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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老宅。
姜正坐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玫瑰温室,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站在他身后的刘叔,满眼担心:“老爷,会议已经开始了,林秘书说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少爷他……”
姜正笑了一下:“向晚那孩子到哪儿了?”
刘叔:“正在路上,她已经迟到十分钟了,需要我们派人先去稳住状况吗?”
姜正摇了摇头:“不用刻意干涉,一切都是命运说了算。”说完他就抬头看向了天空,语气中充满了怀念:“乔乔,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现在,我可以…见到你了吗。”
集团他不想再去,因为那里处处都是他与裴乔的回忆。
所以,他准备找个人替他去。
其实一开始他没有想到虞向晚,只是那一天,恰好想看看人长什么样子,就让裴已带着她来到了老宅里。
第一眼,温弱。
第二眼,她藏了本事。
第三眼,他抓住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机灵。
于是他用一个故事,从人姿态、看事为人的态度上,去观察,她到底有没有能力去帮助裴已。
答案是——简直超出预料。
被众人称为花架子的虞向晚敢说敢做,不阿谀奉承,三观正,知道该在某种场合选择什么样的人才是最稳妥的。
并且,最令他满意的是,她很聪明。
在签字的时候,她估计就已经知道转移股份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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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人进来的那一刻,屋内就静的落针可闻。
大家不知道什么情况,面面相觑的眼神中有诧异,有鄙夷,更甚至还有无所谓的看好戏。
唯有长桌顶端一侧的男人,眼眸中不含任何情绪。
虞向晚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中,再次重复了一下自己的话:“我有异议,股东没来全就决定的事情,我认为,不合规矩。”
她虽然年龄小,气质不如商圈混迹多年的在座,但她身上有一股让人不容忽视的老练与沉稳。
那姿态,宛如海外留学的亲生儿子,在公司即将被私生子掌权的那一刹,光明正大的回到了战场,回到了主位上。
一些本就摇摆不定的人们开始噤声,暗中观察着风向。
虞向晚见没人说话,也不装了,直接就道:“我是姜威的妻子,更是股东之一,没有道理说,这场股东大会不通知我吧?再者,我希望某些人擦亮眼睛,不然,可没有第二个裴氏来扶持集团了。这个位置……”她走到了董事长位置前,抚摸了一下椅边,笑容无害:“就先由我来坐好了。”
她悠悠的坐了下来,姣好的脸颊上挂着温柔的笑意,纤细的手指捏着衣袖与衣摆整理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运筹帷幄的慵懒感,使人不会过度在意,也不敢过于轻视。
面对如此景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姜家分支家主、董事成员之一的姜坡,与正在前方的年轻男人对视了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来者不善。
年轻男人名唤姜名,是姜坡的儿子,候选人之一,更是虞向晚不来,就能被成功送入董事会的人。
姜名记得父亲说过,只要他能进入董事会,集团里面的所有事情,便是他们一手遮天。
而现在,距离成功就差一步的路上,出现了位他从来都没有设想过的女人。
他认识女人。
正因为认识,所以他从心底里看不起、不当回事,甚至他觉得父亲的示意都是多余的。
毕竟,在他潜意识里,面前女人与他玩过的很多女人一样,只要吓一吓,就会花容失色的躲到男人怀里哭。
也正是因为这种自信,让他少见的忤逆了父亲的命令。只听人哼笑一声,冷冷道:“虞夫人,公司规定,会议迟到不予作数。”
虞向晚看都没看他,舒服的往后靠了过去,极其自然的翘起长腿,双手搭在身前,不缓不慢道:“会议迟到,我希望这位先生,您可以好好想想,我是为什么迟到。您跟我讲规定,那我不介意再加一条:有任何一位股东不在场,决策无效。”
姜名攥着拳头,“如果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要叫保安了。”
虞向晚顿感稀奇:“您好搞笑,反咬一嘴就是你这么用的吧,学到了。害,也是我家那口子走得早,你们都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干脆的,你也别叫保安了,直接叫警察给我们抓走去吃公家饭吧。到时候我在里面给你送个小锦旗,就写:菩萨心肠,保佑我们一家平安。再顺便给姜威烧纸的时候提一嘴你帮了我们大忙,让他不管在天上还是地下的念着你点。”
姜名被她说的有些生气,正欲再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姜坡终于开口了。
只不过人唱的是黑脸,他唱的是白脸。说话的时候,也就带上了些长辈架势,“小虞别生气,也是叔叔不好,怕你触景生情,伤心过度。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不懂,别被随随便便的什么人蒙蔽了双眼。”
有人帮腔。她用了姜威的名头,他们自然就收敛了几分,连骗带哄的才道:“是啊小虞,你还在上学吧,想法别太天真了。”
“现在的小年轻就是敢做,前一阵我还听说什么整顿职场,你可别跟他们学坏。集团里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吧,我们都是董事长亲自挑选出来的人,不会有差池的。”
他们的话,几乎已经不能说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可虞向晚好赖话不听,公正十足道:“姜老板,公司里面,咱们还是不要叫这么亲了。毕竟这里,还有和我更亲的人存在。您这样的话,让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了。我说的对吗,裴总。”
裴已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出声。
不过没关系,虞向晚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姜坡彻底黑了脸。
场上,有人松了口气,就有人提上去了一口气。
姜名就是其中的代表。
他年纪轻,不会隐藏情绪,仅是一个变化,就被虞向晚看的透彻。
虞向晚咦了一声,道:“您觉得我说的有不对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姜名下意识看向姜坡,姜坡是老手了,见状完美的圆了过去。
虞向晚对于不能与人探讨这件事情表示遗憾,转头跟主持会议的人招了招手:“那既然都没有异议,会议就重新开始吧。”
岂料,会议主持人非但没有说话,反而还看向了姜坡。
姜坡还没说什么,虞向晚倒先不高兴了,“怎么,不愿意?那既然这样,也别浪费各位时间了,直接投票吧。”
主持人还是没动。
虞向晚没有再管顾主持人的小动作,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略微无奈跟怀念道:“唉,不说别的,就说幸好我嫁了个好人家,不用去职场里面揣摩圣意,生怕做错一件事情,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悬着的刀就给我咔嚓掉。”
姜坡一侧男人受不了她的暗指,拍着桌子,站起来就道:“虞向晚,你适可而止,这不是给你玩闹的地方。”
不过敢拍桌子起来的只有他,那些游离在两个派别之间的人们早就看出了点苗头,为了以后考虑,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
这男人以为自己来点长辈的架势就能吓到她,殊不知,这正好给了人搬出姜正这张牌的时机。
虞向晚:“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也希望有一些人不要倚老卖老…哦不好意思,我不是说在座的各位,而是说这种态度。我说话比较直,希望前辈们不要跟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后辈生气。你们也知道的,受人之托,替人办事嘛。您也别凶我,我也没办法,还望见谅,咱们速战速决完,我好回去交差。”
‘受人之托,替人办事’。
姜坡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几乎是他这个预感刚起的下一秒,虞向晚就又道:“哦对了,瞅我这脑子,我记得咱们集团是不是有一条,股权掌握百分之五十五的大股东,拥有一票否决权跟决定权?姜前辈,是这样吧……如果不出所料,这人,应该是我。”
虞向晚晃了一下从包里拿出来的股权证。
在她一侧,裴已抬起了脑袋,定定的看着她。
他不是在看‘虞向晚’这个皮囊,而是在试图去看她的灵魂。
资料说这种穿越者有好有坏,可这一刻,他却觉得,人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好坏之分,不过是全凭自己一个念头。
最后,这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又在即将嵌入木头的那一瞬间,遇上了颗飞来的小石子。
小石子不足为惧,但要硬锤入钉子,轻则完全可以忽视,重则两败俱伤。
公司规定,股东大会决议书需要有百分之八十的股东签字,更或者有公章认证才可以生效。
这是姜坡的下下策,只要公章还在姜正手中,这场战斗,他们便——
等等,她在找什么?
姜坡看着虞向晚的笑容和动作,思绪突地断开,搭在椅把上面的手也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某种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回旋。
只见,虞向晚拎起粉色小包,从里面掏出了个红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