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在黑色旋涡中坠落的时候仍在回想南鸢的话。
他们这些人都来自不同的世界，因为种种原因来到黎明精神病院。
每晚他们都会接到世界门票，受邀前往世界寻找所谓的“异种物品”，以此赚取住院期间的床位费和伙食费。
——在黎明精神病院，一切的交易都需要用黎明币进行。
而他们已知的黎明币获取途径只有这个。
当时南鸢的科普还没结束，时间跳转到了十点半。
还不等她反应，门票上的“准入”券自动脱落，形成黑色的旋涡，和白昼想象中的黑洞一样。
“黑洞”将他们三人吸入，交流中断。
在眼前遁入黑暗之前，白昼看到他们的表情放松。
这应该是前往所谓世界的必经过程。
……但是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白昼一直算着时间，她已经坠落了足足十分钟。
就在她盘算着的时候，灵魂落地，身体有了实感。
眼前出现光点，像盲人重获光明一般，一时间不能适应眼前的明亮。
紧接着，大脑传来刺痛的感觉。
和白昼接触怪物护士时的疼痛完全不同，“疼痛”非常劣质，似是被人刻意伪造。
白昼清楚地知道这个疼痛是假的，但是感官仍然清晰地将它传递过来。
大约过了十秒，疼痛逐渐减退，她开始适应现在的身体。
“小偷！还我手机！”
有人突然拽住白昼的手腕，一声爆喝在她耳边响起，刚刚舒缓的大脑再次紧绷起来。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牵动着她的情绪逐渐暴躁起来。
……
邓文足足追了这个黑衣小偷两条街，总算在拐角处捉到了人。
——虽然那个小偷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路中央。
他顾不上思考那么多，捉着人便开始叫嚷，生怕她再次溜走。
刚喊了一句话，他的身体毫无征兆骤然腾空。
天空从他眼前掠过，周围的街景倒转。
背包里的东西叮呤咣啷掉了出来，手电筒咕噜噜转了几圈，包裹好的干粮散落一地。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脊背已经重重砸在了地上。
一根跳跃的麻花辫在他眼前舞动，苍白的面颊一晃而过。
“……什么东西？”
他听见小偷嘀咕了两句。
在白昼被抓住的瞬间，一些不属于她意识的画面出现在了脑海里。
一帧帧的画面一闪而过，像是古旧的定格电影。
——【只剩下骨架的独尾畸形怪物缠绕着面前的半面鲨鱼，鲨鱼咬住怪物的尾尖，扯下为数不多的肉块。】
——【被啃食的只剩下半张脸的男人倒在地上，失去了气息，在他的手边躺着一只鱼骨，晶莹剔透，卷发青年蹲在他的身边，似乎在检查他的伤势。】
意识回笼，白昼看清那个被她摔在地上的男人。
那张脸逐渐和定格电影中的半张脸重合。
他在画面里死了，而北哲就在他身边。
白昼迟疑地握住邓文的手腕，定格画面却没有再出现，仿佛刚才的画面都是她的错觉。
邓文见她把自己撂倒在地，非但没有抱歉，反而在他的手腕上来回试探，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盯着他。
这种感觉莫名让他想起了动物园的游客。
邓文：……
他立时从地上弹起来：“嘿，还我手机。”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还有医药费！”
说话期间还不忘把自己掉了一地的东西收拾起来。
他心疼地看着沾了灰尘的口粮，掸了掸灰尘，没忍心扔掉。
白昼一摸衣服，别说手机，连口袋都没有，浑身空空。
就算到了小世界自己还是摆脱不了没钱的命运……
她打量着邓文的穿着——西装领带，人模狗样，看着有钱。
一副很好宰的样子。
她二话不说拉着邓文径直走向了街边的一家饭店。
邓文原本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一遍如果她反抗自己要如何如何，然而白昼的操作如一击闷棍。
他迷迷糊糊地跟着白昼进了饭店，端坐。
等回过神来，对面的女人已经点了五菜一汤。
白昼将菜单递回给乐呵呵的老板娘：“谢谢，这位帅哥请客。”
邓文：？
白昼全然无视当事人的意见。
老板娘笑盈盈地接过菜单，两人手指交接。
仅仅是短暂的接触，破碎的画面奔跑着涌入白昼的脑海。
【女人穿着宽松的工作服，一手拿着抹布擦着桌面，一手朝门口挥舞，笑容亲切。】
【女人手里举着掉了皮的钱包，在大街上呼喊。远处一辆卡车呼啸而来，司机的位置一片阴暗，看不清面孔。卡车飞快地冲向女人。女人被撞飞，在空中滚了好几圈才落地。】
女人死了。
这一次白昼看到了女人死亡的画面。
白昼像是触电般缩回手，眼神中是还没缓过来对于死亡的震惊。
“……”
“喂，你没事吧？”邓文伸手在白昼眼前挥了挥。
他刚想和女人算算账，但这人却像是丢了魂一样，目光钉在一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他看不到的东西。
邓文不由得心里发紧，生怕这个病蔫蔫的女人突然死在自己面前。
白昼回过神，摇了摇头：“你说什么？”
邓文见她精神头挺好，顿时挺直了腰板。
他从自己口袋里摸出钱包，啪地一下摔在桌上，气势汹汹说：“手机，医药费，还有这顿饭钱，要你不多，一千拿来吧。”
“没钱。”白昼的回答也很干脆利落。
没钱你吃个屁饭。
邓文恨得牙痒痒，只能退一步：“那你把偷我的手机还我，那是我直播设备，没有它我饭都吃不上。”
白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的心思也不在邓文的话上。
她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钱包。
破得这么有特色的钱包她在几分钟前刚见过——那些定格画面里，老板娘手里拿的正是这个钱包。
她回忆起画面中老板娘擦拭的桌面，正是自己这一台。
所以，老板娘是为了把钱包还给他们，才会离开店铺被车撞死？
那么如果老板娘一直在店铺中，是否就能避开这场死劫？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没有。”
邓文气的快晕过去了，偏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不承认的话，我只能告到教会了，请他们派人调查。”
“教会？”白昼的眼睛动了动。
邓文以为白昼害怕了，说话更有底气：“教会的人可不如我好说话。”
虽然不知道邓文口中的教会是什么，但白昼不由得联想到黎明精神病院里忠诚的怪物护士。
神神叨叨地称为□□也不为过。
那些东西对自己造不成威胁，却属实麻烦，还是不要惹上比较好。
白昼说：“我没偷你手机，我身上连口袋都没有，如果偷了我放哪里？”
她说的有理有据：“如果我真的是小偷，还能站在路边被你抓？”
邓文呆了一秒。
确实，自己抓住她的时候，她正在路上发呆。
哪有小偷不跑路等着被抓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抓错人了……
……
在苏醒了几个小时后，白昼终于吃了顿饱餐。
自从末世开始，她就很难再吃到这么正常的食物了。
邓文认命地买了单，权当是冤枉好人的补偿。
付了钱的邓文仿佛失魂。
他将钱包扔在柜台上，整个人垂眉耷眼地往外走，絮絮叨叨地念着自己还剩多少钱。
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落下了钱包。
白昼扫了一眼桌面，出声提醒：“你忘记钱包了。”
邓文如梦初醒，连忙小跑回来，抄起钱包小心地揣在怀里。
他长舒一口气，看向白昼：“谢谢，它可不能丢了。”
他推开餐馆的门，对老板娘招呼了一声：“走啦。”
老板娘正在收拾他们桌上的餐具，听到声音回头，笑着挥手送客。
白昼一愣。
定格画面中的一切正在真实上演，好像在冥冥之中形成了闭环。
“你怎么不走？”邓文问道。
“再等等。”
“等什么？”
一辆卡车从饭店门前疾驰而过，卷起一阵尾气，呛得邓文咳了两声。
白昼盯着司机的位置，是一名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帽子遮盖着他的眼睛，看不清容貌。
她再次看向饭店，老板娘正专心地擦拭着桌子，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直到卡车开出很远，白昼才挪动步子。
“……不一样。”她低声说道。
和自己看到的画面不一样了。
熟悉的针刺感再次传来。
一道清亮的女声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世界人物命运偏移，奖励30黎明币。】
是因为她改变了饭店老板娘的死亡结局吗？
白昼来了精神。
如果这是个能赚钱的好机会，那自己眼前不正好也有个需要改变命运的倒霉蛋么？
救一个人给30，两个人就是60，存活通关能获得50。
这样一来她的100床位费便凑齐了。
她凑上去问：“你准备去哪里？”
邓文兴致不高：“去城南搞直播，就是得再找个直播手机……”
这点小问题还能难倒白昼？
邓文的话还没说完，她豪爽地拍了拍对方肩膀：“小问题，我再给你抢……咳借一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