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了几场大雪，离学校不远的那个小公园里，小河冻上了厚厚的冰。

    旭日一中依照惯例，会组织高一高二的学生进行冬游，看看冬天的大自然是什么样子的。

    这次有些特殊，高三的同学也一起参加，这可把许游和孙行易给兴奋坏了。

    “铎哥，冬游还可以滑冰呢，想想就爽。”

    “还能见到韩明迎学姐，听说她被保送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哇，铎哥，那你又能见到你未来老婆了，那你们一家三口……”

    孙行易突然闭嘴了，因为他接收到了许游提醒的眼神。

    那天在台球厅，他们也看出林尽染和那个男生的关系非同一般。

    怕他伤心，所以他们一直不敢在李铎面前再提林尽染的名字。

    李铎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没什么意思，我不去了。”

    说完便出去了。

    许游埋怨地打了孙行易好几下。

    外面的学生都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这次冬游，一个男生从楼上跑下来，激动地说：“我看到报名表了，九年级的韩明迎学姐会去，艺术班班花林尽染也报名了。”

    李铎的脚步倏然一顿，后面的同学差一点踩上他的脚跟。他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

    既然她去，那他就不去了吧，免得见了面又尴尬，或者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晚上，哄好了木木，李铎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直熬到凌晨两点钟，他只觉头痛欲裂，昏昏沉沉的，然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只有他和林尽染两个人。

    林尽染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旗袍，白皙的半张脸被米色围巾挡住，站在冰面上。

    李铎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有光。

    林尽染笑着朝他挥手：“李铎，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李铎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好。”

    林尽染开始在冰面上旋转起来。

    “李铎，我被北京舞蹈学院录取了！”

    李铎抿嘴笑笑，脱口而出：“我老婆真棒。”

    林尽染没听清：“李铎，你说什么？”

    李铎大声喊：“我说，你真棒。”

    林尽染跳得更开心了，李铎也不禁勾了勾嘴角。

    只是下一秒，林尽染毫无预兆地摔倒在地，李铎冲过去，可到底是晚了一步。林尽染在他怀里疼的哭出了声：“李铎，我的腿好疼……”

    李铎是被吓醒的，意识回笼，他就听见木木在他旁边号啕大哭：“爸爸，你不要死啊，爸爸。”

    李铎有些无语：“木木，爸爸没死。”

    木木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一会儿又哭了起来：“可是爸爸，你上学要迟到了呀。”

    李铎这一整天都心绪不宁的，最后，他决定带着木木一起参加这次冬游。

    如果这次林尽染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冬游的日子很快到来，旭日一中各个年级的班主任组织着学生排好队，举着牌子出发了。

    小公园里一片洁白，树枝上披着晶莹剔透的霜雪，美成一幅画。

    各班散开，学生们开始找各种角度拍照，而木木在找年轻妈妈。

    林尽染站在徐双身边，带着毛绒绒的围巾和手套，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

    李铎也看见了，他低头看看同样可爱的女儿，心里一阵暖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手中紧握、目之所及、心中所想。

    木木仰头看他，目光恳求：“爸爸，我们去找妈妈吧。”

    李铎有些犹豫，毕竟林尽染还在艺术班的区域，这么贸然地领着木木过去，怕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先……先等一等吧。”李铎指了指一旁的秋千，想转移木木的注意力：“我抱你去荡秋千，好不好？”

    木木眼睛亮了亮，在那个世界，她没见过秋千，自然也没玩过。

    她看见两条粗绳子绑着一块木板，正在寒风中晃来荡去，又新奇又害怕，拉着李铎的袖子：“爸爸，木木会从上面摔下来吗？”

    李铎笑了一声：“有爸爸在，怕什么。”

    边说还用手扫了几下她的小鼻子。

    木木有些痒，捂着鼻子笑个不停。

    李铎将木木抱上秋千，然后站在她身后，轻轻一推。

    木木便小幅度地荡起来，两条小短腿上下扑腾几下。

    “爸……霸气的哥哥，再推高一点。”

    木木已经不怕了，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李铎也跟着勾了勾嘴角，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旁边的其他同学也被吸引了，他们的目光随着木木的小身子一动一动，看得津津有味。

    有个犯花痴的女生小声说道：“我去，你看李铎那眼神，也太温柔了吧，我敢肯定，他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

    正巧路过的林尽染听到这话，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现在都这么露骨了么。

    这边一片岁月静好，那一边却应了天气，寒若冰霜。

    徐双看也不看谢羽泽一眼：“你走开。”

    谢羽泽站着不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更没有要走的意思。

    旁边的同学有意调侃：“呦，谢校草，火葬场了啊，惹你老婆生气了？”

    谢羽泽还没什么反应，徐双瞪他一眼：“谁是他老婆，别乱说，小心闪了舌头。”

    一切像是反过来了，以前总是徐双追着谢羽泽，谢羽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现在，谢羽泽虽然沉默，但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对谁用了真心。

    半晌，谢羽泽道：“徐双，那天的事是……”

    徐双抬手，非常无情：“我不想听。”

    旁边看热闹的同学啧啧两声，表示很期待后续的发展。

    谢羽泽愣了愣：“我知道你生气了，但那件事我可以解释的……你可以先听一听吗？”

    徐双明显不想听，她烦躁地四处瞟了瞟，有了主意。

    “你和李铎比一场滑冰，赢了我就听你解释。”

    徐双本意，是想让谢羽泽知难而退。

    李铎和谢羽泽不对付她是知道的，根本不可能跟他比赛，这是其一。

    其二，就谢羽泽的平衡能力，估计在冰面上站都站不稳，更不用说滑了。

    谢羽泽的确不再说话了。

    徐双自嘲地咧了咧嘴，刚想走，就听谢羽泽下定决心似的说了声：“好。”

    他朝李铎的方向大步走去。

    徐双有些慌，可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跟在他后面。

    李铎推秋千累了，便让木木下来。木木很体谅他，被抱下来后乖乖站在一边，然后朝人群中的林尽染悄悄挥一挥手。

    林尽染温柔地朝她笑了笑，也挥了挥手作为回应。

    李铎默默看着这一幕，低头勾了勾嘴角。

    这时，谢羽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木着一张脸：“我喜欢林尽染。”

    李铎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出现了什么幻觉：“你说什么？！”

    谢羽泽平静地重复：“你喜欢的，我也喜欢，咱们公平竞争。”

    李铎下意识朝林尽染的方向看去，她正弯着腰听木木说话，神情专注，时不时笑一笑，像美丽的水仙花。

    李铎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眼看着拳头就要呼上去，谢羽泽突然一闪身，朝冰面上跑去：“比一场，输了的话，我放弃。”

    同学们都过去围观，木木个子矮，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她还是更愿意待在林尽染身边。

    许游和孙行易也想去凑个热闹，见木木粘着林大班花，放心下来，便跑到前面去给李铎加油打气了。

    林尽染其实挺好奇的：“你应该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吧，怎么还跟哥哥来学校啊？”

    木木想了半天：“我上的是国际学校，有时差的，所以我晚上才去幼儿园。”

    说完，她还很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这样的，没错。”

    她记得妈妈讲过，地球上有很多国家，有的生活在地球的这一边，有的在那一边，所以它们的时间是不同的。中国的小朋友正在吃早饭，美国的小朋友那边天黑睡觉了。

    林尽染有些苦笑不得，刚想要说什么，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尽染。”

    她回头，就见韩明迎微笑着朝她走来。

    林尽染打了声招呼：“明迎姐。”

    木木却偷偷翻了一个白眼，一脸防备地盯着韩明迎。

    偏偏韩明迎丝毫未察觉，还蹲在了木木面前：“这不是李铎的小妹妹吗，怎么在这儿？”

    她想伸手摸摸木木的头发，却被十分嫌弃地避开。

    韩明迎脸上有点挂不住。

    林尽染看了眼躲到自己身后的木木，解释道：“她……比较害羞。”

    韩明迎扯扯嘴角，站起身来，有些讥讽：“她倒是比较喜欢你。”

    林尽染一愣。

    “学校里的传言不会是真的吧。”韩明迎上前一步，压迫感十足，“你与李铎……”

    林尽染垂眸，语气也变得生硬不少：“明迎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明迎笑笑：“想让你从美梦中醒过来，你与李铎根本就不合适。想想你家里的情况，当年要不是我们……”

    林尽染的脸色有些苍白。

    韩明迎看着她，温柔地问：“尽染，你不会恩将仇报的对吧？”

    林尽染没吱声。

    “李铎家多有钱你知道吗，市中心有十几套大别墅，他家公司与我家公司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还有，我喜欢他，一直都喜欢……”

    韩明迎正说得起劲儿，突然感觉有人撞了她一下，脑袋直往她肚子上撞，没什么力气，只让她踉跄了几步。

    木木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但她不喜欢她脸上的得意以及妈妈眼睛里闪过的难过和难堪。

    木木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到底年纪小，她不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也不清楚自己与那人的力气悬殊。

    韩明迎除了被吓了一跳没什么事，自己的脸却被地上的碎石块划伤了，额头那处最严重，其次是右脸，血里还浑着眼泪。

    太疼了，木木没忍住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