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詹詹猛地睁眼，全身颤抖，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的心跳剧烈，脑袋感觉天旋地转，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强忍着不适，她一手扶额，一手抓着沙发把手借力坐正，身上披着的灰色西装外套掉落到腿上。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彻底清醒。
刚刚是做噩梦了吗？
可奇怪的是，这个梦清晰得很。
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甚至身体被灼烧的感觉她都能清楚的回忆起来。
一切都太真实了。
对了，还有陈望！
已经差不多有两年没有见过面，怎么会梦见他呢？
想起了梦里那个手机，她急忙翻找自己的手机。
沙发上摸索一番怎么也找不着，最后在一旁的桌子上找到了。
“怎么在这......”
还是之前一直用的那个手机，屏幕打开是财神爷的壁纸。
看来就是个噩梦。
最近经常加班，压力又大，所以才会梦到原地爆炸吧？
“有道理......”
詹詹喜欢自助解梦，并十分认可自己解出来的结果。
可陈望的出现又该如何解释？
是因为孤寡太久了，想谈恋爱？
沉浸于解梦的“詹公”还没解完，脑内刚整理好的信息被手机的震动打乱。
打开手机，显示收到新消息。
【看到彗星啦！】
不出所料，同事群里有人发了一张手机拍摄的彗星图。
图片上繁星点点，但是看不出哪颗是彗星。
【彗星在哪呢？】
【在这！】
有人把彗星圈出来又发了一遍图。
这彗星还没隔壁那颗亮。
看样子花海山的观测条件也不是特别好。
下拉屏幕，詹詹点回刚刚的直播。
直播要高清很多，能明显看得到尾部拖出来的光亮。
大概是新闻宣传得太夸张，拔高了她的期待值，看到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撼。
没能一起去看彗星的遗憾似乎消减了一些。
这样的结果让她想起之前在网络上看到的科普小文章。
流星的数量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普遍的多。
每一天的天空能出现2000多万颗肉眼可见的流星。
只要夜空保持光污染水平较低的状态，人们就可以看到大量的流星。
可现在哪有那么多条件适合的地方？
她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抬头仰望星空了。
詹詹不是土生土长的广城人，南城才是她的故乡。
她小时候在南城出生，住在一个平淡宁静的小镇上。
家里的房子是独栋自建房，晚上全家人会在天台铺着凉席躺着看星星看月亮。
那是她童年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没多久，隔壁的广城开始飞速发展，他们全家搬到了广城。
广城的生活节奏很快，所有人像NPC一样，都有自己的固定任务。
大人们为生活忙碌，小孩们为升学努力。
她的人生没有过可停靠的站点，而是一直在跟着大流没有停歇地前行。
在即将毕业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或者该做什么。
为了不被落下，她匆匆忙忙地选择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公司工作。
起初听说宏景主要是做机器人的，看过无数科幻电影的她对这份工作充满想象，结果一进去看到的不是“伊娃”和“瓦力”，而是无数只冰冷的机械臂。
项目部的工作繁琐枯燥，日常需要催进度拉仇恨，同时也因为行业里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她在职场中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性别歧视。
即便如此，她还是抱着早晚要辞职的心态一路干到现在。
她这会儿开始思考起来——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也被过量的人造光扰乱？
正因此，她才看不清自己生命里的星星，做不出人生最完美的抉择？
不想上班的情绪在此刻达到巅峰！
也只是一瞬，辞职的想法立马被扼杀于摇篮中。
她叹了口气。
最近几年就业情况不太好，还是继续干着吧。
手机里又有新的信息弹出，她刚要点开来看，视线却不由自主地从手机移到了腿上。
这件外套......
只用了两秒，她确定了这件外套的主人，迅速将快要掉到地上的一只袖子捞起。
她伸手拍了拍外套，抚平褶皱，还不忘瞄几眼门口。
好巧不巧，外套的主人出现了。
两人视线交汇，一个淡然，一个慌张。
“你醒了。”
林之息缓缓走来。
“是......感谢您的外套。”
詹詹略带歉意地把衣服递给林之息。
他顿了顿，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一番。
詹詹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身上有什么不对。
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短袖。
下午从公司出来得太匆忙，忘记拿外套了。
广城的三月温度适宜，但昼夜温差大，只穿一件衣服还是会有点冷。
“穿着吧，我顺便送你回家。”
“不不不，谢谢老板，我还要等报告呢......”
“老曹说已经发了。”
“哈？”
刚刚收到的信息就是老曹在项目群发的检测报告，客户也已经回复收到了。
“这么快......”
才九点就搞定了。
果然，还是得在现场盯进度才能提高他们的效率。
“可以走了？”
“嗯！”
工厂地处偏僻的工业区，与公司办公大楼隔了两条街，不好打车。有时林之息刚好晚上也来厂区这边，每次遇到詹詹都会送她回家。
詹詹原本并不太想跟老板有太多的接触。
但拒绝了几次，林之息总有理由说服她，比如“打不到车”、“太晚不安全”或是“顺路”。
确实顺路。
两人住的小区仅一路之隔，却天壤之别。
她后面也就不再拒绝，很自然地蹭老板的车回家。
工厂门外的路灯前两天坏了还没人来修，门口本就空旷的大路变得一片漆黑。
由于上夜班的人还很多，詹詹怕引起某些误会并没有穿上外套，而是抱着外套盖盖胳膊。
一看到门口那么黑，她加快脚步紧跟着林之息。
她有些轻微夜盲，在黑暗中经常看不清脚下。
尽管车就停在不远处，短短一段路她还是走得小心翼翼。
“前面有个坑。”
“哪......”
詹詹止步，低头啥也看不到，只能用脚尖小心探路。
林之息见状，直接伸手抓着她的肩膀，三两步就把她带到车面前。
两人有着差不多25厘米的身高差，身强体壮的林之息拎着詹詹就跟拎着小鸡一样轻松。
“谢……谢谢老板。”
有那么一瞬间，詹詹觉得自己飞起来，平移到了这个位置。
他的手不仅有力，还很温暖。
她的肩膀隐隐还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随着肩膀再逐渐蔓延到脖子、脸颊和耳朵......
直至窗外的风吹散那股热。
还有十分钟的车程。
车窗外的风景掠过，把她的思绪也带走。
“今天没能和吕茜茜一起去看彗星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林之息把她的思绪捕获。
吕茜茜是业务部经理，也是和詹詹关系最好的上班搭子。
除此之外，她还是宏景隐藏的大佬——上一任老板林思羽唯一的亲女儿，现任老板林之息的亲外甥女。
但这对舅甥的年龄只差6岁，关系更像是日常不对付的兄妹。
“我去休息室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手机的画面了。”
当时詹詹抓着手机睡着，手机的直播还在放着。
“不可惜，也没什么好看的，比想象的差远了。”
“对不起，我还不小心看到了你在直播间下面编辑的文字......”
林之息嘴上在道歉，但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起伏。
“哈？”
詹詹的表情逐渐僵硬。
她当时确实是只编辑了文字【希望这无聊透顶的人生早点结束】，并没有发送。
他突然提起不会是发现了她要跑路的想法吧？
她惴惴不安，担心明天因为左脚踏进公司被辞退。
“知道你这段时间很累，再加把劲，之后——”
“我爱工作，对公司绝无二心！”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车停了。
“你刚刚说什么？”
林之息稍稍侧头，与她的目光对上，修长的食指轻敲方向盘。
詹詹眼神躲闪，抓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
似乎不是她猜的那样。
想想也是，他并不是会随便裁员的人。
“额......您先说。”
“你最近很累吧？平时根本不敢在工厂那边打瞌睡，今天在休息室坐下没一会儿就睡了。”
工厂曾经出现过女员工在休息时被骚扰的事情，闹得很大，从此女同事们累了都不敢在那边歇。
詹詹的工作需要她跑上跑下协调各个部门的进度。
有好几回恰好赶上生理期累得嘴唇发白，她都要撑到回办公大楼才敢歇。
“但你还是得加把劲啊，这才哪到哪就开始想着结束人生……”
“等等——”
敢情他以为的“结束”是“想不开”啊？
詹詹觉得离谱，急忙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在许愿诶！愿是心愿的‘愿’，不是抱怨的‘怨’！”
她的嗓音一向低柔淡雅，此时因着急嗓音发生了变化，低柔变成奶凶，就好像往清水里撒了把糖，语气里多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许下的是对未来生活出现新变化的期望！”
林之息眸光微动，饶有兴趣地盯着这只逐渐暴露本性的炸毛小猫，他知道只有在下班时间或者朋友面前，她才会卸下伪装外放情绪。
“你想要未来有什么新变化？”
“就……”
她也不知道。
想要新的变化，那就得做出新的抉择。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停下来，还是找一条新的路继续走，亦或是......都想？
无论是哪种，似乎都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抉择的。
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她下意识地看向他，对上了他炙热的目光。
车内光线暗淡，林之息的眼眸却异常明亮。
身体真好，慕了！詹詹心里感叹道。
要不是早就知道他天生长着双看狗也深情的眼睛，她差点从他的眼睛里品出不应该有的情愫。
“就什么？”
“就……绿灯！”
詹詹转移视线，看到路口的红绿灯正好显示倒数两秒，催促着他快走。
林之息没有再问什么，专心开车，等着她自己开口。
思来想去，她只能从李木教的《老板最爱语录》中提取了几句回答。
“希望总结好工作经验，提高业务能力，为公司创造更多的价值......”
听到这，林之息用余光偷瞄了她一眼。
她好像又切换回上班的状态。
“然后成为富婆......猫狗双全......走上人生巅峰！”
什么奇怪的希望混进去了......
他轻笑出声。
“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实愿望吧？”
詹詹抿唇一笑，耸了耸肩。
“等你把晟元的项目完成后就能涨工资了。”
“真的吗？”
“嗯。”
之前李木有跟她说过会涨工资这件事，但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如今从老板的口中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她才确定是真的要涨薪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接下来的几分钟，詹詹一直看着窗外乐呵。
终于到了她家小区外围的那个路口。
她把外套叠整齐放好后，解开安全带，跟老板道完谢就开门下车。
“把衣服穿上吧。”
林之息拿起外套隔窗递给她。
詹詹摆摆手，把外套推进去。
“不，谢谢老板，涨工资高兴得我热血沸腾，已经不需要外套了！”
“早点回去，注意安全，拜拜！”
林之息嘴角微扬，无奈摇摇头，把衣服放回副驾驶的位置。
“涨工资能高兴成这样......”
车窗关闭后，他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在车里看着她进入小区后才离开。
路边暖黄的灯光洒在了詹詹的身上。
她就这样身披金纱，头顶金丝，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