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

    略过那些不必要的部分,杜若槿将昨夜的事说与了楚念听,可这次她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不要。”楚念瘪着嘴,看起来不高兴极了,“皇兄竟然和我抢人,还有你,为了你的妹妹竟然将我弃之不顾,还将楚惜月的伴读硬塞给我,太欺负人了,太伤我心了。”

    “殿下,求您了。”杜若槿无奈只能再次以央求的语气求她,她很少求人,却为杜若琳这个讨人嫌的堂妹连着求了人两次。

    若不是为了还她上次的人情,她还真找不出理由自己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了。

    楚念见她如此,这回是真伤心了,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抱着胳膊对旁边的女官和宫娥,冷声道:“我不要去念书了,这本来就不该是我们女孩家该做的事情。”

    众人闻言,忙慌劝谏,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她愣是谁的话也不听。

    杜若槿这回算是头一回见识到了这位公主的脾气,果然如令澈说的那般,与她是差不多的脾气。

    眸光流转,她握住楚念的手,轻声细语地哄道:“阿念,你想岔了,我若是当了先生的关门弟子,关系就和你更亲一层了才是,毕竟太子殿下成了我师兄,而你便是我的师姐了呀。难道师姐还比不得伴读亲吗?”

    楚念闻言,眼睛一亮,双颊染上了红霞,整个人瞬间宛若春花盛开,明艳又欢快。

    可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犹疑道:“可是我年纪比你小啊。”

    杜若槿眼一闭,嘴一张,便将让她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话说出了口:“没关系,我不介意,只要殿下不嫌弃我便好。”

    楚念这才答应她的请求,还直接吩咐了人让杜若琳搬来了关雎宫的偏殿住着,以免楚惜月再来寻她麻烦。

    *

    到文华馆再见到令澈时,他依旧如往常一般讲着课,只在下了学后才走过来同她说话。

    “我方才已命眠儿将你的东西都搬到了长庆宫,你往后就不必回舒韵阁了。”他的语调听起来没什么起伏,好像是在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杜若槿蹙眉问道:“先生,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我既收了你作我的关门弟子,便是极亲近的关系,自然是合适的,若楚熠不是太子这样特殊的身份,他也要搬过来与我同住的。”令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还未离开的楚熠。

    楚熠立刻心领神会,颔首说道:“是啊,师妹,先生说的有理。”

    杜若槿看着比她还矮的便宜师兄,又看着令澈那张脸,顿觉一阵无力。

    半晌,她才微微点头,无奈地答应了。

    宫道上,杜若槿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踏着令澈的影子,嘴上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

    令澈脸色越来越黑,却始终没发作,只是脚步越走越快。

    杜若槿见踩不着他的影子了,哼哼了两声,又抱怨道:“先生,怎地这般斤斤计较。”

    令澈额上青筋跳了跳,下颌紧绷,觉得有些糟心。

    她都骂了他一路了,脚上还不断踩踏着他的影子,而他愣是说半句她不是,怎么到了她嘴里又成了他小心眼了。

    就这样,两个各怀着不同心思的人一路相伴着走到了长庆宫。

    令澈亲自领着杜若槿走到了她寝殿的门口,转回身看她,看上去依旧是那光风霁月的模样,薄唇轻启:“给你的课业和书籍我也命人放在书房的书架上了,你若还缺什么可以和我说。”

    杜若槿扯了扯嘴角,态度随意的“哦”了一声,甚至问都没问他住哪儿,便转身踏入殿内。

    只是还未过多久,她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什么事?”杜若槿看着眼前的宫娥,面色还算平和。

    “殿下请您过去用饭。”宫娥垂首恭敬道。

    杜若槿这才想起来她还未用过晚食,只是要和令澈一起用饭吗?

    她猛地一摇头,不行不行,万一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生出那样的心思该如何是好?

    “可以麻烦你为我另备一份吗?我想单独用饭。”杜若槿目露期待地看着她。

    宫娥摇头:“殿下的吩咐奴婢不敢不从。”

    闻言,杜若槿有些失望,这意思就是让她自己去说呗。

    “行,我自己去和他说。”

    跟着她来到旁边的一间殿内,看着满桌的菜,杜若槿一下说不出口了。

    她咽了咽口水,这一大桌子的菜,三个人真吃得完么?

    “这是父皇特意吩咐御膳房特意为你我二人准备的菜。”令澈坐在桌边,目光轻浅地落在她脸上,在烛光下漾着星星点点的碎芒,像含了情,勾得她心颤一瞬。

    定是美色误人,她切不可再犯。

    收回那与之痴缠了一刹的目光,靠近桌前坐下。

    “日后我能在自己的房里吃么?”她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令澈的碗里,扯起一抹笑来。

    令澈看着碗里的鱼肉,心中却没有半分高兴,半晌,他才掀眸看她,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我不许。”

    杜若槿一听有些生气,正想争辩几句,可又想到如今自己人都还在他手里,还是顺着他比较好些,只能认怂,继续沉默着吃菜。

    令澈见她没吭声,不知为何心情竟比先前还要糟糕,亦不言语。

    殿内的气氛逐渐沉寂下来。

    于是,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便用好了晚食。

    杜若槿站起身来,正欲回房,令澈却出声拦住了她:“舜华,等等,和我来一下书房。”

    杜若槿听他叫自己的表字,心中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地跟着他一路走到了书房。

    “先生,这是谁的书房?”杜若槿有些疑惑。

    令澈转过身来,一步步靠近她,背着烛光,眼神晦暗不明地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的,”而后又拉开距离,继续接着上一句说:“也是你的。”

    杜若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又觉得他这句话听起来分为奇怪,好似这其中还有什么深层的意味一般。”

    可她并不愿细想,只讪讪笑着不再言语了,转而打量起这间不大不小的书房来,只见墙上挂着写着雅正二字的墨宝。

    两扇双交四椀菱花窗旁,雕花红木书案上的笔洗笔掭等用具一应俱全,博山香炉里云烟冉冉,看起来倒也符合这雅正二字。

    夜晚的凉风裹着点点湿意从身后吹来,门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缠缠绵绵,似在廊庑外覆上了一层轻纱。

    令澈转身行至书案前坐下,掀眸看她:“过来。”

    杜若槿偏回头看他,凤眸里映着的秋雨涟漪在眨眼间化去,只余一片澹然淡漠。

    她走到书案一侧的圆坐墩旁坐下,垂眸看向令澈在手中摩挲着的锦盒,睫羽轻颤。

    令澈将锦盒推到她面前,轻声道:“送你的。”

    杜若槿抬眸,目光在他沉静的脸上流连了一瞬,莫名地觉得他好像很紧张。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面彩漆绘嵌琉璃铜镜,所绘的紫白花纹像极了一朵朵盛开的木槿花。

    很漂亮的一面镜子,看得出是由技艺精湛的工匠精心所制。

    第一眼看过去她便宛若被摄住心神一般,可失神也只是片刻,她很快清醒过来,垂眸问他:“先生明知我不愿再见琉璃还送我琉璃镜子,是存了故意让我睹物伤神的心思?”

    令澈呼吸一滞,面色转瞬变白,良久,他才哑声开口:“原来你一直都没有原谅我。”

    杜若槿抬眸看着敛目的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为何他忽然又在意起她的想法了?明明收她作关门弟子是为了报复她的父亲和她,如今却又是送礼,又是在意的。

    然而她心中确实是有气的,故而也不打算继续和他在这儿纠缠。

    “先生若是无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了。”

    她起身欲走,呼吸一松,正待迈开步子,手腕却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紧紧攥住。

    偏头瞧见禁锢住自己细腕的那双手,杜若槿面色微变,暗道:“这人莫不是喝醉酒了,不然怎地还能做出这样逾矩的行为来?”

    “先生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她垂眸审视着他脸上的神情。

    令澈眼尾微微泛红,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颤意:“你如何才能彻底原谅我?”

    听他这样问,她怔愣了一瞬,心绪猝然如海浪般涌起,眼底亦不复方才的平静。

    “先生真想让我彻底原谅你?”

    眼波流转间,那被她压抑着的恶劣玩性一时漫上心头,又盈盈浮上眉眼之间。

    她本就放下了对他的那些绮念,而今既摆脱不了他,若能借此机会收拾一顿这位总是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守正知礼模样的先生,倒也能叫她心中畅快些。

    令澈盯着她的脸,低低地应了一声,带着些破釜沉舟的意味。

    “先生须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她扬起嘴角,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明艳又动人。

    “好。”

    依旧是毫不犹豫的应答。

    杜若槿思忖片刻,一口气说道:“第一,赔我一箱话本,我要你亲手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我写;第二,为我洗手作一次羹汤,但要做到我满意才行;第三,先生来日若是定了亲,有了皇子妃,便不许再留我住在这长庆宫中。”

    令澈见她提到皇子妃,眸色幽深了一瞬,半晌才沉沉开口:“我答应你。”

    她看他的眼神却愈发诡异起来,暗自嘀咕:“令澈这是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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