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妖(1)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江杳杳扭头问柳卮言和十二。

    柳卮言和十二对视一眼,皆答道:“没有。”

    “奇了怪了......”江杳杳暗自思索,“有个声音在说‘杀了他’。”

    耳中那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就在你面前,杀了我。”

    江杳杳猛地抬头,昏暗的光亮下,果然见面前那只妖兽的嘴巴正在一张一合。

    “是他!这妖兽在跟我说话!”可江杳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只有她自己能听懂。

    “你,为什么要一心求死?”江杳杳更不明白的是,这妖兽被困至此,居然不想着逃脱,而只是一心求死。

    妖兽虚弱地再也回答不了江杳杳的话,柳卮言盯着那只妖兽,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上前在妖兽身上探查着什么。

    “身上全是细密的刀口,整个表皮基本已经坏死了大半。”柳卮言皱眉,“这些刀口,是人为。”

    江杳杳想起方才墙上挂着的那些刀具,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有人在残害这里的妖兽?可,它们不是妖吗?”

    雪茸这时也从江杳杳怀里跳出来现身,凑近那只妖兽闻了闻,忽然大喊道:“主人,它的血就是那妖毒的味道!”

    “妖物种类繁多,并不是每种妖物都能修炼出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己,也许这种妖类正是被人困在这里利用它的血来毒害穹窿城的人的。”

    妖毒的源头找到了,十有八九就是这妖兽的血。接下来就是怎么解毒。江杳杳却不明白,“可要毒害人,为什么一定要利用这种妖呢?”

    柳卮言沉默了一瞬,有些欲言又止。江杳杳看在眼里,想要追问到底,而她心中也有一个隐约的猜测,“莫非是这种妖毒有特别的作用?”

    “杀了我。”妖兽再次请求着,江杳杳却摇了摇头,“没弄清事情之前,我不会杀你,只是你得告诉我,你和蒙秋弥是否达成了什么协议?你这样放血毒害这里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你的毒是否可解?”江杳杳心底里绝不相信赵家的“药方”真有什么奇效。毕竟,这是连雪茸都说无解的妖毒。

    “雪茸,你和我一起向这妖物灌注一些灵力,让他恢复一些我们再问。”柳卮言道。

    江杳杳一拍脑门,才发现自己忘了这妖兽奄奄一息的状态,自己这么一连串的逼问,只怕他也没有气力回答了。

    “妖物的气脉与人不同,我们的灵力进去也只能维持一会儿,时间一到这些不属于它的灵力会在体内横冲直撞。”柳卮言道,“这里的妖,只怕大多数已经妖气耗尽,仅剩眼前这只了。”

    江杳杳点点头,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只是她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蒙秋弥的府邸隐藏着这些妖物,即便这里非常隐秘,可他放心地跟着赵家人走了,居然不会担心他们找到这里来知道真相吗?

    柳卮言与雪茸已经开始运功向妖兽传输灵力,江杳杳摇摇头,毕竟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倘或他真的狂妄自大,以为他们找不到这里呢?于是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现在只有救下这只妖兽才能弄明白很多事。

    短暂疗愈过后,妖兽果然恢复了些气力,也渐渐能站起来了。江杳杳将手中的光亮扩散了些,才看清它的长相。这妖兽头上的两角和胡须让它的头看着有些像龙,可凶狠泛红的眼睛和嘴上的獠牙却与龙的形象完全不符。妖兽站起后,江杳杳意外地发现它一侧居然还长着两个翅膀,翅膀后,拖着一条不长不短的蛇尾。妖兽通身覆盖着青绿的皮,在幽暗的光亮下散发着淡淡的青光,只是身上一条条可怖的伤疤让原本美丽的兽皮显得异常可怖。

    若他身上没有伤疤的话,应该是只美丽的妖兽。江杳杳想,她自小在仙门长大,听闻的妖兽都是凶神恶煞的,还是头一回见到长相像灵兽一般的妖兽。

    “你将灵力灌注在手指,他们拉着你的手,也能听懂我说话。”妖兽缓缓对江杳杳道。

    江杳杳立刻照做,施法结束后抓起旁边人的手就在笼前坐了下来。柳卮言正在一旁看着妖兽朝着江杳杳长嘴说着什么,却不料感觉右手一凉,被一只瘦弱纤长的手抓住了。

    柳卮言当即犹如触电一般僵在原地,江杳杳打算坐下,却见旁边的人一动不动,随即诧异地向上看,原来是柳卮言呆在原地,她催促道:“坐呀,怎么发楞呢?这妖兽能与我交流,只要你们拉着我的手就能听懂它的话,只是走了这么久我可累了,不想站着聊天。”

    十二好笑地看着他,用灵力与柳卮言在心中对话,调侃道:“柳卮言,你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谁让你向来不爱与人亲近,连云霁都没碰过你的手,这忽然跟个小姑娘拉手,是不是很害羞、很不习惯呀!”

    柳卮言在心中无奈反驳:“没有,就是有些不习惯。”十二偷笑,也将手轻轻放在柳卮言手上。十二的手温柔软,可江杳杳的手却冰冰凉凉,特别是手心,柳卮言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寒意,他不禁偷偷握紧了江杳杳的手,希望把自己的温度传给她。

    江杳杳专心地盯着妖兽,并未发觉手上的微小差异,柳卮言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没发现,不然到时会不会小姑娘认为是占她便宜?

    “我叫狡衈(ěr),是一种古老的妖族,来自柏桑妖域。”妖兽说道。

    不知为何,江杳杳听到柏桑妖域这个名字,心中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种躁动,也是一种期待,是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冲进柏桑妖域的感觉。

    狡衈接着道,“也正因为身份太过古老,修炼之术也渐渐落后,而日渐崛起的新妖族力量强大又甚排外,我们想要汲取柏桑妖域的妖力和阴气来延续血脉也越来越难,妖族想要生存,必须有源源不断的妖力和阴气加持。因此狡衈一族渐渐没落,成为妖族的边缘者。”

    “我的族人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在柏桑妖域之外寻找提升修为。可我们是妖,离开妖域就会被人界和天界盯上,特别是人界,那时崛起的仙门不少,也有不少道士在抓作乱的妖。”狡衈说完这句,开始痛苦得喘气,体内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开始微微翻腾,雪茸连忙上前替它稳住气息。

    “难道你们离开妖界后,被带到了这里?”江杳杳猜测道。

    “也不全对。”狡衈道,“我们本想投靠魔界,人界是阴阳二气共存之地,正阳清气的存在会不利于我们修炼,因此并不是第一选择,一开始我们去的是万阴魔域,想寻求魔界的庇佑。”

    柳卮言忽然想起枢珩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所以你们一开始认为万阴域沉寂多年,才选择去那里的对吧。”

    “族中人打探消息后确实这么认为,于是我们打算离开妖界去魔界占据一方领地。”狡衈的声音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可我们到了魔界才发现那里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毫无一人。”

    “那里有个修为强大的魔头在,对吗?”柳卮言虽是在询问,语气却非常坚定。江杳杳看向柳卮言,心道这柳卮言看着年纪不大,可居然连魔界有几个魔头都知道。又暗暗感慨道果然还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跟师父学得这点功夫和见识,要闯荡天下只怕还远远不够用。

    “不。”狡衈否定了柳卮言,“两个。”

    狡衈的回答显然超出了柳卮言的预料,“虽然情况和想象中有些不同,但我们还是求助了这里的魔,求他们收留我们。”

    “但我只见到了一个魔头,他是在谈话中与我透露的,万阴域其实还活跃着两个魔。听了我们的请求,他答应了,可又提出了一个条件。”狡衈道。

    “是什么?”江杳杳听了前话,突然发现这件事似乎已经牵扯到了魔界,不是赵家那么简单。

    “让我们先在人界指定之处待满三天,能够活下来就收留我们。”狡衈颤抖道,“那时人界到处都在抓妖,我族力量薄弱,若是对上强一点的仙门,只怕要被赶尽杀绝。只是其中一个魔头颇为强势,他当时说若连人都对抗的不了的妖族也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这八成是枢珩的口吻了,柳卮言道,“所以你们在人界待的三天遇到了什么事?”

    “我们在那等了两天,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本以为马上就可以回到魔界,可第三天,来了几个道士。”

    听到几个道士,江杳杳坐直了身子,这也许就是关键的地方了。

    “我们见到道士很害怕,何况他们修为不低。”狡衈声音颤抖地越来越厉害,“他们见到我们很高兴,在远处议论了些什么,就用一个法宝将我们困住了,等我们再醒来,就已经在这个铁笼了。”

    狡衈沉默了,江杳杳补充道,“后来,你们就日日被这里的人用刀取血,是吗?”

    “嗯。”狡衈血红的眼中流出几滴泪,“他们用的刀材质独特,又有法力加持,所伤之处的皮肤溃烂无法愈合,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上的肉一块块坏死,直到剩下一丝意识。我的族人们不堪折磨,有些自毁妖丹而死,有些是被活生生榨干了妖血而死。”

    “穹窿城的百姓此番遭遇如此劫难,果真是人祸!你们也确实无辜!”江杳杳气愤道,“那几个道士必定与蒙秋弥有关系,指不定就是赵家的人!”

    “我在这里待了很久,也没见过那几个道士中的任何一人。”狡衈艰难地回答,体内的灵气想必已经开始冲撞,“他们的目的我也无从得知,只是过一段时间他们会抓些中毒的活人过来,抽取他们的魂魄。”

    江杳杳见它开始痛苦地趴在地上,直到不能再耽误了,“你血液的妖毒,是不是无药可解?”

    “人界的药,自然起不到作用。”狡衈道,“狡衈的血,既是可剥离魂魄的毒药,也是解药。”

    “什么?!”江杳杳不可置信地看向雪茸,却见它也是瞪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呆在空中。

    狡衈惨笑一声,“我族妖力薄弱,可妖身却非常独特。妖血干涸后会散发出一种能剥离魂魄的毒,而新鲜未干涸的妖血却是解毒的药。”

    “剥离魂魄?”柳卮言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追查往生簿枉死亡魂的事,听狡衈这么一说,忽然觉得似乎有些关联。

    “初期妖界领地斗争激烈,新崛起的妖族力量强大,不断占领其他妖族的灵地。妖物想要杀掉狡衈,沾上我们的血就会中毒,越多的血干涸后会让它的妖丹脱落,直接死亡。狡衈的毒能杀妖,何况凡人?只不过用在人的身上,就是剥离魂魄了。”

    柳卮言想起那本往生簿,自上次往生簿在天界躁乱一次之后,云霁和柳卮言又加固了往生簿的禁锢,避免再有被妖魔利用杀人性命的事情。只是那些因为往生簿被篡改而枉死之人的亡魂游离在外不得往生,跟狡衈所说的“剥魂”倒是有些异曲同工。

    “那些活人被抓来,是被谁剥离了魂魄?”江杳杳忽然想到,“蒙秋弥修为并不高,他根本没有把握操纵人的魂魄。你又一直没见过抓你来的那些修为高深的道士,难道是指引你们来的那个魔头?”

    “是一个身着黑衣的怪人。”狡衈道,“我探查不出他属于哪种气息,但可以看出他确实是肉体凡胎。”

    “这就怪了,那魔头引导你们来人界,却让你们被一群道士抓在这里,放血毒害城里的人?”江杳杳也是一头雾水,狡衈看起来并没有说谎,可这些事重重叠叠,犹如一团拨不开的迷雾绕在她眼前,让人不得其解。

    “既然这些事暂时理不清楚,先说说解药吧,你的意思是,你的血也是解药?”江杳杳还是不死心地再问了一遍。

    “要想救这些人,也只有这个办法。”

    “你,这样你会失血而死的。”江杳杳有些不忍,虽然跟这只狡衈认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可她下意识觉得,这些妖并非生性残忍凶恶,未曾作乱人间,若真要取血救人,她真的做不到,何况这已经是族里最后一只狡衈,还如此虚弱,若为那么多人解毒,只怕它难保性命。

    “不过是我族自保的一种手段罢了。”狡衈的语气听不出悲伤,只是淡淡道:“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也是我族在妖界与其他族群争斗后渐渐衰落的原因。也许,越求活着,就离死亡越近,是我族的宿命。”

    江杳杳内心深深叹了一声,不知怎得,她的心口也隐隐痛了起来。

    “姐姐!不好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江杳杳几人回头一看,竟是嵘澈,他带着哭腔,气喘吁吁地向他们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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