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怀

    励谕岚洗完澡,敷了面膜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界面显示着一条未接来电的信息,她开心地解锁屏幕回拨过去。

    接通后说了声“喂”,对方没说话。励谕岚看了眼手机界面,通话正常。

    “干嘛不说话,装深沉?”

    傅延蹊笑道:“为什么不是你先说?你打给我的。”

    “还说我不讲道理,我看最不讲道理的就是你。”励谕岚忍不住嘟哝。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没什么。我没有要紧事找你,你也没有要紧事找我,不早了,睡觉。”

    “等等,”傅延蹊疑惑地问,“你说话怎么像张不开嘴?”

    “敷、面、膜。”

    傅延蹊听了,讲了则笑话给她听。

    “在美术馆,一人指着一幅画对伙伴说:‘你知道这画的是朝霞还是晚霞吗?’伙伴说是晚霞,他问:‘你怎么看出来的?’伙伴说:‘我认识这位画家,他从来不在九点前起床。’”

    “哈哈哈......”励谕岚笑起来,脸上的面膜纸随着脸部肌肉动作渐渐翘起,她想忍住笑意,却越忍越想笑,“面膜都要笑掉了啦,过分。”

    哪知道傅延蹊继续给她讲笑话:“有一天,约克去逛美术馆......”

    “停!”励谕岚连忙制止他,“我的面膜好贵,你让我好好敷完。”

    安静了会儿,傅延蹊说:“明天晚上一起吃饭?下班来接你。”

    敷面膜时间有限,励谕岚主动结束闲聊要去洗脸,傅延蹊说了声“晚安”,励谕岚反应了两秒,也轻声地道一句“晚安”。

    昔日情景重现,热恋时期一声声的“晚安”响在心扉,以致于她把手机贴在耳边忘记放下,直到傅延蹊说了声“喂”,她才回过神:“......哎呀。”

    “哎呀什么,你怎么回事?”傅延蹊在电话那边笑她。

    励谕岚潦草应付几句,将通话结束。

    第二天下班后,励谕岚坐上傅延蹊的车,系安全带之际,傅延蹊问她双休日有什么安排,她说:“加班。”

    “工作那么忙?”

    “不忙,我想快点把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做完,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忙别的事情。”

    “别的什么事?”

    励谕岚看看他,俏皮地笑道:“也许有一天你打电话给我说要来接我,我会告诉你,我已经炒了自己的鱿鱼。”

    “打算离职?不是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那句“有喜欢的工作和相爱的恋人”在脑海盘桓,现在觉得有些作茧自缚,难以解释当时的心境。

    “只是暂时停留......我有别的追求。”

    “什么追求?”

    励谕岚没再把话题继续下去:“现在不想聊理想和抱负。先去吃饭好不好?”

    傅延蹊笑了笑,汽车缓缓启动。

    “哦对了,刘钰前几天回余姚,带来点当地的特产送我们。”励谕岚从手提袋里拿出一袋梁弄大糕,“这个糕我尝过,蛮好吃的。要不要?”

    “我不要,你自己吃。”

    励谕岚想起来了,从前很少见他吃糕饼的,自己这样反倒显得谄媚,于是微红着脸把糕点收起来。

    傅延蹊看了她一眼。

    “你昨天下班以后在做什么?”

    “唔?”励谕岚说,“昨天下班有人约我见面,你猜谁?”

    “猜对有奖?”

    “没奖。”励谕岚平静地盯着自己叠放在一起的双手,“是你妹妹傅歆婉,她要我别跟你在一起。”

    傅延蹊良久无言,蓦然问了句:“那你答应没有?”

    “我为什么要答应?我告诉她,我怎样处置自己的感情不受任何人影响。”励谕岚说,“反正她听了这话不太开心,大有把那杯咖啡往我脸上泼的架势。”

    傅延蹊笑道:“你肯定躲得掉。”

    没想到她语气突然充满攻击性:“如果我躲不掉是不是还得说我反应不如从前快啊?”

    争执一触即发。傅延蹊没作声,励谕岚也侧了侧身看向窗外沉默不语,觉得自己的坏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终于,傅延蹊向她妥协:“行,是我态度不够严肃,别生气了。”

    励谕岚仍旧保持面朝窗外的姿势。透过车窗,看到橙红色的云霞覆盖在黛蓝色的天际如同羽翼,温柔得仿佛有抚慰心脏的力量。

    她说:“我没有生气。”

    晚饭结束后,傅延蹊带励谕岚去庭院。

    “傅延蹊,”励谕岚跟在他身后,贪玩地踩着卵石路上突起的石头,“我还不了解你?肯定准备礼物了,对不对?”

    傅延蹊倏然转身,励谕岚停住动作,在路灯下和他对视着。

    “怎么了?”

    他收回探究的目光,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其实这份礼物是裘启航的提议。那天傅延蹊和裘启航聊天,傅延蹊提起给励谕岚准备礼物一事,裘启航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当年她托我把你送她的珠宝还给你,你还记不记得原因?没有合适的身份,爸爸妈妈也不让。这次大概率还会这么说。过于贵重的礼物可能会弄巧成拙,对她造成心理负担,所以,这方面你得动动脑筋。”傅延蹊苦恼不已,让裘启航帮忙想主意,裘启航了解励谕岚的喜好和近况后,提出个点子——

    所以,励谕岚走到庭院时,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只巨型的雪山玫瑰猫。

    她诧异得嘴唇微启,发愣半晌,才走近这只三米高的定制公仔。

    伸出手想摸一下又不敢,绕来绕去,抬头仰望,弯腰俯视......她的动作惹得傅延蹊哑然失笑。

    听到笑声,励谕岚朝他看过来,也难为情地笑,声音里难掩兴奋:“不好意思,我没见过这个。”

    “喜欢吗?”傅延蹊走到她身边。

    励谕岚没回答他的问题,问:“这是哪种玫瑰?颜色好漂亮。”

    “珍珠雪山。”

    “我能不能摸一下?”

    “摸啊。”

    她用极其轻柔的动作去抚摸玫瑰,花瓣触感柔滑如丝绸,水珠滚落到她手指上似乎还带有馥馥的香气。

    “太漂亮了。”励谕岚再次确认一遍,“送我的,没错吧?”

    “没错啊。”傅延蹊觉得好笑。

    励谕岚收回手,态度急转直下变得严肃:“谢谢,心意领了,这么漂亮的礼物就不收了。”

    傅延蹊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怕收了礼物就得答应做我女朋友?”

    励谕岚缄默地站着,垂眸盯着草坪。

    “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做。你总喜欢给我希望,然后再把我推远。我不能总用强吻的方式来确定你对我的感情,更不能再买瓶酒试探你会不会在我面前喝醉。”

    “不是的......”励谕岚想解释,可是一向伶牙俐齿的自己此刻嘴笨又词穷,犹犹豫豫好半天,才说,“这么大的礼物,我没地方放呀。”

    “只要你愿意,礼物在哪里有什么关系?”

    她低着头又不肯说话了,傅延蹊看着更来气:“要么你直接告诉我你想玩到什么时候,我看看我能不能等。”

    玩?

    励谕岚不明就里:“什么玩?”

    “昨天晚上不是开开心心地和简忱牵手逛街么,”傅延蹊说,“左右摇摆,三心二意,你很喜欢这样玩?”

    励谕岚羞恼得脸颊迅速升温,明明满腹委屈,开口却是毫无说服力的一句:“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一面让我给你时间考虑,一面跟前男友出去逛街,说你会玩有错?”

    励谕岚越想越不对。

    和甄姵雯去酒馆那天,他出现把她带走,她以为是姵雯把情况告诉他的,但好友否认了,所以姑且认为那次是偶遇。这次又是偶遇吗?她不信。昨天和简忱出去没有牵过手,他却以为他们“牵手”,她想到当初简忱和于嘉笛的那些因错位而被误会举止亲密的照片,那些照片是他发给她的,说明有人帮他拍照。

    “你能不能先跟我解释下,为什么我的一举一动你都了解得那么清楚?你别告诉我你在让人监视我!”

    傅延蹊没有回答,她明白这是默认。

    “你太过分了,懂不懂尊重别人?!”

    单方面指责变成互相攻击,气氛压抑而紧张。

    没有为昨天的行为多做解释,励谕岚理直气壮地转身走开。快走出庭院时,她回望一眼灯光明亮的庭院,傅延蹊还落寞地站在原地望着那只玫瑰猫。眼里腾起股热意,她狠狠心,加快步伐离开。

    吵完这一架,他们有好几天没联系。

    周五早上,佟小玲在群里发消息,说天气预报显示周六晴好,想去银杏林野餐聚一聚。四个女生周六这天都有空,只有甄姵雯的工作时间不稳定,拜想一出是一出的领导所赐,偶尔会突然被叫回去加班。野餐计划敲定后,罗列出一堆需要的东西。晚上,甄姵雯来找励谕岚逛超市准备野餐需要的食物。

    “我以为我们还要准备折叠椅折叠桌,”甄姵雯笑道,“没想到她连野餐推车都有。”

    “小玲上次不是晒过跟她家人的露营照片吗,用品齐全也不奇怪。”励谕岚往购物车里丢几袋山核桃仁,“姵姵,你开心果要不要?”

    “要。”

    购物车缓缓前进至下一零食分类区,甄姵雯拿起两包话梅,看了遍生产日期后放进购物车。

    “对了,你和傅延蹊怎么样了?”甄姵雯问。

    励谕岚盯着前方,被琳琅满目的商品模糊了视线,目光找不到落点。

    甄姵雯没听到回答,注意力从眼前的威化饼转投向她。她神色怅惘,甄姵雯暗自摇了摇头。

    秋天的银杏林里,茂密的树冠遮蔽住天空,秋意漫山遍野。佟小玲和鲁萱用单反相机互相拍照,嗔笑声一片。甄姵雯举着手机拍晴空,拍不远处的湖,拍树林全景......镜头缓慢移动,坐在折叠椅上的励谕岚闯入镜头。

    她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穿暖杏色羊绒毛衣长裤的套装,裹着一条格纹披肩,神采动人,气质卓然。甄姵雯情不自已按下拍摄按钮,将这一画面定格。

    轻缓欢快的乐曲开始单曲循环第二十二遍,励谕岚昏昏欲睡。

    “在听歌?”睁开眼睛,是甄姵雯。

    励谕岚将音乐暂停,问:“拍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嘛......”甄姵雯拿起保温垫上的热牛奶,“这么回答你吧,我最喜欢最后一张。”

    “给我看看?”

    甄姵雯把手机递给她。

    发现最后一张是自己的照片,励谕岚笑起来。

    甄姵雯喝完大半杯牛奶把杯子放回保温垫,拆开一盒玛德琳蛋糕捏起一块,然后把蛋糕盒送到励谕岚面前:“出来玩还心事重重呢。”

    “我?”励谕岚也捏起一块。

    “难道是我?”

    “哪有。”

    甄姵雯把蛋糕吃掉,笑得揶揄:“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励谕岚默默地吃完蛋糕,半晌,叹道:“姵姵,你是最懂我的。”

    “昨天逛超市就察觉到你不对劲。”甄姵雯拿起牛奶杯喝剩下的部分。

    “说来也可笑,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励谕岚说,“没有勇气联系他,但很期待他联系我,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循环地自我折磨。明明经过这么多年已经等到了他的妥协,心里应当好受些......没想到会更加进退两难。”

    “自虐狂。”甄姵雯看着她笑。

    励谕岚全身心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仰面朝天空,双眼在晃动的叶丛间捕捉躲躲藏藏的阳光:“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甄姵雯跟着说了句,停顿了下,继续说,“你真的挺会给自己找麻烦的。相爱的人就在身边,为什么不知道珍惜?这个是理由,那个是借口,舍又舍不得,放又放不开。这么喜欢自虐吗?”

    励谕岚紧了紧身上的披肩:“被你这么一说,简单多啦。”

    “相爱很幸运。”甄姵雯说,“我想珍惜但没有,你有但不珍惜。搞不懂你怎么想的。作为旁观者,我左右不了你的决定,可是你明明能够拥有幸福,为什么不抓紧?”

    辗转难眠的夜晚尤其漫长。风从没有关紧的窗跑进屋子,纱帘在黑暗里像晃动的人影,励谕岚下了床,光着脚从绵软的地毯踩到寒冷的地板把窗关紧。

    落地窗倒映着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将额头抵在玻璃上。

    长年累月习惯了克制,能做到对他狠心的同时也对自己狠心,不敢直面心里的声音,掩耳盗铃般的洒脱以为是解脱,实则困囿其中。

    让所有疑虑、执拗、戒备都一点一点地消弭在这黑夜吧。

    从未间断过的挂念,她想让他知道。

    傅延蹊的手机开启了夜间勿扰模式,只有寥寥几人打得进电话,他刚睡着就被吵醒,励谕岚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你在哪里?”

    她说自己要过来,没有表明来意。傅延蹊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发呆。一星期互不理睬,他对这段感情束手无策,忍着不找她,没想到她会先找他。她打算来撒气么?今晚再大吵一架,或许就彻底分开了。

    励谕岚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停车。智能门禁早已为她开启,她一路跑进客厅:“傅延蹊!”

    没有回应。

    她又喊一声:“傅延蹊!”

    傅延蹊从不远处走过来,手里拿着瓶开启的矿泉水:“耳朵快被震聋了。”

    “哪有这么夸张!”励谕岚看着朝思暮想的他,鼻子一酸,捂住脸哭。

    傅延蹊愣在原地:“你哭什么?”

    励谕岚用衣袖擦擦脸,迅速上前几步。

    傅延蹊被她扑了个满怀,又惊又喜。

    励谕岚不说话,把脸贴在他的胸膛。肌肤传来湿热感,她又哭了,傅延蹊预感不好起来,难道这是“离别的拥抱”?

    他推开她,把碍手的玻璃瓶放到一旁,脸色不太好看。

    可励谕岚不管不顾地钻进他怀里再次抱住他。

    “励谕岚,我不会读心。”傅延蹊说,“你直接点,把你的意图告诉我。”

    励谕岚抬起脸注视着他:“不解风情的傻瓜。”

    没等傅延蹊反应,她踮起脚勾住他脖颈亲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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