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宋晏词，桑皎是惊讶的。虽说她意识被迫困在这里，宋晏词有所察觉只是时间问题，而对方既然察觉到自然是要想办法帮自己的。
但桑皎确实没有去想过会有人来帮自己，哪怕是跟自己关系最近的宋晏词。
桑皎感慨，到底是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长了，自己也有所适应和成长，遇事只会想到靠自己。
不错。
“师兄是怎么过来的？”
她的意识来到这里想来是跟那些死气有关，自己跟死气算是有了些联系，那宋晏词呢？
“跟着你的神识进来的。”
“神识？”
这是桑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原只以为有识海，没想到之中还有神识。
桑皎所认为的修者世界和其中修士即便是超出凡人认知的另一种存在，但以她的认知感，神识二字用在他们身上还是有着很大的违和感。
“在你这边出现状况后我就有所察觉，抽取部分意识进入你的神识。”宋晏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只是不知为何，我和你进入这里后所经历的时间流逝差距很大，以至于现在我才得以和你相见。”
宋晏词都不理解的，桑皎自然更不清楚，也就不在意。
只是……
桑皎突然有些焦急道：“那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桑皎欲言又止，不太能说出那件事。
“什么？”宋晏词看桑皎停下，疑惑道。
桑皎看宋晏词似是真的无常，试探道：“有没有，看到一些不太好的事。”
“并未，因着最初和你之间的时间差距过大，所以未能同时，之后因为要跟上你的进程，所以我这边的时间跨度很快。”
宋晏词观察桑皎的表情，若说是有些轻微松口气，神色却依然凝重，眉眼间都是难过意味。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宋晏词确信桑皎并没有受到伤害，毕竟他的意识跟随对方神识，若是桑皎在这里出现了意外，他肯定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面对宋晏词的关心，桑皎勉强笑着回应道：“我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
桑皎是庆幸宋晏词没有看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时然时的场景，她连自己见到时然都感觉到冒犯，更何况其他人，尤其还是男人。
不会有人愿意其他人作为旁观者看到自己那时处境的。
见桑皎不想说，宋晏词也不再多问。
“桑皎姐姐，你在和谁说话？”小时诺绕着桑皎走了一圈，“我看不到他，和姐姐看不到你一样。”
宋晏词闻声看向小时诺，有些诧异，“这小孩看得到你？”
桑皎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仅有的这段时间即便已经努力去了解这个世界许多，却也还是差了许多，但宋晏词不一样。
宋晏词打量着面前的小孩，又看了看桑皎。
“可能就是她想找的你吧。”
“什么？”桑皎莫名的很。
“若是肉身入幻境，不论是虚构还是曾经场景再现，那自身被其中人得见并不奇怪。”宋晏词俯下身子看着小孩清澈单纯的眼眸，“可若是神识入过往幻境，便只能以隐形人的形态存在，更遑论会被其他人看到，甚至交谈。”
桑皎能明白宋晏词的意思，可是……
看着天真懵懂的小时诺，这个她从未见过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人，桑皎真觉宋晏词所说有些荒唐。
“是和我一样的人，不是坏人，而且他长得很好看，是个非常温柔的小哥哥。”桑皎怕小时诺会因为突然出现还看不见的人而害怕，安抚她。
“哥哥好！”
但小时诺除了有些遗憾不能看到宋晏词外，并没有害怕的情绪，反而因为这个窄小不见天日的地窖里多出现了一个人在身边而感到开心。
桑皎看着无动于衷的宋晏词，眼神示意，小朋友在跟你打招呼呢，也不给个反应。
宋晏词好笑，“又看不到我，怎么回应她。”
桑皎回过头，笑着道：“哥哥说他很开心见到你，一个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小姑娘！”
“谢谢哥哥！”
桑皎还未来得及去看宋晏词的反应，变故陡生。
那声娇憨的“谢谢哥哥”之后是以凄厉怨恨哀嚎为背景音的声声欢喜，声声期待，最后声声失望的“哥哥”。
那背景音震地桑皎头痛欲裂，眼中越发模糊，女孩稚嫩甜美的面容在一阵扭曲中变成悲伤哭泣的娇颜少女模样，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桑皎感觉像是一瞬间又像是过了好久，耳边开始变得清明，足以将人溺毙在绝望中的黑暗逐渐褪去，见到光明的那一刹，桑皎感到自己好似被灼烧到一般，下意识躲避。
久居黑暗之人，在迎来光明的同时也要接受另一种难以言喻的鞭笞。
“时诺！”
一声叫喊，愤怒至极却又悲痛万分，嘶声竭力到仿若泪流干，血抽尽。
桑皎被震撼到，努力睁开双眼。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面上疤痕交错，浑身□□脏污不堪，满是伤痕的女子是时然，而被她掐着脖子，疯魔质问的人，是已经长大的时诺。
“你将我，费劲心力为你得来的灵果，给了那个男的！还为他引人，擅自出现在外面！若是你被人发现……”时然声泪俱下，满目赤红，“我这么守着你，护着你！你，你就这般，自甘……”
下贱吗！
时然神色狠厉，却到底说不出那三个字。
时诺同样流着泪，手放在时然掐着自己的双手上，安抚着。
“姐姐，对不起。”时诺哽咽着，“我只是想帮一下他。”
时然手上的劲并不大，那是她倾尽所有呵护着长大的妹妹，再怎么生气，也做不到真的伤害她。
“姐姐，你知道的，那灵果于我而言是无用的，我没有那样的体质。”时诺流着泪，“我知道那是姐姐为我寻来的，若真能为我所用，我是绝对不会给别人的，真的。”
又急忙道：“我出来时有注意的，没有让人发现。”
时然流着泪轻笑一声，接着颓然地松开双手，力竭跌坐在地。
她们姐妹二人是完全无法修炼的资质，可是那又能怎么办？
那些人虽然不知道时诺的存在，可是为了掌控她，把整个镇子都封死了，边界处随时都有许多盯着她的人。
她没有办法带时诺离开这里，曾经的她到底是想的太简单了。
她也想过，可不可以用自己的死换时诺离开。可那太冒险了，时诺是她养大的，她比谁都知道时诺是个怎样的人，凭她一人是走不出这个地方的。
真的是没办法了，所以哪怕是已经绝对的不可能也要试一试，想要个可能性。
时诺起身抱住时然，“姐姐，我再也不会了，你别生我气，别不高兴好不好。”
她抬手轻轻拭去时然脸上的泪痕，接着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想给时然穿上。
时然制止了她的动作，身体僵硬，眼神空洞，无力道：“你喜欢他，对吗？”
一时之间，这间不大的废弃的神庙里只有四处偶有吹过的风声。
时诺说不出话来，可一个豆蔻年华少女的脸红足以说明一切。
时诺知道姐姐不高兴，她应该立即否认的，但是她更不愿意欺骗时然。
“姐姐，他也是喜欢我的。”时诺不懂的很多，这样说是想告诉姐姐，那人喜欢她，那就是好人，也定会真心对她好，并不是自己一味盲目付出。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后来的人，只有姐姐才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我的唯一。”
时诺不敢说，如果可以，她有希望可以他们三个人一起生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姐姐才是最重要的。
那灵果真的是因为于她和时然而言无用，她才给了那人治伤，如若不然，但凡有一丝用处，她也不会不经姐姐同意就将姐姐辛苦得来的东西给了旁人，哪怕那人已是濒死的状态。
“哈哈哈……”
时然笑的瘆人，用冰冷的眸子看向自己那天真纯洁的妹妹，语气嘲讽又充满恶劣，“喜欢？你喜欢他什么？不过是个男的，这个世界的一切你又见过多少！”
“你说他喜欢你，那他又喜欢你什么？是你这具身体，还是你那不谙世事的纯真懵懂所勾起的恶劣欲望！”
时然眼神如利剑，话语似刺刀，手却温柔地抚摸时诺眼角和脸庞。
“是我的错，我不该想着让你眼中只看见美好，想着让你每时每刻都尽可能快乐。”时然拉着时诺的手缓缓站起。
“姐姐？”
时诺从未看过这样反常的时然，心下无措，甚至惊惶。
在她的世界中，姐姐是强大的，撑起她们两人的家，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打败，虽然她从不知道是什么人和什么事。也是冷静理智又温柔的，填补她所空缺的一切。
时然笑的疯魔，“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对不对？”
时诺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
随即又是仿若失去灵魂的躯壳，麻木道：“没事，很快你就会懂了。”
时然带她走向废弃神像下一个极其隐秘的暗格，那里最初是她曾经为自己挖的坟，希望死后成不了恶鬼的话可以得到神明庇护，不被其他凶神恶煞的鬼欺负。
后来因为有了时诺，就再没想过这件事，因为如果她死了，那时诺就会是下一个她。
再者，就算她要死，那也应该带着那些畜生一起，而不是独自悄无声息地死去。
“你在里面待着，透过缝隙看我。但要记住，一定不能发出声音让其他人发现，若不然，我就会死。”
会带着你一起死。
时然怜爱地看着妹妹，像往常般柔声安慰道：“别害怕，等其他人走后，就和以前一样了。”
“什么，其他人？”
时诺没有等到时然的回答，就被她藏在了暗格中，趴在地上，通风虽然微弱，却也够用。
透过缝隙，看到自己的姐姐弯着身子跪在地上。
远处传来男人们粗犷肮脏的话语，伴随着条状物抽打地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