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下班了，林之息还把她留了下来，不知道又要说什么。
在工厂上午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詹詹总算在厕所门口抓到正在抽烟的老王。
得到“下午就去把物料拿回来”的承诺，她才把老王放走。
到了11点多的时候，她结束了上午的工作，掐着点上楼找老板。
她轻轻敲了两下门。
“老板？”
“请进。”
推开门进去，詹詹看到林之息没有坐在办公桌前，而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平板。
“坐一会儿。”
“好的。”
她坐下，两手交错搭在膝盖上，回想着这两天的工作，思考到底哪一步又做错了。
“等一下一起吃饭吧。”
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詹詹疑惑道：“什么？”
“宇川说你早上低血糖晕了，是又没吃东西就工作是吧？”
林之息放下手中的平板，支肘偏头，眼睛注视着她。
这个厉宇川！
这点小事都要告诉老板？
詹詹此刻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是，没那么严重，我已经好了。”
“我看你最近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中午一起吃吧，顺便有事问你。”
听完林之息的话，詹詹的脸刷得红了起来。
她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
因为忙碌项目出货的事情，她中午忘记吃饭了。
在她跟林之息汇报项目进度的时候，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一声。
看到旁边的吴秘书没有反应，她假装无事发生，继续汇报。
虽然注意到工作场合向来不苟言笑的老板抿了抿唇，但她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现在一想，他肯定是听到了！
“好的......”
哪怕耳朵都红透了，她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既然说有事，那一定是和吕茜茜有关，纵使有万般不情愿，詹詹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一到中午，工厂这边的员工都会提前排队等待打卡下班，基本五分钟内全部走光。
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如预想的一样，工厂变得非常安静。
楼上的总经理办公室也静得像时间停止了一般。
林之息微低着头，细长的手指在平板上左右滑动，偶尔抬头看看对面。
詹詹斜靠在沙发上，左手扶着头，昏昏欲睡。
长睫微垂，明眸紧闭，她白皙的脸庞不如往常那样有血色，略有些毛糙的长发随意地趴在她的脖颈上。
眼见着她的头慢慢往旁边垂下去，即将脱离左手的支撑，林之息连忙轻轻咳了两声。
这两声咳嗽确实有用，一下子赶走了詹詹的瞌睡虫。
她揉了揉眼睛，抬眼看到林之息还没有结束工作，随后打了个哈欠，托着脸颊盯着老板。
早已无心工作的林之息哪里经得起她这样盯着，马上关闭平板，起身说道：“差不多时间了，走吧。”
两人一同走到一楼，詹詹才发现吴秘书居然没有一起来。
“老板，不用叫吴秘书吗？”
林之息吃饭通常都会叫上吴秘书。
“他要回家陪老婆吃饭。”
“对哦，他最近肯定经常要和他老婆一起吃饭”
吴秘书上个月刚结完婚，詹詹还去过他的婚礼来着，想起一对佳人甜甜蜜蜜的样子，发自内心地高兴：“新婚燕尔～”
快走到车前的林之息正要开门，手一顿，稍稍侧头看向詹詹。
她正小心翼翼地绕着车头走到副驾驶的位置。
“你很羡慕他结婚？”
听到“结婚”两个字，詹詹眉头微蹙，边嘟囔边摇头：“不不不，怎么可能会羡慕结婚？”
她对婚姻没有兴趣。
“只是为吴秘书和喜欢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感到高兴而已。”
想当初，她还悄悄磕过林之息与吴秘书的CP，高冷霸道的企业老板和温柔绅士的全能秘书，般配到詹詹忍不住磕一口。
可惜她没磕上几口就得知吴秘书已经有了一个相识八年的未婚妻，刚磕上的CP彻彻底底地BE了。
“哦，话说回来，我记得你好像单身很久了......”
林之息的嘴仿佛装上什么针对詹詹的开关，一开口总能说出一些让她“咯噔”一下的话。
詹詹不是单身很久，而是一直单身。
“害，现在这个年纪还是搞事业重要！恋爱有就谈，没有就不谈，这不重要。”
“嗯，我同意。”
林之息的回复在詹詹的意料之外。
她还以为他要劝她谈恋爱或者给她介绍对象。
“那你身边有感兴趣的人吗？”林之息打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问道。
詹詹的脸对着前方，眼珠却转动，往旁边瞟了一眼，又转了回来。
“没……没有。”
“公司那么多人没一个喜欢的啊。是不想找这个行业的人吗，觉得这一行太无聊了？”林之息淡淡道。
“不，怎么会？机器人多有趣啊，哈哈。”
詹詹眼神飘忽，嘴里说着自己都不信的客套话。
林之息嘴角翘起弧度。
“你居然会觉得工业机器人有趣啊？”
“我还以为你只会觉得‘伊娃’和‘瓦力’那种机器人有趣。”
“哈？”
詹詹记得自己刚进公司的时候好像只和吕茜茜以及周围的同事吐槽过机械臂形态的工业机器人。
是谁告诉他了？
不过，她的猜想很快就被自己打消了。
毕竟《机器人总动员》这部动画片很有名，提起机器人几乎很容易想到这两个角色，随口提出也很正常。
“瓦力也算是工业机器人啊，它多有趣呀！”
这是她最喜欢的动画角色之一，它温柔、纯粹又勇敢。
“也是，瓦力那智能化程度可太高了。”
“宏景未来没准也能达到那种程度！”
“或许这些机器人的应用还不止于工厂呢。”詹詹微笑道。
就像“伊娃”那样能够在广阔的天地飞行，他们造的机器人也能在山川湖海不同的地方运行。
林之息的眼眸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那当然，让机器人适应更广泛的应用场景是大势所趋啊。”
詹詹从不怀疑人类未来的科技发展。
虽然她很年轻，但她已经从书上、从电影里、从网络上见识到了全球近几十年科技的飞速发展。
发展是必然的，她很乐意接受新事物，并期待着有生之年能看到像电影里一样充满科技感的世界。
“要是其他经理也像你这样想的就好了。”
林之息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詹詹回忆起昨天李木说的话，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也不一定不认可你的想法。”
“只是确实有风险。”
“最近几年大环境不好，大家有担忧和顾虑是正常的。”
现如今社会内卷越来越严重，大多数的普通人面临着来自方方面面的巨大压力，对未来渐渐失去期待和信心。
詹詹转头看向林之息。
他是个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富二代，家底殷实从不需要为生活发愁，做选择不会被观念限制，也不会被规则束缚。
她认可他的想法，但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时代的洪流将她冲到哪，她就得在哪里爬起来生存。
“条件稳定才会有信心。”
“至少得有充足的准备。”
既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
符合她一贯的中立态度。
“嗯，是的。”
至少是没有反对。林之息心想道。
詹詹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臭打工的，没资格谈论这种关乎公司存亡的大问题，说得多错的也多，她开口转移话题：“老板，咱去哪吃呢？”
“百荟天地。”
车里很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
詹詹和吕茜茜周末经常逛百荟天地。
她最近因为太忙很少来这里，没留意过这边发生的变化。
现在流行搞快闪店及各种主题活动，购物中心会从里到外改变某些地方的布景，加入各种艺术元素，增设网红打卡点，营造活动氛围。
还没进门，她就被各种鲜艳明亮的“多巴胺配色”布景闪到眼睛。
不用看文字板，她都能猜到本月的主题肯定和“迎接夏日”有关。
林之息腿长，大步流星地在前面走着。詹詹腿短，则加快频率在后面跟着。
她的眼神四处游离，对各处摆放的蓝色长毛巨型玩偶很感兴趣，想上手摸摸。
“啊……”
一个不留神，詹詹一头扎进一片清冽幽静之中，仿佛置身于深绿清幽云雾朦胧的森林里。
刹那间，气味消散，将她带回这个繁华亮堂的地方。
没人比她更熟悉这股气味的归属。
“不好意思，没刹住.......”
詹詹急忙伸手要检查林之息的后背，却扑了个空。
“电梯到了。”
他径直走进电梯。
詹詹跟了进去，眼睛快速扫视刚刚撞到的地方。
衬衫面料垂顺柔软，抗皱性很好。即使在刚刚经历零距离的挤压碰撞，此刻依旧保持平整干净。
好险！差点半个月白干了。
幸亏早晨上班走得急没化妆，不然这件昂贵的黑衬衫准能被印上一张诡异扭曲的脸。
詹詹松了口气。
见林之息停了下来，她这次及时止步，左腿一伸，站到电梯按钮一侧的位置。
转过身来，余光看到自己似乎和老板并排了，她又小步往前挪了点。
乘电梯时她都喜欢靠着箱壁或者挤在角落里，但现在旁边站的是老板，身份的差别提醒着她要在相处中多注意细节。
即便她知道林之息向来不在乎什么职场礼仪。
众所周知，电梯是一个特别容易让人感觉尴尬的地方。
她抬头看着楼层变化，在心里数秒。
“最近几个项目都完成得不错。”
詹詹睁大双眼，眼睑和眉毛微抬，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