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川在CCU待了两天，第三天中午转回普通病房，顾时暖终于不用裹着厚厚的防护服隔着面罩限时探视他了。再次触碰到这熟悉又微凉的体温，她平添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

    命途多舛的沈少爷昏睡了三天，第四天傍晚才舍得悠悠转醒。

    他醒来的时候夕阳正好，金黄色的阳光穿过透亮的窗户，斜照到病床上，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暖光中，眉眼发梢都染上了淡金色，显得柔和又可爱，如果他不是戴着氧气面罩在一动不动的昏睡的话。

    顾时暖坐在床边，替他暖着那只输液的手，看着他俊俏立体的侧颜入了迷，然后就看见他颤颤巍巍抖着睫毛慢慢睁开眼，眼神从迷茫到清晰，逐渐聚焦在她脸上，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

    “寒川，醒啦？感觉怎么样？”

    他没力气说话，微微动了动手指，顾时暖乖巧的将手心朝上，垫在他手下。

    累。

    他写。

    顾时暖心疼得毛都要掉光，俯身亲吻他的额头眉梢，攥着他冰冷的手轻轻揉捏。

    “辛苦你啦…寒川。”

    他拍拍她的手让她宽心。

    袁晓过来，例行检查了一番，给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字：养。

    听说自己胸侧肋骨缝里又开了三个小洞，沈寒川懊恼得隔着面罩深深叹息，好死不死袁大医生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你最好乖一点，若是赶不上自己的婚礼，你要小暖端着你的照片说婚礼誓言？”

    气得沈少爷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醒来一小会儿，他又体力耗尽沉沉睡去，面罩上白雾起伏，面罩下的容颜苍白疲惫。

    顾时暖看着难过。

    袁晓说，沈寒川自从受伤之后，体质变得较常人弱，恢复也更慢，手术虽然是微创伤口，但放射性疼痛会辐射到整个胸口，甚至连背部都会有持续的痛感，让顾时暖别太担心。

    而且他做的是肺部手术，对呼吸功能有一定影响，出现呼吸困难、胸闷心悸或者头晕乏力等症状，都是正常现象。术后恢复需要练咳嗽，慢慢恢复肺活量，交代她要督促沈寒川经常练习，就算难受也要坚持，谁也代替不了他。

    顾时暖谨遵医嘱连连点头，可回头看到沈寒川捂着胸口弓着腰背，咳得有气无力满头冷汗，歪在自己怀里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时，溃不成军的还是她。

    抱着人努力到微微颤抖被汗水浸透的冰凉身子，哽着喉头说：“好了好了，我们不练了，我陪着你呢，我们慢慢来，不着急啊…”

    沈寒川会摇摇头，缓过这阵难受，用近乎是气音的音量虚弱地调侃道：“一想到熬过这场就能娶到你，感觉也不亏。”

    顾时暖立刻缴械投降。

    她知道，他十分想要尽快恢复，决不允许自己病恹恹的举行婚礼，他想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的亲戚朋友们。

    可偏偏这人连多吃两口饭都不行，一吃多又会堵得心口难受，明明刘姨做的饭菜顿顿秀色可餐营养丰富又很好消化，可在病中的沈寒川眼里就变成了难以下咽的生理折磨，甚至还会很不给面子的把隔餐没消化完的食物都倒吐出来，虚脱得下一秒就要栽到床下去。

    还食补呢，去你的大头鬼，顾时暖在心里骂骂咧咧。

    清醒之后，沈寒川的表现一切如常，积极配合治疗，袁晓说一他绝不说二，顾时暖说睡觉他绝不醒着。

    只是她发现，他会经常性放空发呆，每次被抓包，也只是回过神对着她微微一笑，什么也不说，对于方秘书和他的谈话内容绝口不提。

    她内心了然。

    沈寒川虽然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其实家人的逝去和过往的阴云一直横亘在他心底，并没有轻易消散，反而像一片长满荆棘的幽暗密林，随着时间的推移生长得越发繁茂，无法触碰，一碰就血肉模糊千疮百孔。

    顾时暖不逼他，只是用后两个月所有的调休换了长假，极尽耐心的陪着他，和他聊聊轻松有趣的日常趣事。

    她还自制了个倒计时板，“离儿童节还有xx天”，写数字的地方还有不一样的简笔画，什么“加油鸭”“fighting”，摆在病房床头柜上，每天当着他的面撕掉一页。

    沈寒川笑，可以，这很顾时暖。

    此间种种，倒是为单调沉闷的病房生活增添了些许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