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简忱没迟到，一大早就坐在教室了。励谕岚走进教室路过他旁边，瞥见他手里拿着的几张纸，笑道：“梦中情校？”

    “什么，什么梦中情校！”简忱尴尬地把那份招生章程合起来。

    励谕岚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教辅准备早自习，突然听简忱在旁边问她：“励谕岚，高校的招生章程每年都差不多？”

    “这个不一定的。”励谕岚看看他桌上的招生章程，“去年的可以作为参考。”

    简忱一脸愁容，重新翻开那份章程。

    “你确定要读这所？说不定你能考到更好的学校。”

    “曲老师找我谈过话，她说按照我现在的分数来看，这所学校最适合我。”

    柏莉从他们身后走过，说：“介绍你去这种学校曲老师有回扣拿？你为什么不把她的建议当成是变相的激励，让你多用功复习，别整天吊儿郎当。”

    简忱被骂懵了：“我没得罪你吧柏莉？”

    柏莉放下书包：“被我戳中肺管子啦？说你吊儿郎当你不乐意啦？你复读这一年提多少分，二十，有吗？”

    简忱不服气地回嘴：“又不是我自己想复读，我爸妈强迫我读我能怎么办。”

    “所以你没必要复读，你就是混混日子完成任务，‘复读’对你来说不过是一项你父母给的任务。”柏莉笑道，“说白了你也没必要读大学，我是老师的话我就建议你别读，连复读都对自己没要求的人，能指望他在大学有所作为？何必浪费那么多钱。”

    简忱万分难堪，激动得说话声音都变了：“你是老师吗？！你管天管地管我读不读大学，我花你的钱？！轮得到你管？”

    教室一下子安静不少，周围同学被他们的争执声吸引了注意力。励谕岚碰了碰柏莉的手，柏莉冷哼一声没再跟简忱吵。

    “你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励谕岚压低声音问柏莉。

    “最近睡得少，肝火旺。”柏莉从书包里拿教辅书出来，“啪”一声拍在桌上，翻到粘着一张索引贴的那页，“况且我是实话实说，这班里三分之二的人都没必要复读，一个个的，把复读当什么似的，考来考去那么点分数，能干嘛？重复一遍失败而已。”

    励谕岚觉得，这个问题要认真讨论的话，一整节早自习都不够用。

    她只得笑笑：“你说的嘛，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

    柏莉精神萎靡，班主任曲老师来上课时发现了她的异样，了解情况后让她以后去教师休息室午睡，休息室虽然没有床，但有躺椅。中午，柏莉去教师休息室前，说：“在曲老师旁边睡，我估计睡不着。”

    励谕岚问：“你紧张？”

    柏莉吁一口气：“有点。”

    “曲老师那么亲切，别紧张啦。”励谕岚说，“你太困了，放松身心好好睡一觉，不然下午扛不住的。”

    柏莉离开教室没多久，简忱来了：“励谕岚。”他抬手招呼了下，示意励谕岚跟他走。

    励谕岚正拿着一块米糕吃，走到教室门口问他：“干嘛，去哪儿？”

    “来就对了！”简忱咧开嘴笑。

    励谕岚狐疑地跟上去。简忱直往田径场看台，遮阳篷下还坐着一人。

    走近了才发现是盛浩磊。他正在啃一串烤翅中，边啃边朝励谕岚笑。

    “一起吃，这家店特好吃！”简忱说，“上瘾别怪我。”

    “你们不怕被老师看到？”励谕岚好奇地问。

    盛浩磊吐掉嘴里的鸡骨头，说：“放心，被抓我就说你是来劝我们的，保准把你撇得干干净净。”

    励谕岚笑道：“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

    “你看她说话多难听。”简忱说，“夸人就夸人，前面非得加个‘没想到’。”

    “嗳，随口说说的，别放心上。”励谕岚接过简忱递来的一串烤肉，坐到后排的空位。

    气氛沉默一分钟有余，简忱说：“你们怎么不说话？”他回头朝励谕岚看。

    励谕岚说：“我没有暖场的本事。”

    “你把人家喊过来，你负责暖场才对。”盛浩磊笑简忱。

    简忱边吃烧烤边说：“我不知道她感兴趣哪些话题。”

    吃着说着，两个男生谈论起班上的某某。励谕岚虽然来校上课有段日子了，也不是每个同学都熟悉，因此插不上话。他们聊天的内容她听懂了，那位同学是他们的室友，已经复读了两年，成绩依然不够理想，今年大概率还是考不好，精神状态堪忧。

    励谕岚看着简忱的后脑勺，忍不住说：“要是他像你一样，他会少很多烦恼。”

    简忱指指自己的鼻子问她：“我？”

    “她那意思是说，”盛浩磊笑道，“你无所谓读好学校差学校，复读只为完成任务，如果蔡旸也这么无所谓，他就不会这么痛苦。”

    “我又不像蔡旸那样死心眼自讨苦吃，”简忱说，“将来走上社会，赚钱机会多的是。”

    “没错，赔钱的机会也多的是。”

    当时的盛浩磊只是不满他的态度信口跟他争一句，完全想不到自己会一语成谶。

    简忱不太高兴，盛浩磊看出来了，又说：“有本事的人确实走哪儿都吃得开，到时候你发财了，记得关照小弟。”

    简忱哈哈大笑。

    励谕岚掏出口袋里的湿巾擦手：“讲件发财的事。往北有片规划区，房价尚低廉时，因为不限购，有看好市场行情的投资客入手好几套，不看好那个板块的人选择处理掉闲置房源，没几年，地产商把那边的楼市倒腾起来，房屋价格涨了数倍，早早卖房的亏了不少，而投资者赚了很多。”

    盛浩磊说：“这我知道，我舅舅舅妈有个三居室在那里，他们属于卖得早的那批，我妈没少听他们抱怨，烦死了。”

    简忱嚼着鱼豆腐，一把搂过盛浩磊的肩膀：“咱们以后搞投资去？”

    “拉倒吧我只想好好学习将来找份稳定的工作。”盛浩磊收拾起自己吃剩的外卖，“我们家没钱没势没背景，冒不起风险。”

    励谕岚打趣他：“好好学习？从上课不吃饭团做起吗？”

    盛浩磊微怔，随即笑道：“我吃东西不耽误我听讲。上次模拟考我有595，不至于说这分有多高，说差总不差。”

    “喂喂，”简忱哀嚎起来，“给我点面子，别再说分数了，大哥。”

    盛浩磊继续说分数。

    “柏莉稳居第一，考660多。”盛浩磊说，“她去年高考601分，平时都考650、660多，最高一次是三模，我不记得数字，反正挺高的，她说她去年志愿全乱报，为的就是让她爸妈拿她没办法送她来复读，她爸妈反对复读，想让她直接读大学。”

    励谕岚说：“是，我听她说过的。她非常不甘心。”

    简忱拍掉手上残留的芝麻和孜然，收拾起外卖袋子拎在手里：“走了走了！”

    他却没往宿舍楼走，而是往教学楼的方向走，盛浩磊问：“你不回寝室？”

    “去教室学习！”简忱说，“太伤我自尊了。”

    说是要学习，没学十分钟，简忱就叽里呱啦地跟励谕岚聊起天。

    “你有男朋友吗？”

    励谕岚摇摇头。

    “不应该啊，这么女神，不该有很多追求者吗？是不是你太凶，都被你吓跑了！”简忱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励谕岚微笑道：“你还是关心下你的成绩吧，还有一百多天就高考了。”

    “别那么扫兴，聊聊又没事。”简忱说，“你谈过恋爱吗？”

    励谕岚没有回答他，将接下来的一道历史论述题写完。

    简忱嫌闷，问：“你知道我跟我前女友怎么分手的吗？”

    “我怎么知道呢。”

    他谈起他的前女友：“交往期间，她跟我说她的对象必须知识水平、文化素养高，这是她跟她前男友交往后的感悟。不对，是前前男友，我是前男友。她前前男友属于阅读理解永远做不明白的那种人，不爱学习也不会学习，每次都曲解她的语意，坐井观天，思想偏激，热爱抬杠。她说，如果我想要这份感情，必须努力学习，学历必须跟她同一层次。她名次全校前十，我全班倒数前五，为了她我拼命学，期末考挤进了全校前两百，她看到我的进步后非但不为我高兴，反而得寸进尺地说她更想要一个能跟她上同所大学、水平相当的男朋友。我就很委屈，说：‘你想分手你直说，别七弯八拐，等你读大学你去找你要的那种男朋友不是一找一个准？我不耽误你。’她说，她只是想激励我。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考砸了，她问完我的成绩后，对我越来越冷淡，我预感她想分手，问她，她不承认。录取分数线一批一批公布，说实话当时我心里很绝望，我不知道我跟她的未来在哪儿。我爸妈让我复读，说谁家的谁谁谁复读一年考上名校了，让我也去复读。我把复读的决定告诉她，然后跟她说了分手。”

    励谕岚看着他哀愁的表情，说：“你帮我要回试卷的过程我有听说。既然你跟她分手了，后来怎么会因为她而跟高倩柔起矛盾？”

    “寒假的时候她联系我，问我复读半年效果怎么样，我明白她就是在旁敲侧击打听我有没有希望考她那所学校。我挺开心的，说明她心里还有我，可我真的......当时心里不是滋味，又甜又酸又苦，难受得要死，我就做了件错事，我故意发高倩柔照片给她看，骗她说我为高打架为高逃课，成绩更差了，高复读完就不读了！她骂我废材，无药可救，为了跟太妹搞对象连前途都不要......我没半句反驳。那种心情你理解不了，我恨她，更恨我自己，恨她提一个我办不到的要求，恨自己办不到那个要求。放寒假的一天，我和高倩柔去吃火锅，我中途上洗手间，高倩柔偷看我手机，翻到了我和我前女友的聊天记录，她直接跟我前女友对骂起来，最后，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励谕岚边听边转起指间的笔：“这件事因你而起，你得道歉啊。”

    “我们三个人都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说谎骗我前女友，她不该凭高倩柔的打扮骂她太妹，高倩柔更错得离谱，此后对她的骚扰变本加厉，我前女友经常接到陌生号码的威胁电话收到威胁短信，打听到我前女友就读的大学后还匿名给她寄恶意包裹，把我前女友吓得神经衰弱......”

    励谕岚缓缓停下转笔的动作：“不是匿名吗，你怎么笃定是高倩柔做的？”

    “我前女友那段时间得罪过的人就她一个，而且我问她，她自己承认的。”

    励谕岚点点头，重新转起指间的笔：“所以，前女友是前任，高倩柔是现任？”

    “高倩柔是前任，前女友是上上一任。”

    “关系真乱。”

    “哪儿乱！我总不能一口一个‘前前女友’，说起来多累？反正都前任就对了！”简忱拿出手机翻相册，然后给励谕岚看，“给你看那张照片，喏，像太妹吗？”

    照片里的女孩化哥特妆，穿抹胸吊带和破洞短裙，衣服上的图案稀奇古怪，白色渔网袜配朋克皮鞋，身上配饰稍显冗杂。

    “像吗？”简忱催促地问。

    “你刚才还说不能凭穿着骂她太妹。”

    “这是辣妹，我最喜欢的类型。”简忱笑道，“不然她追我我才不答应咧。”

    “喜欢就好好珍惜吧。”励谕岚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试卷上。

    “珍惜？珍惜她敏感多疑、嫉妒心强、背后玩损招阴人？”

    敏感多疑、嫉妒心强......

    励谕岚不禁想起了秦雅雅，连忙定定神把脑海里的秦雅雅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