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

    早便料到楚惜月会耍花招,提出别的要求,故而杜若槿脸上并无意外之色,甚至听到她的条件是这个,杜若槿甚至有些想笑。

    杜若槿和令澈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之间已互通了心意,没什么不可与外人道的。

    “当真?”杜若槿适当显现出一丝犹疑之色,佯作为难的模样,轻轻蹙了眉,“你若是再提别的要求,那么今日这桩交易便就此作废,而你兄妹二人也别想再逃出这康平城了。”

    楚惜月打量着她的神色,良久才道:“这是自然。”

    “好。”杜若槿坦荡一笑,既要在百姓跟前承认,便该以她喜欢的方式轰轰烈烈地承认,如此即便是背负着罔顾人伦的骂名,她亦是无惧的。

    楚惜月愣了下,这一笑笑得太过坦荡,还带着点张扬,就好像杜若槿真的不在意这背后所意味的一切一般。

    心中无畏,便所向披靡,这足以令她深感不安。

    不,她不信......名誉和皇位,没人能拒绝......杜若槿这么做是在自掘坟墓,如今不过是在强装镇定罢了。

    这样一想,楚惜月心下微微一松,手指却依旧紧紧攥着手中的纸包,等待杜若槿发话。

    令澈唇线平直,一双琉璃似的眼瞳平静地注视着杜若槿,心却异常地狂跳起来。

    杜若槿望着围拢着他们的众百姓,大声地朝他们道:“诸位,原本今日并不是公布此事的时机,但受情势所迫,本殿便也只能在此向各位公布了。”

    说到这儿,她略停顿了下,感受到令澈握着她的手越收越紧,轻轻清了清嗓子,又微微摇了摇与他相握的手,低声道:“放松,本殿会对先生负责的。”

    百姓们见他们举止亲密,心下已是犯了嘀咕,只是眼前这番情景,他们也不敢太过造次,便只能凝神屏息听杜若槿继续说话。

    “这位是安祈国的皇子殿下,也是我的师父,我们是......”杜若槿再次顿住,又松开手,踮起脚尖,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令澈唇角轻轻吻了吻。

    旋即在众人的吸气声中,补充道:“这种关系。”

    如此荒唐之举,便是当下时兴的戏文话本里也无这样的桥段,众百姓见了皇女这般情态,人群中霎时死寂一片,过了好一会儿,心中惊奇震骇了一番,随后才面露异色,低声议论起来。

    若说在场之中,有谁是受了最大冲击的当属被亲的当事人无疑了。

    令澈双眼微微睁大,连手指也不可抑制地震颤起来。

    当世之女子,鲜少有这般坦率炽诚的,更别提这是在不知多少双眼睛注视下的都城门口,还有这背后所意味着的一切。

    这叫他如何不动容,心里势必要卷起能翻天覆地的浪涛来,连浑身血液也滚沸翻腾起来。

    只是愈是如此,他便愈强行压下所有激荡不已的情绪,冷静下来,将原本定定望着杜若槿的目光扫向那些已隐露不满的百姓。

    令澈深吸了口气,语带郑重地宣告:“还有一事,我国欲与贵国缔结盟好,愿与贵国皇女联姻,以结秦晋之好。”

    此言一出,城北门口的众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无人料到他会在此时说这样一句话,即便是杜若槿亦然。

    杜若槿在错愕间扭头望着他的侧颜,目露震惊,甚至觉得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

    楚惜月也是怔了半晌,才道:“你胡说,你连来竺岚国都是一路隐姓埋名,偷偷过来的,他又怎会同意你娶她!”

    她并不傻,这样空口无凭的话,倘若说了却没做到,所要遭受的反噬将是可怖的,因此现下也不慌乱,反倒是作出了一副想要看好戏的姿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杜若槿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究竟有没有联姻一事,作为当事人,她应当是最清楚的,令澈此前从未与她提及此事,想来应是为了不让她遭受骂名,转移百姓的视线才临时想出来的办法。

    她若是不配合他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想明白后,她便转眸看向楚惜月道:“此事事关重大,自是做不得假的,你便是不信也得信。好了,我已按你所说的去做了,你该履行你的诺言了。”

    对她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楚惜月交出木偶,旁的事情再紧急也急不过此事。

    这振振有词的一番言辞倒是占了些道理,楚惜月也不说信不信,只看了她一眼,哑言失笑道:“好吧。”

    旋即,转身望向人群之中一个背着背篓,留着络腮胡的布衣百姓,招手道:“出来罢。”

    那男人面露痴迷地望着楚惜月,一看便知是中了她的厌魅之术。

    “拿出来,给她。”楚惜月瞅了男人一眼,又向着杜若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随后,她便抬脚往马车上走去。

    男人立刻点头,从被布遮住顶部的背篓里拿出一只被箭矢捅穿的木偶递给杜若槿。

    杜若槿一把拿过那只木偶,望着其表面沾着的血痕和那只捅穿了木偶的箭矢,心头一颤,这东西一看便邪性得很,只是不知是不是真的对令澈下了术的那只。

    她将木偶递给令澈,道:“你看看这是真的吗?”

    楚惜月则在这时坐上了马车,“东西我已经交给你们了,毁掉它,真假与否今日过后,你们自然知晓。”

    说完,她便猛抖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四蹄踏破寂静,嚣张地穿过城门,在众人惊愕犹疑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百姓们这才回过神来——

    通缉犯真的被皇女殿下放跑了,皇女殿下不仅和自己的师父罔顾人伦,还要嫁到竺岚国去!

    窃语声渐渐多起来。

    杜若槿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朝藏在人群中的暗卫点了点头,霎时间,人群中便有数位身着布衣的男子牵着马匹走出来。

    他们都是她的母亲亲派的精英暗卫,此次行动只为追踪楚惜月和楚邕,一旦定、平两州事情解决,即刻击杀他二人,不留后患。

    暗卫们朝杜若槿行了一礼,便上了马,循着车辙马迹往城门外追寻而去。

    待暗卫们走后,杜若槿才将视线转移至令澈身上,见他用火折子点燃了那只木偶,眼皮微垂,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想起方才他说的话,她隐隐觉得他当时的那番神情,好似并不似作假,可她虽嘴上说会为他负责,实则知晓自己的身份后,便从未想过要嫁到安祈国去。

    “先生......”杜若槿喊了他一声,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令澈丢下那只木偶,将她的神情纳入了眼底。

    她眉目间隐有愧色,神色飘忽,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这番情态看得他心里发堵,可很快又化为了无奈。

    他并未掩盖自己的声音,缓缓道:“我说的是入赘,不是娶。”

    入......入赘?

    杜若槿脑海倏忽“嗡”的一声,完全空白了一瞬,心跳也好似漏了几拍,可望着他若清辉带钩的眼神,缱绻地黏在她身上不放,神智又渐渐回笼了。

    尽管她有很多想询问的,可环顾周围,百姓们围在他们不远处看着他们的热闹,这回他们倒是什么也不敢说了,见她望过来纷纷低下头去。

    却在此时,庄烨然牵着一匹马从百姓身后出现,穿过人群走到他们身前。

    杜若槿看着那匹马,一下心底有了不妙的预感,猛然扭头看向令澈:“你要走了?”

    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忧郁的神色,心想莫不是方才她那犹豫不愿嫁他的态度伤到了他。

    也不对,看着架势应是早就准备好的,近日让顾雪风盯着他,又日日黏着,不曾想他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

    令澈拉了拉她的衣袖,附在她耳畔温声道:“我会亲去定州解决此事,你若是想我了便写信给我。待此事解决,我便回上京向父皇禀明此事,上一辈两国无缘缔结邦交的遗憾,便交由我们这一代来解决罢。”

    杜若槿仍是不舍,想着那巫术还不知解没解开,若是路上发作了该如何是好,而且如此多人看着,焉知有无别国细作混在其中,万一路上出了岔子怎么办。

    这猝不及防的别离带来的难受一下压过了心底的所有欢喜,她抱住他,鼻尖闻着他身上混了她丝丝女儿香的浅淡清气。

    他是她年少初见便喜欢的人,便是后来主动要断了这个念想,他却又痴痴地缠上来,让她见了他的种种面貌,不知不觉中,便已在她心口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便是要走,也要带些护卫吧?”她闷声说道。

    令澈回抱着她,低声道:“无碍,路上有珂羽楼的人接应。”

    杜若槿微微愣神片刻,随后慢慢推开他:“珂羽楼?”

    令澈感觉浑身脉络里流淌的血液微微滞涩了一瞬,他故意提起便是不想再对她有所欺瞒,只是他心知自己并不是她心底的首位,所以他并不确定她是否愿意相信他......

    她眼底的那丝犹疑之色终究没逃过他的眼——

    熟悉的疼痛一瞬从心口处复苏,他瞥了眼脚边的那点灰烬和唯一剩下的箭头,却也没了俯身捡拾的气力,只啮住牙关,从庄烨然手中接过缰绳。

    庄烨然与他对视一眼,看着他额上暴起的青筋,微微蹙了眉,瞅了杜若槿一眼,用身形挡住她的视线,只道:“兄弟一路好走,我就只在这儿相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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