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奇遇15

    刚才的一瞬间,南鸢不知道为什么共感到了白善的情感。

    她能感受到白善的情绪突然从紧张变成欣喜,但又猛地变成惊恐和困惑。

    那刻南鸢感觉自己就是白善,她的欣喜、惊恐、困惑都是真实的,也是在那种情况下,她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这句话。

    和她的喊话同时响起的还有脑海里的一道提示音。

    她对这道熟悉的女声并不陌生。

    【能力突破,能力等级为D级,奖励100黎明币。】

    南鸢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这条消息仿佛从天而降的金子,把她砸回了现实。

    众人扭头看向她,都带着不理解的表情。

    白昼砍人的动作一顿,手肘翻转,刀柄垂直向下,重重的落在男人的后脖颈上。

    如果不是因为南鸢的那句话,恐怕面前的寄生人已经人头落地了。

    男人的后脑受到了猛烈的冲击,短暂地眩晕过去,脑袋磕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声闷响。

    声音不大,但奈何现在的游乐园安静地诡异,这声音正正好好传到了几人的耳朵里。

    南鸢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听到这声音之后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她的情绪一下子紧绷起来,就像是担忧对方有没有受伤一样。

    她低头看下埋在众人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白善,不出意外看到了他眼中的担心。

    但这抹担心很快被他藏了起来。

    他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但是心里的担忧实实在在地出卖了他。

    随着男人昏迷,周围的寄生人也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层层叠叠地倒在了地上。

    场面顿时变得诡异了起来。

    众人都在等待南鸢给他们一个说法。

    白昼直起腰看向众人的方向。

    从她的角度能很好地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不意外的看到了南鸢和白善的表情。

    某一时刻,他们俩的表情竟然高度相似,就像是从一个模型里面刻出来的一样。

    白昼揪着母体寄生人的后衣领,迈过那群堆叠在一起的游客,将他拖到了众人面前。

    她蹲下身,凝视着白善那双漆黑的眼眸。

    白善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她,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彼此的眼瞳中倒映着对方的影子。

    白昼指了指身旁的男人,问:“你认识他?”

    此话一出不止是其他人惊讶,连和白善共感的南鸢也感到惊讶。

    如果是她问出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白昼却仅凭观察便能有所推测,实在是不可思议。

    白善心虚地避开了白昼的视线,喃喃回道:“……他是我哥哥。”

    哥哥?

    白昼微愣。

    和白善相处到现在,他满嘴都是自己的哥哥如何如何。

    本来白昼以为直到他们离开这个世界都不会碰上他哥哥的,可没想到相见的情形竟然是这样的。

    北哲一边帮南鸢托着手腕上的伤口,一边帮她灌了一瓶补血剂。

    他问道:“你难道也知道?”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南鸢会喊出这句话。

    南鸢微微颔首,但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刚才一下子感受到了白善的情绪,我猜应该是‘共感’了。”

    共感这个名词大家都不陌生。

    “我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和担心,喊出那句话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她摇了摇头,脸上全是迷茫,“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共感了,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在被白昼威胁后的乌辰一直不太敢说话,但听到南鸢这么说之后,他的眸光微微闪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唇钉男三人,什么都没说。

    白昼也猜测到了原因,她同样选择了沉默。

    这事儿等到他们回病房之后也可以继续讨论,但目前这里有外人在,并不方便细说。

    且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

    只有茫然四顾的北哲一头雾水。

    白善扯了扯白昼的袖子,眨巴着眼睛,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他像只被抛弃的动物一样,祈求白昼:“我知道我哥哥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但是姐姐……你能不能放过我哥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仿佛担心白昼拒绝,他连忙补充道:“哥哥是好人,他、他不会这么做的,姐姐你能不能救救他?”

    说着说着白善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他年幼的脑袋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这个地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怎么会突然变成“幕后黑手”。

    他只知道那是自己的哥哥,是把自己拉扯长大的哥哥呀,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哥哥死在自己眼前。

    白昼盯着他苦苦哀求的模样,于心不忍。

    她敲了敲一直装死的鱼骨:“已经被寄生的人还有希望恢复正常吗?”

    鱼骨正艰难地躲避着周围的恶臭,听到白昼的问题时有些不耐烦。

    又想到将来还要靠这人才能回到神主身边,勉强提起了几分耐心。

    【没可能,除非邪神降临,毕竟异种也算是邪神的属下了。】

    白昼觉得这个可能性等于零。

    她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合上了白善的眼睛。

    如果直视着那双眼睛,她恐怕狠不下心来宣告他哥哥的死亡。

    “你也看到了,所有被寄生的人基本都丧失生命了。”她说,“他们被吞噬了神经,已经不可能恢复了,你哥哥也是一样……”

    白昼的声音微顿,众人惊恐的喊叫声打断了她。

    “小心!”

    “当心身后!”

    “该死的,他怎么动了。”

    【喂劣种!身后啊!】

    白昼垂下眼,并不慌乱。

    因为在他们喊出来之前,白昼便感觉到了身后那人的气息产生了变化。

    她只是安静地蹲在原地,表现得就就像没有反应过来的普通人一样。

    这些事情在瞬间发生,等众人捏起技能时,男人的匕首已经朝白昼的脖子两侧割来。

    他甚至没有选择最容易得手的心脏,而是选择了最能一击毙命的位置。

    白昼看着白善的眼瞳慢慢扩大,瞳仁中倒映出他最亲爱的哥哥满目狰狞的表情。

    也许是在这个时候,白善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的哥哥已经被寄生了,已经不是原本的哥哥了。

    白善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扒开白昼的肩膀。

    按说一个孩子的力量是不能和成年人相比的,但这次他轻轻松松便将白昼扒到了一边。

    他挺着上半身,迎向男人的匕首。

    小男孩紧闭双眼,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整个人不住的颤抖。

    那是面临死亡的时候下意识的恐惧,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如果……如果能替哥哥赎罪,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然而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腰间被人轻轻揽住倒向一边。

    他惊讶地睁开眼睛,发现是白昼。

    因为白昼的出手,白善和匕首轻巧擦过。

    锋利的刀尖在孩子柔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白昼承认她是故意的。

    她早就知道寄生人会偷袭她,这样简陋的进攻甚至都不需要她特别留意。

    “哥哥!”

    白善声嘶力竭地吼着,很难想象这样单薄的身体里会迸发出这样的力量。

    男人挥下的匕首突然停住。

    他的左手死死地握住右手的手腕,一边想要将刀劈下去,一边却在极力阻止。

    整个画面就像是一部默剧,极端矛盾、又极端震撼。

    男人的左半边脸扭曲了起来,似乎因为用力过猛而导致肌肉抽筋一样。

    他的左眼球竟然慢慢地褪去了黑色,变换成了原本的样子。

    左眼球向上抬起,又一点点转向白善,每一次的转换都像是要用尽他全部的力量。

    一道清泪从他的左眼中滑下,那只眼睛里充斥着抱歉和爱意。

    南鸢的脑袋猛地一震,一股力量冲击着她的感知。

    她被迫拉进了那个男人的感知。

    在男人的知觉中,两股不同的力道正在撕扯着他的灵魂。

    一半占据了绝大部分,而剩下的另一小半被压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他拼了命地撕扯着自己,只想在这片被占据的空间中能获得更多的边边角角。

    南鸢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同样在被撕扯。

    她抱着脑袋痛苦地哀嚎起来,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片游乐园的上空。

    在北哲震惊的目光中,鲜血从她的眼睛、鼻子、嘴唇里缓缓流出,将北哲的衣袖全部打湿。

    北哲手忙脚乱地接着血迹,似乎这样做就能抑制住她流血的趋势。

    乌辰见状不妙,赶忙出声:“快停止使用能力!否则你会流干血的!”

    然而此时已经不是南鸢能够控制的局面了,她根本无法从其中抽离,只能被动地接收着信息。

    一颗小石子飞来,击中了南鸢的太阳穴。

    力道控制得到,她合上眼睛瘫软在地,昏迷过去。

    周围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是白昼。

    她没有犹豫,从地上摸了颗石子投掷了出去,勉强稳住了南鸢的情况。

    而这边男人的挣扎还在继续。

    他勉强争取到了更大的控制范围。

    白善试图跑过去,却被白昼扯住。

    男人的左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个白善再熟悉不过的温和笑容。

    那个笑容白昼也见过,和白善之前给他们看得照片里一模一样。

    男人的笑容极其割裂,右半张脸面无表情,左半张脸极尽努力地表达着亲和。

    他缓慢地蠕动半边嘴唇,话语模糊不清。

    “不、不,别过来,这样就很好。”

    这一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眼球上又再次泛起黑色,但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白善,你听好了,哥哥以后没有办法再陪你了。”他说得极慢,“记住我的话,这个世界已经腐烂到了极点,好好藏起来。”

    “逃,逃离这个世界……”

    “有管家……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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