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接近尾声，逢场作戏的人群渐入疲态，推杯换盏也变得敷衍。
眼瞅着远方从书房出来，郭巍给了司仪一个眼色，霎时，议厅中央升起舞台，舞台正中，立着一根钢管。
“让我们有请合创的董事，席尘远先生，热舞一曲。”司仪的通告让会场瞬间鸦雀无声，众人不可思议。
远方立定在那里，微微挑眉。
司仪接不住，气氛尴尬到了极点。郭巍的原话是：席总想活跃气氛。
眼下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汪仲宣咬牙切齿：“他是故意的，当我们是死人吗？”
一席董事，怎么可能热舞当场，这样的要求，明摆着是足尺加二。拿远方以前在夜店做事的把柄要挟，郭巍再怎么嚣张，也有点过头了。
远方拍拍他的肩膀，顿了顿，不怒反笑，“跳支舞而已，大家想看，那就跳好了。”
郭巍的用意，不过是想用一支舞让他牢记，他生来便与世家子弟，有着天壤之别。
即使现在坐在高位，骨子里依旧低人一等。
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搭在汪仲宣的手上，径直走向舞台。
汪仲宣低咒一声，深觉他神志不清，但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把心一横，脱掉外套，舍命陪君子，紧跟着走向台去。
伴曲是Michael Jackson的Billie Jean，经典的旋律响起，台下的人群也由一开始的错愕转而拉满期待，远方顺着钢管绕步几圈，看到汪仲宣也走上台来，朝着他笑语：“果然是过命的交情。”
这种事情要是见了报，不知道股市会是什么光景。
“妈的，陪你疯。”汪仲宣抢先一步，跳上钢管，一边单手下滑，一边扭腰耸跨，隔着西装，都能感受到的肌肉力量让人血气上涌，一时间，宴上女宾双眼放光，需要足够的矜持才能杜绝满场尖叫。
远方将他从管上拉下，钢管舞全让他一个人跳了。
和着乐声，他们现场来了一段双人探戈，激烈的角逐，跳脱的舞步，探戈相较于其他舞种，本就热烈，两人的气场更添了阳刚，整个议厅，空气都变得燥热。
两个男人的舞蹈，居然也可以这么好看。
情势已经跳脱掌控，郭巍的脸色越来越沉，羞辱不成反到助长了对方，如今，场上唯一的笑话，唯一的小丑，似乎是自己。
“郭叔叔，我哥跳得怎么样？”席露端着酒杯，含笑而来。
当年那枪，差点要了席露的命，他和郭圣沅干的好事，桩桩件件，无一不值得铭记，假以时日，必当悉数奉还。
“很好，果然是深藏不露。”郭巍干咳几声，掩饰着内心的不自在。
“下一次，若叔叔有兴趣，我们单独组个舞局就是，不必在这样的场合。”席露轻碰了下他的酒杯，随后将酒全数下咽。明明全是敬语，他却听出了威胁。
这两年，宋灵死后，他似乎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小丫头也想训他了？
他双眼微眯，转头饮尽，嘴角又挂上笑意：“自然。”
没了席慕天和宋灵，又来了远方和席露，合创的并购遥遥无期。
算计多年，云盛最大的敌人，依旧屹立不倒，想到此处，郭巍又满上一杯。
诗亦站在边上，看着台上的他，证证出神。
“说上话了？”莫修然走近，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笑着轻问。
诗亦淡淡地回复：“说了，也没说。”
过了这么久，哪里还能妄想解开误会，冰释前嫌，重修旧好。
莫修然挑眉，缓缓开口：“解释不清？还是直接没机会解释？”
她摇头。
没有解释的机会，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伤害已经造成，信任也已经破坏，哪能说谅解就谅解，说重建就重建。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有些东西，在你最想要的时候没有得到，往后的给予都是多余。
“那正好，反正他现在过得滋润，你可以心安理得的考虑一下我了。”莫修然看了一眼台上的远方，搂住她的腰，对着她耳语呢喃，显然是喝多了。
诗亦没有拒绝，转头朝着他道：“我想走了，莫修然。”
远方看着她依偎在他的怀里，离开会场，头也不回。心中的酸涩越来越甚，他不由得加快了舞步。
曲终人散，走下楼来，远远地看见她坐在车上，身上披着男士的西装，神情落寞。
“诗亦，你怎么在这？”阮雯文趴着车窗，探头看向车里，“莫修然呢？”
“在谈事情。”她转头，望着江边，阮雯文循着视线，只见不远处，莫修然正在通话。
“果然是贵人事忙，问题是再怎么忙也不该晾着我的美人。”阮雯文撇嘴。
余光瞥见她手上的外套，还未开口，她先说了话：“我男朋友，席尘远。”她指了指数丈开外的远方。
“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个把月吧。”阮雯文稍作停顿，“诗亦，我知道你和他有过一段，但现在他是席尘远了。”
她端详着诗亦，试图看清她的表情，她的脸，波澜不惊，若不是处了数十载，极为了解，那一丝的哀伤，当真轻易发现不了。
的确，他现在是席尘远了，格措远方这个名字，还会有多少人知道？诗亦和远方的事，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久远到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
“祝福你，小雯。”稍时，诗亦抬头一笑，朝着阮雯文恭贺，也朝着他。
阮雯文与他，确实更门当户对，也称得上金童玉女，一双璧人。
“谢谢。”她的恭贺真心实意，她的道谢也由衷而发，至少，多年的情谊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全数抹去，多年的好友也不会因情而反目成仇。
阮雯文与周雪娇，诗亦，王子韬是发小，虽然不及另外两人与诗亦亲近，交情也还算好。
莫修然匆匆挂线，坐回车里。
“一起吧，小雯。”
“不了，我们还有其他的场子要赶。”
莫修然看向她的身后，汪仲宣一干人等还在静候，他会意，随即发动车子，先行一步。