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江原

    《陛下叫你三更死》

    第35章  放江原

    晋江/晏晏而观

    岁末已至,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冷了些。

    一连下了好几场雪,这日清早雪才堪堪停下,蒲页和其他几个人在院内和门口扫雪。

    过两日是陛下为出征大臣及将士举办凯旋宴会的日子,将于两日后傍晚赐宴麟仪殿,大宴诸臣。

    与宴期消息一起送到皇宫内外的,还有一封封后诏书。

    赵逋广而告之,要立辅氏女辅从为后。

    阿从没有出现在辅氏帝系玉牒中,宣景帝并没有给她一个名字。甚至阿从这个名字,也是当初怜惜她的宫娥偷偷照顾她,给她取的小名。

    赵逋问她,是否想要一个正式的名姓。

    阿从当时在浇花,想了想,许久缓缓开口:“阿从不好吗?”

    赵逋笑了笑:“你若未有取正名的意愿,那便听任你的意思。”

    阿从那时不明赵逋的意思,如今想想,原来是要封她做皇后。

    这则封后诏书引起了轩然大波,朝上反对的声音愈演愈烈,更有甚者声称:

    “若陛下执意立辅氏女为后,臣即以死为柬!”

    赵逋冷笑:“朕意已决,诸位不必多言!”

    朝野内外质疑之声不绝于耳,人人都道陛下不知在想什么,辅氏谋逆之事不足半年,如今竟要立辅氏女为后。

    太后杜绰被气的大病一场,闭门长信宫不愿见皇帝。

    睿王赵澈冲进明文殿来找赵逋,人还未到声音先急冲冲就响了起来:“皇兄果真要立那位前朝公主做皇后?”

    赵逋停下正在批奏章的手,抬眼冷嗖嗖:“你有意见?”

    赵澈被冷眼扫的没了气焰,但仍是勉力挣扎:“皇兄,她身世不明,况且……”

    “据臣弟所知,此女身上有异象,宣景帝无缘无故置之不理她是有缘故的。”

    赵逋声音冰冷:“你究竟想说什么?”

    赵澈咬了咬牙:“皇兄,我找到了一位当年的老宫人。”

    *

    景元三年,六月酷暑,宣帝偕同一众宫妃、大臣南下游历度暑。所过之处,珠翠饰树,金玉雕璧,一行人浩浩荡荡,沿途民怨四起。

    直至行到放江原,宣景帝在龙舟半夜惊醒,暴风骤雨狂风大作,一行千余人雨夜被围。

    江匪船只浩浩荡荡,凭借在水上的优势,夜袭龙舟,到龙舟上将皇帝随身卫队打了个措手不及。

    宣景帝仓惶逃窜之际,扔下宠妃和大臣,和随身近卫慌乱上了艘距离最近的船,逃窜而走。

    狂风暴雨之中,雷电交加,宣景帝的船只在风雨中飘摇,有江匪仰天大笑发誓要生擒宣帝。

    那几日放江原的江面上血流成河,江匪烧杀劫掠无恶不作,龙舟上有如阿鼻地狱,哭叫声一片。

    宣景帝瑟瑟发抖的躲在放江原的船上,船只无法上岸,顺水而下。

    江匪抓不到宣景帝本人,四处派人在江上拦住渔船及过往船只搜查。

    危机关头,有渔船靠近过来,船上有一对年轻夫妻。这对年少夫妻知晓宣景帝的身份后,毅然决然出手相助。

    那年轻男人换上宣景帝的衣服,替宣帝上了原来那艘船。而宣帝换上了那年轻渔夫的装扮。

    那已有身孕即将临盆的年轻妇人泪流不止,握着丈夫的手泪眼凝噎。

    雷鸣电掣,江匪鱼贯而入,血洗了整座船只,假扮宣景帝的年轻渔夫被斩于船。有苟且偷生的近卫反叛,告知江匪头子真正的皇帝并不在这里,而是在渔船。

    江匪登上渔船,步步紧逼之下,藏在船舱中的年轻妇人和宣景帝瑟瑟发抖。精神紧张之下,年轻妇人腹痛剧烈,抓住宣景帝的衣袖,低声求救:“陛下,救救我……”

    江匪用剑挑来布帘,剑锋血光凛凛,直指宣景帝而来。

    宣景帝瘫软在地,千钧一发之际,竟伸手拽过年轻妇人挡在自己身前,利剑直插她的胸口,溅了宣帝满面鲜血。

    她临死前气若游丝,眸子赤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宣景帝:“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放江原郡守带领的援军终于赶到,万箭齐发击退江匪,从船上救下宣景帝。江匪四散逃亡,溃不成军。

    被吓的魂不守舍的宣景帝脸上尽是血,忽然回过神来,用尽力气掰开那妇人抓住自己的手,就往外见鬼了一样逃了出去。

    年轻妇人留着最后一口气,在船舱中爬了几步,拿起丢在地上的剑,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肚子剖开,取出了孩子。

    她抓住放江原郡守的腿,浑身是血:“大人,救救我的孩子。”

    放江原郡守吓得魂飞魄散,飞奔去找宣帝:“陛,陛下……”

    “那女人将孩子取了出来……”

    宣景帝不会回去船舱,度过危险的他不以为然。

    光辉的皇帝想要遮住所有污点,葬身江水的年轻夫妻并没有得到皇帝的感激,反而成为耻于记忆的污垢。

    是宣景帝想要抹去的痕迹。

    放江原的江水赤红一片,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水面。

    宣景帝马不停蹄连夜要逃离放江原,他要人丢掉婴儿。近卫将婴儿扔进水中,母亲的鲜血混同着孩子的啼哭一同沉入水中。

    天怨人愤,电闪雷鸣,红色的天空张开血盆大口。

    宣景帝曾经一面之缘过的术士竟然远道而来,他手中抱着那个本该沉入水底的幼婴。术士望着天空,又看皇帝,沉静开口:“陛下,您当收养此女。”

    “她在您危难之际诞生,也将佑您顺遂。”

    宣景帝望着被自己沉入水,此刻却安然无恙的婴儿,脸色惨白。

    在术士将信将疑的话中,宣帝带此婴回了宫,对外宣称是皇帝自己的孩子。

    宣景帝每看到她,就想起那年轻妇人满是血的眼睛,回京后噩梦缠身,身体疲乏至极。勒令宫人将那婴儿远离他的视线,不准任何人照顾她。

    那个婴儿被宣帝当成不可杀又不得不在宫中存活的妖物。

    宣帝每次梦魇、喝醉酒,都觉得有人来索命。

    *

    麟仪殿大宴当夜,宫中灯火辉煌,璀璨如昼。

    赵逋遣人送来了做工精致的冠服,珠光宝翠,派人传话过来要阿从一同赴宴。

    有宫人鱼贯而入,帮阿从漱洗、穿戴、梳妆。

    一通下来,铜镜中出现一张令人耳目一新的面庞,耳边的明珠熠熠生辉,衬得阿从脸庞如玉。

    阿从有些紧张,站起身问蒲页:“好看吗?”

    蒲页帮她将发髻上的步摇扶好,笑了笑:“公主是最好看的人了。”

    “不,奴婢从今日起就要改口了,皇后娘娘。”

    阿从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发烫:“阿页,你别取笑我了。”

    “阿页,你看我头发要不要再梳一梳?”

    良久,身后却没有听到蒲页的回答,反而莫名其妙听到沉闷的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阿页?”

    阿从转过身去,有些纳闷。

    她转头的一瞬间,人就傻掉了,蒲页整个身体晕倒在地。

    阿从小跑了过去,这时,却在眼前看到一个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身影。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的人。

    辅将芜。

    皇兄。

    帷帐之后走出一个年轻男人,他身着茶白色的云锦长袍,袖边是刻丝云纹。墨簪束发冠笄,气质出尘,贵气逼人。

    他望着阿从,目光温和:“阿从。”

    阿从以为自己在做梦,怔在原地,嘴唇颤抖:“皇兄……”

    辅将芜朝她伸手,微微笑道:“过来。”

    阿从如堕云端,飞快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怀中:“皇兄,你没事了,太好了。”

    她的手掌心触到的是真实的人的体温,是真正的辅将芜。

    辅将芜伸出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安慰的拍了拍:“多年未见,你仍是像小孩子一样的脾气。”

    阿从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开口,仍是不敢看他:“我以为你不愿意见我。”

    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辅将芜怀中脱离出来,握着他的手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你的腿……”

    她有些愧疚。

    辅将芜笑了笑:“我现在腿没有事了,你不必自责。”

    阿从低着头,摇了摇头:“不,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年就不会发生那件事。”

    她的目光又落到地上的蒲页身上,这才醒悟过来:“皇兄,你……”

    “你是如何进来这里的?你是从琅安道里醒过来的吗?”

    辅将芜望着她,淡淡开口:“阿从,我若告诉你,琅安道里躺着的自始至终都不是我,你会如何作想?”

    阿从听到这句话,一时脑子有点懵,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意思?”

    辅将芜摸了摸她的头,帮她顺了顺额侧掉落出来的碎发,然后微笑道:“一切出来话长,以后我会将所有的一切慢慢讲给你听。”

    “而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做决定。”

    “阿从,你愿意跟我走吗?”

    “离开这里,离开皇宫。”

    辅将芜眸子温和的一如春日的日光,平静的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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