摇摇头,“妖的二气与人极为相似,将妖丹炼化后,便可为修炼之人所用,反而有益。只是此法尚未有修炼之人成功过,我也不过是想试一试。”

    南毓倒是头一次听这种说法,他垂下眼,细细思索着江玉清的话。江玉清递给南毓一张纸条,道:“要想让这婴兕行驯礼也很简单,只需要按照此咒语施法,便可让它驯服。”

    南毓心中了然,笑收了咒语,“既然这婴兕没了妖性,江大长老还如此坦诚,那我还追究什么呢?”

    “只恐旁人会对你这婴兕议论纷纷罢了。”南毓道。

    “只是还求上仙替老夫保守秘密,不可走漏风声。”江玉清道。

    南毓挑眉,“你本行的是不光彩之事,还要求我替你保守秘密,若是连累了我的名声,又该如何?”

    江玉清想了想,道:“若需要在试炼之事上帮忙,老夫愿尽己所能。”

    南毓笑了,“难得江大长老如此了解我。”

    南毓回到看台,按照江玉清给的法子施法。果然不一会儿,南樽旁边的婴兕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痛苦地跪倒在地。

    在场之人都睁大双眼看着眼前一幕,只因无人知这婴兕的驯礼是什么样,连南樽也以为这只婴兕是不是生病了。

    见婴兕忽然痛苦跪地,嘴里呜呜咽咽地惨叫着,周身被一圈符文笼罩,柳卮言猛然想起自己方才为何觉得这灵兽婴兕为何古怪。

    婴兕体内的灵力根本不是自己的,而是被法术强行封印在体内的,所以它才会时常感到痛苦。

    这符文想必是限制婴兕服从的方法,柳卮言下意识瞥向看台,瞧见了缓缓念咒的南毓。

    “看来,这是想强行让这灵兽服从了。”

    随即,柳卮言轻轻念诀,法术与南毓的咒文纠缠在一起。

    婴兕没了符咒的控制如释重负,胆怯地看了一眼南樽,恐惧地爬远了。

    江玉清给的符咒,寻常凡人无法看到其符文,只有像他这样修为较高的修真者或仙体才能看到。南樽有些不知所措,他什么也没做,却不想这婴兕突然对他如此畏惧。

    眼见比试时间即将结束,江杳杳一咬牙,生生将炼魂的痛苦压了下去。一个温婉女子的墨灵出现在婴兕面前。

    江杳杳操控着墨灵,缓缓蹲下向婴兕招手,柔声道:“孩子,乖。”

    那墨灵缓缓蹲下,也向婴兕招着手,“孩子,乖。”

    墨灵散发着淡淡的白光,五官温婉慈祥地看着婴兕。婴兕果然被墨灵吸引,咧开了嘴“咿咿呀呀”地喊着,如同人类婴孩一般向墨灵爬去。

    墨灵温柔抚摸着婴兕的头,如同妇人哄着孩童一般,那婴兕也沉浸其中,“咯咯咯”地笑着。江杳杳心道:这婴兕虽然生得丑陋可怖,但却如人和其他灵兽一般,也向往着与娘亲的相伴。

    南毓见江玉清的符咒忽然不起作用,心中虽怒火骤生,道这老头竟耍弄自己!可周围都是人,他面上却只能假装无事。

    还未等南毓的符文摆脱柳卮言的法术,江杳杳身侧的婴兕忽然仰天长啼,随后垂首,向那墨灵跪了下来。

    柳卮言摇头笑了笑,“鬼点子还真多,竟给它画了个娘亲出来!”

    肃书看到江杳杳的婴兕行了驯礼,震惊地向江玉清禀报。

    江玉清显然没想到江杳杳能将婴兕驯服,又听到肃书的禀报,越发觉得江杳杳修的这墨灵术有古怪,只得道:“过便过了,这还只是第一关,有的是办法。”

    这一轮,肃书只好宣布江杳杳获胜,南毓见状,握紧拳头就要去质问江玉清。

    “玄毓上仙。”柳卮言出现在南毓身旁。

    南毓微笑道:“卮言上仙,能在这种嘈杂之地见到你,还真不容易。”见到柳卮言,南毓心下当即明白自己符咒失效多半跟柳卮言有关。他虽心有不甘,却只奈何自己做的事见不得光,如今被柳卮言发现,只得当个哑巴吞了这黄连。

    柳卮言淡淡道,“偶然来了兴致看看,只是没料到今年这仙门试炼倒新奇事不断。”

    前些日子柳卮言为追查往生簿的残魂追到幽冥界,从那缕意识那知道了“炼魂术”,遂赶回天界,在记载着天下万事的清墨亭卷轴中寻了几个日夜,也未曾见提到过炼魂术。原本柳卮言并未有回浮玉山的心思,只是查阅这些卷轴太久不得结果,自己反倒有些头晕眼花,在天界罕见地待得如此烦闷,遂自己下了界疏散疏散心情。

    南毓道:“今年,着实比往年新奇多了。”

    柳卮言目光看向远方,“仙门试炼本是为天界选拔能者一同守护天下苍生的正义之举,若是人人都像上仙这般暗中‘助力’一番,那胜出之人又如何能让众生信服。”

    南毓微笑拱手,“卮言上仙教训的是,玄毓有些心急过头,才错手想助南樽一臂之力。”南毓垂眼,“南毓一时错了主意,往后定会遵守规则。”

    擂台上的墨灵跪坐着,江杳杳的婴兕依偎在墨灵怀中。想起江芷兰幼时常唱的一首安睡曲,江杳杳操控着墨灵唱起了安睡曲。婴兕懒懒地躺在墨灵怀中,头轻轻蹭着墨灵的衣服,宛如婴孩回到娘亲怀里一样的安详。

    就在众人为这画面惊奇时,那只婴兕的眼角流出了两行血泪,随即啼叫一声,浑身破裂成了碎片,婴兕的血随着身体的破碎喷得四散,众人惊叫着退后。

    另一只婴兕与这只一母同胞,它深深地望了一眼江杳杳唤的墨灵,也啼叫一声,浑身破裂而死。

    江杳杳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她不明白,为何这两只已经感受到安抚的婴兕突然选择了死亡?她将墨灵收回,体内痛苦地灼烧感也随之消失。

    比试已经结束,见江杳杳不住地出神,柳沐朝用胳膊戳了戳江杳杳,“小杳杳,还在想那婴兕的事?”

    “沐朝哥哥,它们不是很喜欢我的墨灵吗,还将她当作自己的娘亲,为何会选择一死?”江杳杳问。

    “我也不知道。”柳沐朝摇头,“况且,这婴兕生得古怪,不像是浮玉山的灵物。”

    “许是师父云游四海带回的灵物吧。”江芷兰认为,“这灵物性情古怪,想必是不愿为人所驱使,才选择一死。”

    江杳杳隐隐觉得并非如此,那婴兕的血泪,向天啼叫的悲怆之情竟让她也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忧伤,可婴兕为何会这样,是因为她为它们‘造’了一个娘亲的缘故吗?

    婴兕的死让柳卮言心中震动,他对南毓道:“上仙可知以符咒虽能让婴兕轻易地屈服,却也让它们痛苦万分?”

    南毓闻言不语,柳卮言继续道:“这灵兽颇为奇异,想来并非来自浮玉山,体内的灵力让它已足够痛苦,又以符咒之力强迫其向人臣服,想来更是雪上加霜。两只婴兕自小与娘亲分别,一个虚影的安抚就能让它们放下心中执念,才决定了断在浮玉山的痛苦生活。”

    南毓微微张嘴,他惊讶于柳卮言仅仅通过旁观便可将十分的事情推知七分。不过南毓心知,此事是江玉清一手主导,婴兕是他带回浮玉山,又将灵力封在婴兕体内鱼目混珠,还弄了符咒来强迫它们屈服,要愧疚也是江玉清愧疚,与他何干。

    “这婴兕听闻是长老们游历四方带回的稀奇物种,只是野性难驯,才拟了符咒的。”南毓替江玉清掩饰着。

    原本南毓想将此事原委告知柳卮言,他则躲在一旁看江家柳家内讧。但转念一想,他难得能抓住江玉清的把柄,就这么用了也太可惜,想必来日这把柄大有作用,遂将话压下了。

    “不如放其归去,倒也免了这婴兕戕死的结局。”柳卮言摇摇头。

    看着柳卮言远去,南毓冷笑一声,残忍的可不是他,而是世家之首的江玉清,只怕江玉清也从未在乎过这些东西的死活。

    “表哥!”南玥跟南浅看见了南毓,高兴道。

    “表哥,玥儿马上就要上场了。”南玥痴迷地看着南毓,“许久不见表哥,倒有些瘦了。”

    南毓笑了笑,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南玥,“这东西你暂且留着,想必等下试炼有用。”

    “毓表哥你的宝贝真多!又给姐姐递了什么宝贝,就是没我的份!”南浅撇嘴。

    南毓笑了笑,“你若与玥儿一般也刻苦修炼,我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也得给你弄点宝贝来!”

    南玥原本想靠自己的力量驯服灵兽,可试了多次也不见起色,只好拿出南毓给的荷包,里面的东西不知有什么神力,那灵兽见了一眼,便心甘情愿地向南玥行了驯礼。

    原来,江玉清不止给了南毓符咒,还暗中将南玥的对手换成了不如南家的陆家弟子,顺便将南玥抽到的灵兽也换成了较好驯服的一种。

    见南玥果然顺利通过第一关,南毓心道,这老头果然守信,也的确深怕此事被人所知,只是他目的已经达到,虽然也想让南樽一起过关,可那孩子实在资质不够,过了第一关也怕是难以应付后面的关卡,若一直用这事要挟江玉清,只怕他也要反咬自己一口。想了想,南毓打定主意,先保了南玥通过试炼拿到万象灵再说。

    柳卮言深深看了一眼江杳杳,虽然疑惑她为什么能避开自己控制时间的法术,但想了想又觉得方才千钧一发,许是施展得太急切,被躲过去了也未可知。又想想自己许久不回浮玉山,没想到过了百年,如今的仙门试炼竟生出了这么多的荒唐事,从赵勐对嚣麢顿生杀意,到南毓为保弟子通过试炼暗中施法,遂长叹了一声。

    “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为好。”他虽有心扭转如今的乱象,可如今世家众多,关系微妙。自己又因避讳当年爹娘之事不愿回来,躲着族中人,是越发在族中说不上话,更别提雁北世家了。

    本想着散散心,倒让柳卮言越发烦闷,在人界转来转去,竟转到了当初初遇枢珩的地方,醉春楼。

    “哟,客官里面请!”小二热情地招呼着柳卮言,一边上下打量着他奇怪的装束。

    柳卮言但凡到了人界,定要戴上帷帽或是面具,再用法术将自己的容貌遮去几分。毕竟他这样美丽绝伦的一张脸若是被人看到,只怕要引起不小的轰动,他本无意引人注意,只得用此法子。

    “我就知道你还会再来的。”熟悉的声音响起。

    柳卮言向枢珩,他脸色绯红,浑身酒气,显然已经大醉。

    “曲水镇的无辜之人可是你杀的?”柳卮言走至枢珩身旁,浓烈的酒气让他忍不住皱眉。

    “是我,又不是我......”枢珩看着柳卮言,大笑着灌了口酒,“卮言上仙怎么一见到我就兴师问罪?这样的好酒,就应该配你的琴声才是。”

    “守护三界安宁本是我分内之事,若你真的利用往生簿夺了那些人的魂魄,理应受到惩罚。”柳卮言抬起手,已然打算要施法捉了枢珩。

    看着柳卮言要施法捉自己,枢珩正色道:“不是我。”

    “不过看了场戏,倒让你误会我了,是我的错。”枢珩将杯中酒引尽,站起身,晃晃悠悠倒向柳卮言,“你若执意要入戏,那我也没办法了。”

    柳卮言急急闪开,枢珩扑了个空,“咚”得摔倒了地上。

    枢珩倒地后干脆不起,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这位客官!这位客官!”小二见了,晃了枢珩半天,眼见无法,盯上了柳卮言,“二位客官要是认识的话,不如......”

    柳卮言拒绝,“不熟。”

    小二哭丧着脸,“客官,方才我都看到了,你们二位方才聊得多开心,您就好心帮个忙,咱们还要做生意呢!”

    看来这小二是一定要让自己把枢珩带走了,柳卮言翻了个白眼,将枢珩提溜起来,离开了醉春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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